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峥道:“不是生病,是受伤入院, 听说挺严重的。”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 不过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拧着眉,神色凝重。
顾溪哦一声,不再问了, 反正等会儿到了医院,就能见到人。
来到军区医院,停好自行车,沈明峥拎着探病的礼物,带着顾溪一起朝住院部而去。
他们来到住院部的三楼,一个单人间病房。
病房的门开着,里头有医生和护士正在给病人例行检查身体,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处等着。
里头的人多,挡在病床前,顾溪看不到床上的病人。
直到医生护士检查完离开,终于看清楚病人的模样。
一张苍白俊秀的脸,五官精致,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纵使此时一脸病态,也难掩那张精致好看的脸,更不用说他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贵公子般的气质,很是独特。
顾溪的记忆向来很好,再加上病床上的男人那张太过俊俏的脸,瞬间就认出来。
项长川。
去年她和沈明峥离开京市前一天,他来到沈家找过沈明峥,沈明峥还和他一起出去,直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公婆显然也知道这人。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他。
沈明峥带着顾溪进去,将带来的探病礼物放到床边的桌子上,问道:“长川,身体怎么样?”
项长川躺在那里,看起来很虚弱,不过精神还算好。
他笑着说:“还行!你怎么来了?还带嫂子过来,要是吓到嫂子咋办?”
顾溪打了声招呼,问道:“项同志没事吧?”
她看了眼旁边挂着的药水,看不出是什么,无法确定项长川是什么情况。
“嫂子叫我长川就好。”项长川的声音沙哑,“嫂子不用担心,没什么事的。”怕吓着人,他故意说得很轻松。
沈明峥拉着顾溪坐下,说道:“我这几天不在驻地,昨晚才回来,不知道你在这边。”
他的语气有些沉,看向项长川的眼神难得带着不赞同,眉眼凌厉。
顾溪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显然项长川受伤住院这事,让他很恼火。
项长川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我的选择。”像是不想再持续这话题,他转而道,“调令已经下来了,下个月我会来这边,以后又要烦你多照顾。”
沈明峥淡淡地应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先将你的身体养好再说。”
“也不用养多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项长川依然是那副笑模样,浑然不在意自己伤得有多重。
两人简短地聊了几句,便陷入沉默。
像是没话聊了,或者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这让面对陌生人时,有些社恐的顾溪都为他们急起来,想起未来网络上的一句至理名言:就怕空气突然沉默。
顾溪很怕这种沉默,只能给自己鼓了鼓劲,主动问道:“项同志是一个人在医院吗?有没有人过来陪护照顾?”
伤得这么严重,难道没人来医院照顾吗?
不过他在这边有认识的人吗?
项长川朝她一笑,仍是一副轻松的模样:“有的,有医院的医生护士在。”
这可不算陪护吧?
顾溪想着,又问道:“那吃饭呢?”
“有护士帮忙打饭过来。”
“医院里的饭……营养不够吧?”顾溪委婉地说道,“你现在受伤住院,要想好得快,得多吃些营养的东西……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在家里做好,给你送过来……”
“不用不用!”项长川忙说道,“嫂子,不用这么麻烦,医院这边有特地给病人做的病号餐,完全够了,不需要这么麻烦。”
顾溪道耿直地说:“没事,反正我也要吃的,顺便给你做一些。”
项长川:“……”这让他怎么接?
项长川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转头看向沈明峥。
沈明峥道:“行,溪溪,你和二妹多做点,到时候我让人送过来就行。”
顾溪点头应下,夫妻俩就这么商量好了。
接着沈明峥起身,去找医生询问项长川的情况。
顾溪留在病房,继续和项长川尬聊。
幸好项长川是个会察颜观色的,不用顾溪尴尬地找话题,他就能主动挑起话题,和她聊起和沈明峥有关的事。
“其实我和明峥从小就认识,我比明峥小两岁,只是我入军校的年纪更早,当初和他同一个宿舍,倒是和他混成战友……不过明峥从小到大很厉害,不仅学习厉害,打架也厉害,以前我年纪小,在大院里被比我年长的人欺负时,都是他帮忙将人打回去,以前被他揍哭的人可不少……”
顾溪来了兴趣,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倾听沈明峥从小到大的丰功伟绩。
很少有人和她说这个,沈明嵘虽然很喜欢说他大哥的事,但兄弟俩年纪相差太大,他也不知道他哥小时候的事,沈明启虽然能说一些,但怕被沈明峥打,也不敢多说。
倒是没想到项长川居然也是大院出身的,还和沈明峥一起长大。
怪不得他这次受伤住院,沈明峥会直接带着她过来看他,甚至对此隐隐有些生气,像是不赞成他做的某些事。
等沈明峥回来,就听到项长川正和顾溪说自己少年时的一些丑事,让他的表情瞬间有些绷不住。
他轻咳一声,提醒房里的两人,自己回来了。
项长川瞬间闭上嘴巴,神色自若地说:“我正和嫂子在说你以前的事呢。”
沈明峥懒得理他,说道:“医生说你这次伤得很重,要仔细养身体,这些日子在医院好好地养着,别再瞎折腾。”
项长川笑着应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因为项长川要休息,两人没在病房里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走出住院部,顾溪问道:“他伤得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次子弹差点就击中他的心脏,他也算是命大,才能活下来。”沈明峥眉头再次拧得死紧,“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下个月就能调到这边来……”
顾溪侧首看他,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要不要我们去找嫂子,让嫂子帮忙看顾一下?”顾溪又问道,“他还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沈明峥摇头,“不用麻烦季医生,他的情况特殊,上头会派人过来照顾他。”
情况特殊?
