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是恼火,不明白好好的龙舟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心里也是相信齐景轩的,觉得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但这小子本该在画舫上,却不知偷偷溜到哪里去了,这也让他颇为着恼。
他心里骂了几句,但并不敢骂出声,怕淑妃气坏了身子,便只能压下火气温声安抚,待把淑妃稳住才回了御书房。
果不其然,才回去没多久,便有几位大臣一同进宫,说的便是画舫命案。
齐景轩入宫时,御书房内已经聚了不少人,除了几位主动入宫的大臣,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等人也都被叫了来,连一把年纪的礼部尚书杨宏书都因为事情出在端午宴上而被传进了宫。
安王因为穿了和目击之人所述相同的衣裳,同样有嫌疑,自然也被叫了过来。
另外殿中还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宫女,都是与今日案件相关之人。
原本五公主也被叫来问话,但她性子本就怯懦,今日又被吓坏了,问了几句话之后皇帝便让她先回去了。
齐景轩踏入御书房时,大家的视线都投了过去,都察院的两位御史更是挺直了脊背,只待他对皇帝行过礼便要质问一番。
谁知齐景轩入内后却是脚步不停,直接大步来到了安王面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安王哪想到他敢在这种时候公然对自己动手,一时毫无防备,连躲都没来得及躲,硬生生用脸接了一拳,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齐景轩打了一拳还不够,扑上前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边打边骂:“你个狗东西,叫你陷害我!叫你陷害我!”
他这番举动实在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左都御史林成峰率先回神,叫来了殿外的侍卫将两人分开。
齐景轩打了几拳犹不解气,被拉开时还抬腿又踹了安王一脚,将安王踹的嗷一声痛呼出声。
林成峰斥道:“陛下面前,成何体统!”
杨宏书也道:“郡王这是作甚安王是你兄长,有什么话好好说!”
“兄长”
齐景轩啐了一声,道:“他算个狗屁的兄长!”
安王这时仍躺在地上,被宫人扶着半撑起身,抬手一摸脸,满手的血,嘴角尤其疼得厉害,显见是被打豁了。
他气得咬牙,恨不能也给齐景轩几拳。
可此时侍卫还侍立在侧,想还手是不可能了,他也没有齐景轩那么豁得出去,敢当着皇帝和一众大臣的面动手,便只能捂着脸坐在地上,也不起身,就这样仰头看着齐景轩,做出一副既惊且怒的样子。
“七弟,你这是何意我何曾陷害过你什么”
说着就要转头冲皇帝哭诉自己的委屈。
齐景轩却是见不得他这副做派,不待他开口便呸了一声:“少在这里装蒜!
“船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是有人看见跟我身量相仿,还穿着与我相同衣裳的人从那被害宫女所在的房间里走出来。”
“我今日才上船不久就下来了,那被看到的必不可能是我。既然如此,那就是你!”
“你脑子也没进屎,不会挑这种时候做这种事,还留下把柄被人看到,所以必是你为了陷害我,让人穿上跟我一样的衣裳做了这件事,然后在故意被人看到,好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
“届时你一直在人前不曾离开,而我又素来爱躲清静,大家自然都会以为被看到的那个就是我!”
“我若不是赶巧今天偷偷溜下船了,岂不是就要被你把这屎盆子扣在头上洗不干净了!”
他越想越气,又想上前给安王几脚,但被人拦住未能得逞。
安王一直在心里盼着齐景轩是在龙舟赛开始前不久才下的船,此时听说他早早就已经离开了画舫,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从知道齐景轩不在船上开始他就怕事情出纰漏,不敢再让人明着点出齐景轩。
可事情已经做下,他的下人已经穿着那身衣裳在人前出现过。
为了让一切看上去更真实,那目击之人并不是他安排的,而是派去做事的下人伺机而动,趁着有人经过时故意被看到的。
既然不是他安排的人,他自然也就无法掌控,所以那两人在被查问时很快就说出了自己所看到的。
安王本以为只要齐景轩下船下的晚,自己这边的人咬死不松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谁知道,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见齐景轩说的如此笃定,便知道他应是没有说谎,他当真是刚上船没多久就走了,很多人都可以给他作证。
如此一来,安王就不好将事情往他身上引,只能对皇帝哭道:“父皇,儿臣没有啊!”
“儿臣今日上船后不久,身旁下人不长眼,将一杯茶泼在了儿臣身上,儿臣当时便将那衣裳换了,之后便收了起来再未动过。”
他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齐景轩:“七弟,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今日在晏凉河边看到我与你穿了同样的衣裳时你便不大高兴,可我也不知你今日会选那套衣裳啊,你怎能因为与我有几句龃龉就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呢”
齐景轩见他现在还在扯些有的没的,眉眼一竖又要开口,被林成峰出言打断。
“事情还在查,尚未有定论,两位王爷只需自述自己今日行踪便可,不要在御前吵闹!”
