第67章

　　最近有好些家长来找顾溪做风筝。

　　实在是家里的孩子闹腾得厉害, 他们自己又没那做风筝的手艺，不是做不出来，就是做出来后被自家孩子嫌弃太丑了, 不想要这么丑的风筝。

　　那些疼孩子的家长没办法，供销社和镇上都没风筝卖, 只好来找顾溪做, 也不好意思让她白干, 会给些粮食, 或者私下给钱。

　　顾溪自然答应下来。

　　正好上次做风筝时还剩下不少材料，可以给他们做, 虽然没赚多少, 但也算是兼顾她的兴趣之余, 还能赚点钱或赚点粮食。她还给他们亲自挑选风筝样式, 算是纯手工私人定做, 放在几十年后, 这种纯手工的工艺品可是非常贵的。

　　有先前的折叠小凳子打底, 顾溪这生意做得挺顺利的。

　　不过也有些贪图便宜的，想让顾溪免费帮做，话里话外都表示, 做个风筝也不费什么功夫,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家属院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让她就别太计较, 并给她带了一把家里自己种的青菜过来。

　　顾溪平静地听完面前女人的话，等她说完，心平气和地说：“万嫂子，你家孩子的风筝我暂时做不了, 来找我做的风筝的人实在太多，有道是先来后到，是不是？”

　　人家都先给了粮食，或者给了钱，她肯定要优先做，这位叫万翠花的嫂子只拿把家里种的青菜过来，就让她先做，哪有这样的道理？

　　万翠花问：“那你啥时候能做？”

　　顾溪：“还不确定，可能要等到明年，或者等到后年吧？”

　　“这么久？”万翠花怀疑地看她，咋要这么久？真不是蒙自己的？“你是要做多少个风筝？有这么多人找你做？”

　　家属院里有这么多人找她做？

　　顾溪淡定地说：“是啊，我很忙的。”

　　万翠花脸色变来变去，不太相信她的话，觉得她就是不想给她家的孩子做，不会是嫌弃自己只带了把青菜过来吧？

　　只是自己也不住在沈团长家隔壁，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找她做风筝，想要揭穿她的话也没证据。

　　要是她一口咬定要做的事很多，还能勉强她不成？

　　但要让顾溪先给自家的孩子先做，她如果不愿意，还真没办法。

　　万翠花仍是不死心，和她打感情牌：“沈团长他媳妇，你就不能先给我家孩子做吗？我家那小子这两天闹腾得厉害，吵着要一个风筝，说这周末要去放风筝，闹得都不肯吃饭，也不肯去学校……”

　　顾溪眉眼不动，拿笔给一个风筝涂上颜色。

　　等到万翠花喋喋不休地说完，她方才道：“万嫂子，你家孩子为了个风筝不肯吃饭不肯去学校，肯定是你们打得少了，多打几顿他就不会闹腾，这事我有经验。”就像她以前打顾远辉，都是打得少了，才会那么惹人讨厌。

　　万翠花：“……”

　　万翠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斯文面嫩的小媳妇，居然能说出这么暴烈的话。

　　谁家的孩子舍得打哦？

　　她家小子还那么小，咋可能打？

　　叶凤花过来串门，正好听到顾溪这话，噗的一声笑起来。

　　在万翠花瞪过来时，她也不在意，拔高嗓门说：“我说万嫂子，你这是干啥呢？想让顾溪先给你家孩子做风筝，那就多给点粮食呗，你拿把青菜过来算啥事？”

　　两家相邻，只隔着面院墙，只要说话声音大点就能听到。

　　先前在家里，她就听到万翠花的大嗓门，居然只是拿把青菜就想找顾溪给她家小孩做风筝，还要求先给她家做，凭啥啊？凭她嗓门大，还是凭她脸皮厚？

　　她实在看不过去，也怕顾溪吃亏，直接过来帮忙吵架。

　　“顾溪说得对，孩子闹腾不听话，都是家长打得少了。”叶凤花挤兑道，“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让你家孙副团长打，想必孙副团长是个明理的，知道怎么教育孩子。”

