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慧嗯一声，“有点事想和你说。”

　　以为她有重要的事，高文斌将女儿交给朱姐照看，和她去书房说话。

　　来到书房，高文斌靠窗边坐下，问道：“有什么事？”

　　心里却琢磨起来，想起过年时发生的事，觉得她要说的应该和这个有关。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这个年于她而言过得并不愉快，决定以后还是少回去，反正父母还年轻，能再打拼个二十年，不可能会来部队，彼此有点距离比较好。

　　乔慧坐在他对面，抬眸看过去，发现他今天没戴眼镜。

　　自从女儿出生，一般在家里他都不怎么戴眼镜，怕眼镜会咯到孩子娇嫩的皮肤，再加上孩子长大后，喜欢抓东西玩，对爸爸的眼镜尤为好奇，一个不注意，那只手就会猛地抓过来，防不胜防。

　　高文斌也养成在女儿面前不戴眼镜的习惯。

　　没有眼镜的遮掩，这家伙的脸斯文俊雅，少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但看着仍是不像什么好人。

　　长得好看，和不像好人并不冲突。

　　“慧慧？”高文斌唤了一声，纳闷地看她，不知她怎么突然对着自己发呆。

　　他心里很清楚，他媳妇对他的长相似乎并不喜欢，并且对她自己的容貌也很有意见，生怕闺女长得和他们俩相像。

　　这是他们的闺女，那肯定得和他们俩长得像。

　　乔慧回过神，平静地说道：“当年和你的婚事，其实我并不愿意。”

　　高文斌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她怎么突然提这事？不会是过年时被刺激到，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婚吧？

　　当年那事闹得太大，流言根本止不住，如果他们不结婚，她的名声会彻底坏掉，甚至她会被流言攻讦、直到被逼死为止。

　　但他也清楚，她那时候确实不愿意嫁的。

　　在她心里，他是乔蕊的对象，眼看就要谈婚论嫁了，是妥妥的堂妹夫，她是个道德感极强的人，不可能愿意嫁给自己的准堂妹夫。

　　乔蕊当时质问她是不是故意勾引妹夫，完全是无稽之谈。

　　在此之前，他和乔慧只见过一面，就在他和父母第一次去乔家拜访时，因着她是未来的妻姐，他礼貌地没有多看，两人完全就是陌生人，她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高文斌心思电转，面上并不显，甚至笑道：“嗯，我知道。”话音一转，接着说，“不过我们都结婚快十年，孩子也生了，你应该不会想离婚吧？”

　　想到这些年，她一直不肯随军，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他不愿意逼她，既然娶了她，她就是他的妻子，他从未想过和她离婚。

　　只是这次回家过年，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果她真的无法忍受，想要离婚……

　　高文斌心里很没底。

　　她并不需要他护着，就算有什么委屈，她也能当场就直接撅回去。但她从来没想过要靠自己这丈夫，不知道他其实也可以护着她，让他挺挫败的。

　　闻言，乔慧皱眉，问道：“你想离婚？”

　　这个她倒是没想过，如果他想离婚……其他的可以不要，但女儿她肯定要带走的，免得他以后再娶就成了后爹，对她女儿不好。

　　“不想。”高文斌说得斩钉截铁，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慧慧，我从来没想过离婚，你是我媳妇，咱们还有女儿，我不会离婚的。”

　　听他这么说，乔慧放心了。

　　虽然两人结婚后聚少离多，但她多少有些了解这人的性格，他从来不会在大事上唬弄人，既然他说不想离婚，那就是真的。

　　乔慧继续道：“我是想问你，你当年是怎么想的？如果没有那事，你应该娶的是乔蕊……”想了想，她说道，“乔蕊确实挺适合你的，你爸妈和几个姐姐都喜欢她，她的性格很讨喜，婚后肯定会愿意随军，来这边陪你……”

　　不像她，任性地不肯过来，直到结婚七年才肯妥协。

　　如果是乔蕊，绝对不会让他这么难堪。

　　公婆和几个姑姐的指责，她其实也听进去了，只是她不愿意妥协罢了。

　　“干嘛突然提这个？”高文斌头皮发麻，赶紧道，“媳妇，咱们事实求是，没发生过的事，就别假设了！我的媳妇一直都是你，给我生女儿的是你，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也是你……从咱们结婚开始，就已经注定。”

　　他娶的又不是乔蕊，他哪会去想她怎么样，会不会适合？

　　要是真这么想，反倒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乔慧盯着他，“别打岔，你当时怎么想的？”

　　见她执着要个答案，高文斌只好道：“我没怎么想，我和乔蕊无缘，自然不会多想，我要娶的姑娘是你，我要对你负责。”

　　他说得很认真，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两家当时相看，一开始相中的是乔蕊。

　　但那时候，他和乔蕊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双方相看，一次是去乔家拜访，他和乔蕊的相处时间不多，加上两人还未结婚，彼此要保持距离，连手都没牵过，哪会有什么想法？

　　没影子的事，他从来不会去多想，也不去假设什么。

　　乔慧看了他一会，继续说：“那你当初被迫娶我……有没有后悔？”