安王的供词他们方才都已经听过了,他便将视线转向齐景轩。
“郡王,你说你早早下了船,可有人证”
“人证多了去了。”
齐景轩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林成峰闻言对御座上的皇帝道:“陛下,既然平郡王说有人证,便将他的证人传来问问吧。”
皇帝起初压根不想让齐景轩进宫,觉得没必要。
自从成安侯府那件事之后,他便让人跟着这小子呢,他若真做出了这种事,消息早就传进来了,哪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他心中清楚,朝臣们却是不知道的,坚持要让人把齐景轩找出来,叫进宫查问一番。
他拗不过,只得派人去寻,想着赶紧说清楚了拉倒。
谁知这臭小子进来后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惊的他差点没忍住亲自下来拉架。
现下终于扯回正题,要找人证问话了,皇帝当即沉着脸道:“宣。”
不多时,阿圆便走了进来,将齐景轩今日的行踪一一交代了,证明他确实刚上画坊不久就离开了,没有伤害宫女素兰的时间。
与林成峰一道来的那位御史不认得阿圆,以为他是齐景轩身边随从,刚要出言质疑,被林成峰拦了下来。
“卫指挥使司副指挥使贺圆,青州贺氏族人,陛下破格提上来的。”
林成峰低声道。
在京城不特指某卫所,那说的便是京卫。
虽然现在的京卫指挥使司被皇帝安排了不少副指挥使,被人嘲笑“副指挥使遍地走”,但不可否认这个职位依然不低,能被皇帝选上来的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贺圆刚升上副指挥使不久,相貌憨厚,为人又低调,是以除了卫所中常跟在他身边的人,不少人都不认得他。
青州贺氏满门忠烈,林成峰相信贺圆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齐景轩撒谎。
何况他刚才说的那么详细,很容易就能查证,实在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如此一来,众人的视线便又回到了安王身上。
齐景轩的衣裳现在还穿着没换呢,既然素兰出事时他压根不在船上,那当时被人看到的,就只能是安王了。
起码那套衣裳一定是他的。
安王心头一紧,却又实在不知如何辩白,只能道:“父皇,儿臣当真不知啊。”
说着眼珠一转,指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内侍:“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看错了呢!”
“今日船上虽只有我和七弟穿了一样的衣裳,但颜色相近的也不是没有。他们既然未与那凶手打照面,只是看到个背影,保不齐是眼花看差了。”
两个内侍刚才被众人一番逼问,再三确认后言之凿凿地说就是那身青绿绣翠竹的衣衫。眼下齐景轩的嫌疑被排除了他们便反口,岂不是有做伪证刻意诬陷之嫌
谁人不知平郡王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这罪名若是落在他们头上,岂能有活路
两人连忙俯身叩拜,以额触地,一再保证自己绝没看错。
可若没有看错,那当时穿着那身衣裳出现在那间屋子门口的到底是谁
安王见怎么也推脱不过,只能道:“兴许……兴许是谁偷偷拿了儿臣的衣裳,故意陷害儿臣的!”
是啊,既然有可能是他陷害齐景轩,自然也有可能是别人用这身衣裳来陷害他,甚至是一箭双雕,同时陷害他和齐景轩两个人,让他们兄弟不和。
安王越想越觉得这个说法能把事情圆过去,语气便越发笃定,只盼皇帝和诸臣能相信自己。
但众人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林成峰冷声道:“为王爷保管衣裳的下人就在这跪着呢,王爷要不要自己再问一遍”
“刚才他可是口口声声说,那件衣裳他从头到尾都好好地看管着,一刻也没离过眼。”
“怎么现在王爷要让他反口吗”
他说的是安王让他反口,而不是这人自己要反口,可见这下人即便改了口,也是不会被取信的。
安王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懊恼,暗悔入宫前不该为了撇清自己而一再吩咐身边的人咬死不认。
现在好了,他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百口莫辩了。
他原本已经被人扶着站起了身,此时只能又跪了回去,对皇帝道:“父皇,此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儿臣是冤枉的,您一定要还儿臣一个公道啊!”
“你冤枉个屁!”
齐景轩顶着御史斥责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张口就骂。
“今日这样的场合,哪个宫人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你那衣裳换下来自然有人好生看管,若非你授意,谁敢轻易交予旁人”
御史见他屡教不改,忍无可忍,斥他御前失仪。
齐景轩才不管这些,对着安王一阵痛骂,丝毫不知收敛。
安王不愿显得自己心虚,硬着头皮对齐景轩反唇相讥。
一时间御书房内争吵声不断,闹的人头疼。
杨宏书年纪大了,实在有些受不了,只好开口打断:“事情还未查清,两位王爷先不要吵了,说不定是这看管衣裳的下人监守自盗,事发后不敢承认呢。”
他这话都不能说是推测,纯粹是给出了一个和稀泥的法子。
将事情推到下人身上,一推二五六,糊弄过去,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不然最后查来查去,少不得是个兄弟阋墙,皇家颜面何在
与其如此,不如推个下人出去把这件事情掀过翻篇。
反正死的也只是个宫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有人的面子都保全了。
齐景轩闻言猛地转过头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的意思是,这下人看上了五公主身边的宫女,好死不死非要挑着今天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场合对那宫女下手。不仅如此,他还非要换上老六的衣裳去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你自己觉得这说得通吗”
他说着不由上下打量杨宏书一番,真诚发问:“你虽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吧你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就靠年纪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