　　万翠花气急败坏，骂道：“叶凤花你说啥呢？我这是和沈团长媳妇说话，你过来插什么嘴？我又没找你做风筝。”然后又生气道，“沈团长媳妇，你也别这么小气，大家都是一个大院里头的，做个风筝还用粮食交换，你不亏心嘛？要我说，这风筝都不值一把青菜的钱……”

　　话还没说完，叶凤花就生气地将她拿来的那把青菜往她身上砸。

　　“滚滚滚，谁稀罕你家的青菜？这种又老又焉巴的青菜，当谁家没有，剁给鸡吃鸡都嫌弃？这是埋汰谁呢？”

　　她双手叉腰，不客气地骂：“顾溪做的风筝好看，不说这其中花费的时间、精力，还是用颜料画出来的，你知道这些颜料有多贵吗？总不能全都让她免费倒贴吧？就算乡下请人帮忙做工，都要请吃饭呢……你要是舍不得，那就别过来，又没人求着你要，说啥酸话？”

　　叶凤花一阵噼哩啪啦地开骂，骂完后伸手将万翠花推出门，然后将大门啪的一声关上，将人挡在门外。

　　做完这些，她朝门口呸了一声，也不管万翠花被关在外头气个半死。

　　“叶凤花，你这个……”

　　万翠花在外头疯狂地拍门，拍得乒乒乓乓作响，嘴里也疯狂地叫骂。

　　叶凤花是个不怕事的，当即拔高声音威胁：“你要是再拍门，我就拿擀面杖去砸你家的门，你信不信？”

　　万翠花被镇住了，骂声噎在喉咙。

　　随着万翠花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门外终于消停。

　　叶凤花哼一声，转头对顾溪说：“对付这种不要脸的货色，就要这么干，甭和她客气，直接动手就是，这比什么法子都好用。”然后又说，“这万翠花爱贪小便宜，要是被她缠上，那可不得了！”

　　在叶凤花看来，顾溪是个年轻面嫩的小媳妇，还是个说话轻声细语的文化人，就怕她不懂得拒绝旁人过分的要求，被人欺负。

　　所以这种时候，不免得出面帮衬一二。

　　顾溪笑着点头，说道：“叶嫂子，刚才真是谢谢你。”

　　虽然叶嫂子不来，她也能拒绝万翠花的无理要求，但叶嫂子是好意，她也承这个情。

　　叶凤花道：“没事，我和万翠花关系也不咋好，以前还吵过几次架。”

　　顾溪一脸惊讶，拿出柜子里的花生瓜子请她吃，继续给风筝上色，一边说：“真的啊？叶嫂子脾气这么好的人，居然也会和人吵架？”

　　叶凤花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她的为人处事有度，很有生活的哲学，顾溪觉得和她相处挺舒服的，也庆幸左右邻居都很好相处。

　　“这不算啥。”叶凤花摆摆手，“家属院里的人多，啥样的人都有，大家住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候总会为点小事吵起来，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上头也不管。”

　　接着她又说起万翠花这个人，家属院里和她吵过架的人不少，甚至和她打架的也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翠花这性格实在一言难尽，嘴碎、爱贪小便宜、爱窥伺别人的隐私……哪家有点什么好东西，她都要去蹭一蹭，那些脾气强硬的还好，一些像顾溪这样的小媳妇，被她占了便宜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气咽下，减少和她往来。

　　“下次她要是再上门，你就直接将门关了，别让她进家里。”叶凤花说道，“省得放了只老鼠进来，你家有啥东西都不够她拿。”

　　顾溪点头：“确实，刚才她拿了我好多糖塞到衣兜里。”

　　先前万翠花进来时，眼睛就往她家到处扫射，看到桌上的果盘里的糖，伸手就抓起来放口袋里。

　　顾溪虽然看到了，但想着对方第一次登门，以及这年代的情况，没有说什么。

　　但要是万翠花继续占便宜的话，她或许会直接将人拎起来丢出去，不会客气。只是没等她动手，叶凤花就过来帮她抱打不平。

　　叶凤花一听，猛地拍大腿，生气道：“她居然还拿你家的糖？实在太过分了，早知道刚才我就先将她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再让她走。”