　　要不是为了救她，不会发生那些事，后来为了顾全她的名声，他只能娶她。

　　其实说起来，他当时救了自己，她心里是感激他的，但感激不代表她就要嫁给他。同理，他也没义务娶她，如果他当时不愿意娶，其实她也不会怨怪她。

　　如果流言实在无法平歇，她会选择下乡，避开这一切。

　　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为什么后悔？”高文斌诧异地问，见她紧绷着脸，似乎有些明白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其实他一直想和她好好地谈谈，将一些事说开。

　　但她以前都是避而不谈，并不想逼她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她当年是不愿意嫁给自己的，也怕她想离婚，以至于一直拖到现在。

　　高文斌起身坐到她身边，探臂将她抱了起来，抱到怀里。

　　没想到他突然动手，乔慧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时，脸都红了，挣扎着想跳下，被他按住。

　　“慧慧。”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双手紧紧地禁锢着她，强迫她看着自己，“我从来不后悔！你是我媳妇，你漂亮、聪慧，读书好，还是大学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羡慕我有这样的媳妇，我也很高兴……”

　　乔慧人都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

　　好半晌，她张了张嘴，“可是，我并不漂亮，我这样的长相……很容易惹人非议……像乔蕊那样的才叫好看，很讨人喜欢。”

　　她其实一直很羡慕乔蕊那样的长相，不用太出众，清秀可人就行。

　　高文斌摸了摸她如花瓣般漂亮的脸庞，随着年纪增长，她出落得越发迷人，那是一种女性完全成熟散发的魅力，一举一动，都很容易牵动男人的心。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嘴里说着娶妻娶贤，但哪个男人不想娶这种漂亮得像狐狸精似的女人，明艳妖媚，又奇异地有一身清湛的书卷气，压下那股子过于惑人的艳色，使她看起来矛盾得迷人。

　　高文斌知道自己媳妇有多好看，有多容易让男人失控。

　　但她这样的长相，并不是普罗大众能接受的，连她自己都对此十分自卑。

　　“在我心里，你很漂亮。”高文斌真心实意地说，双眼含笑看她，“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女人。”

　　乔慧有些不知所措，讷讷地说：“胡说，顾溪才漂亮……”

　　他搂着人，理直气壮地说：“她再漂亮，也和我无关。”

　　乔慧沉默半晌，红着脸别开目光，说道：“对不起，这些年……一直没有和你好好地聊一聊。”她垂下眼，有些苦涩地说，“当年我不愿意嫁你，你娶我也是被逼的，我一直觉得，咱们俩不适合……”

　　甚至曾经一度，她想过要和他离婚。

　　高文斌很不高兴，反驳道：“胡说，咱们非常适合！”

　　“别打岔，你听我说！”乔慧嗔怪他，“所以我不愿意随军，觉得咱俩只是被迫绑在一起，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高文斌听她一顿自我剖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媳妇的道德感还是太高了，这样真的很容易吃亏啊。

　　这种时候，居然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省自己，而不是怪别人。

　　要是他卑劣一些，以此来拿捏她，轻而易举地将她困住，让她完全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以后，咱们就好好过吧。”乔慧最后总结道，“好好养大囡囡。”

　　说到最后，她脸上露出笑容。

　　高文斌耐心地等她说完，方才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误会……”

　　想到她曾经生出离婚的念头，他就冷汗直冒。

　　虽说离婚是不可能离的，但万一他爸妈以为他们都想离，在她没随军时作主帮他们离了……

　　高文斌也开始反省，不能只让媳妇一个人反省。

　　其实双方都有错，彼此都产生了误会，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错更大，明知道她的性格，却一直没有和她摊开来说清楚，让她误会。

　　婚前便罢了，结婚后，他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妻子的，漂亮、优秀、知性，是个大学生，标准的文化人，还在出版社工作，给人编书……

　　这样的媳妇，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知道她喜欢出版社的工作，所以他也给她时间，没勉强她随军。

　　高文斌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他是个很狡猾的男人，知道怎么拿捏一个人的心，明白有些事不能藏着掖着，需要说出来，让她知道。

　　只是他媳妇的脸皮实在太薄了，很快就见她满脸通红，一副他再胡说八道就要打他的模样，只能无奈地闭嘴。

　　**

　　“诶，你终于和高参谋长说开啦？”

　　顾溪惊奇地看着乔慧，看她面皮微红，暗忖看来夫妻俩不仅说开了，估计还更加深入……咳。

　　乔慧眉眼含笑，握着顾溪的手说：“顾溪，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决定去问他……我们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会好好的。”

　　想到最近这几天，夫妻俩在一起时如胶似漆的，她的脸就忍不住发烫。

　　没想到他们结婚都快十年，才开始体验了把年轻人谈恋爱的感觉，实在是……挺稀奇的。

　　以前两人误会重重，结婚就像是被迫绑在一起，她也生不出什么感觉。

　　现在嘛……那男人果然是个很会胡说八道的，总会说些让她觉得羞耻到想打人的话。

　　顾溪瞅着她眉眼间的舒朗开阔，还有眼里的欢喜，也为她高兴。

　　她笑道：“那就好，恭喜你们呀。”

　　乔慧抿嘴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和她说这些，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还是吐得厉害吗？”

　　顾溪端起白开水喝了口，有气无力地说道：“挺想吐的，现在吃啥都不香，闻不得异味，也吃不得有味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