顾溪有些明悟,看来项长川的事不能在外头说。
沈明峥去车棚取车,带着她回家。
回到家时,徐愿生已经回来了,她坐在灶房的火塘前烤火,手里拿着绘画本,在上头涂涂画画,一脸认真的模样。
看到他们回来,她问道:“大姐、姐夫,你们去哪了?”
顾溪先去打了些热水洗手,然后坐到她身边烤火,说道:“我们刚才去军区医院探病。”
“探病?是谁啊?我认识吗?严不严重?”徐愿生关心地问。
“唔……你不认识,他伤得挺严重的,目前还在住院。”
听说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徐愿生便没多问,转而问他们中午想吃什么,她准备去做午饭。
“随便吃点吧。”顾溪说,“咱们今天不是要做野菜包子吗?下午就做吧,大哥难得在家,让他去揉面,他的劲儿大。”
徐愿生无语地看她一眼,要说劲儿大的,家里不是她的劲儿最大吗?
沈明峥道:“我来做吧,你们想吃什么?”
徐愿生瞅了他一眼,说道:“姐夫,不如吃挂面吧。”
“多打几个鸡蛋,我要吃荷包蛋。”顾溪也跟着点餐,“昨天炒的坛子肉野菜还有一些,可以当作浇头。”
等沈明峥去做午饭,顾溪拿过徐愿生的绘画本看了看,发现她设计了好几套春衫,一看就知道是为文工团的女同志设计的,很有文艺气息,很适合年轻姑娘。
顾溪想了想,拿起笔,在上头修改了几处地方。
徐愿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等她修改完,双眼熠熠发亮,嘴里叨念着:“我咋没想到呢,这样改了更好看,做出来的效果更好……”
顾溪看她一眼,拿过堆放在旁边小桌子的稿纸,用笔随意地在上头勾勒起来,一边说道:“愿生,我也设计几套衣服,到时候你做出来,咱们姐妹一起穿。”
她以前在网络上看过不少服装秀,对服装设计也算是有点了解,只是对做衣服不感兴趣,完全是因为徐愿生喜欢,才会去关注。
徐愿生听后,不由想起年初三去张旅长家拜年回来她说的话,顿时期待起来。
她很想知道大姐会设计出什么样的衣服。
到时候自家姐妹穿,算是姐妹装了。
姐妹俩兴致勃勃地在稿纸上设计衣服样式,一起探讨,直到沈明峥做好午饭,叫她们去吃饭,徐愿生仍是依依不舍的。
她难得喋喋不休地说:“大姐,没想到你也有设计衣服的天赋,你设计的这几套都太好看了,其实你也可以做衣服的,我觉得你做出来的绝对不比那些老裁缝差……”
“别啊,我只是纸上谈兵!而且我不喜欢做这个,有你做就行。”顾溪赶紧阻止她,“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对针线活没兴趣,以前都是你帮我缝补衣服,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缝出个啥东西。”
“胡说,明明大姐你缝得也挺好看的,就是针脚粗了些,不太平整,有时候会将裤|裆都缝上……”
顾溪:“……”这真不是在讽刺她吗?
吃过午饭,顾溪回房睡了个午觉。
沈明峥回房陪她。
今天起得比较晚,顾溪没什么睡意,两人躺在床上,她趴在他身上问道:“项长川以前也是大院的啊?我都不知道。”
沈明峥嗯一声,轻声说:“几年前,项家出事,项家老爷子去世,项伯父、项伯母被秘密下放到西南,长川的大哥和大嫂没挺过一年也去了,项家现在只剩下项长川……”
顾溪心中一惊。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项长川时,他的衣着陈旧,和他的气质很不搭,而且身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看来这几年,他过得不怎么好。
“……爷爷和项老爷子是老战友,当年项家出事,爷爷暗地里也帮了忙,只是能帮的并不多,长川是项家唯一能保下的。这几年,他的处境不太好……这次他立了大功,不过实在太过冒险,我也没想到他会调到这边来,这结果也算不错吧。”
沈明峥的语气有些沉重。
项长川这次的行事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赌上他的命。
顾溪静静地听着,虽然他说得不多,轻描淡写地略过,仍是能感觉到那其中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