　　糖这东西一般人家舍不得买，去别人家里坐客，就算人家请吃糖，都是能拒绝就拒绝的，很少会拿别人家的糖。

　　“没事。”顾溪温声道，“下次我不让她进门就行。”

　　叶凤花点头，叮嘱她：“下次她要是再来占你便宜，我帮你赶她走，咱们也不怕得罪她，家属院里谁不知道她是啥德行，得罪她也不怕什么，大伙儿都会站在你这边。”

　　正说着话，就见抱着女儿的乔慧过来。

　　乔慧终于出月子，可以抱着女儿出来串门，她现在最常做的事，就是抱着孩子来顾溪这边坐坐。

　　顾溪见母女俩过来，放下手里的活，帮她抱孩子。

　　她抱孩子的姿势非常娴熟，孩子在她怀里格外的温顺，甚至咧开嘴朝她笑。

　　叶凤花看得惊奇，说道：“顾溪，你这抱孩子的姿势可真标准，以前抱过吧？”要不是知道顾溪和沈团长刚结婚不久，都以为她以前养过孩子。

　　顾溪抿嘴笑道：“以前帮忙带过家里小的孩子。”

　　从养父母家里的妹妹们出生到成长，都是她把屎把尿带大的，后来还有养父母家的儿子……

　　算了，那小子不说也罢。

　　乔慧也跟着感慨：“顾溪，你对孩子可真有一套，我闺女看着乖，其实有时候挺闹腾的，要是被抱着不舒服，那是会扯着噪门哭的，她就和她爸哭过好几回，让她爸手忙脚乱的。”

　　但顾溪抱的话，孩子不仅不会哭，还会和她笑。

　　顾溪道：“哭得大声挺好的，健康有活力。”

　　叶凤花也附和，“确实是这个理。”

　　这孩子是早产的，经过两个月的细心照料，现在看着大了不少，嗓门也变大了，看着格外有活力。

　　乔慧脸上露出笑容，可不是如此。

　　顾溪抱了会儿，将孩子还给乔慧，继续忙手里的事，边和她们聊天。

　　叶凤花则坐在旁边逗弄孩子。

　　乔慧说起先前的事，刚才她在隔壁陪孩子睡觉，正好被这边的动静吵醒，竖着耳朵听了好一阵子，弄明白发生什么事。

　　“要是人人都找你免费做东西，那不是让你白忙活，费钱又费力吗？哪能这样？”她站理的一方“以后这种人，你远着点，别给她开门。”

　　看过顾溪做的鸡舍、兔舍，还有精巧的折叠小凳子，以及风筝，就知道顾溪做的东西有多好，让那些小孩子都哭闹着想要一个，家长只能过来找她做。

　　在这个特殊年代，不允许私人买卖，所以这事不能明着给钱，可以给些粮食，或者私底下交易。只要不放到明面上，没有证据的事，这也没什么。

　　比起外面，部队这边还是比较正常，举报这种事也少。

　　自从随军后，乔慧很少接触家属院里的人，除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容貌被人非议外，也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往来，宁愿窝在家里看看书、写点文章，所以还真没接触过像万翠花这样爱占便宜的人。

　　如果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绝万翠花这样的人，最多只能在她登门时，不给她开门。

　　顾溪没当回事，“我知道，下次她要是再来，我不给她开门就是了。”

　　她不喜欢占人便宜，同样也不喜欢被人占便宜，不喜欢那句“吃亏就是福”的说法。

　　她自己心甘情愿给是一回事，但被人占便宜就不爽了。

　　**

　　花了几天时间，顾溪终于做完所有的风筝。

　　拿到风筝的小朋友非常高兴，星期天时，河边的山坡上，飘扬着各种色泽鲜妍的风筝，一片热闹。

　　至于万翠花那边，她在家属院到处说顾溪小气，不肯给她儿子做风筝，这些众人听听就算了，还真没什么人附和她。

　　大家都知道万翠花是什么人，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这事对顾溪不痛不痒，毫无影响。

　　天气越来越冷，甚至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降临，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顾溪很不幸地生病，打了几个喷嚏，开始流鼻涕，去卫生院拿了些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