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她只继续耐心的端坐在席位上,一直待房氏与房思燕二人归来,这才与瞬间轻松下来的小房氏闲话家常道:“四嫂,听说大嫂给皇后娘娘献的贺礼是一副亲手所绣的《国色天香图》,没想到大嫂竟还有这副好手艺。”
房思燕闻言,介于方才沈氏果断拒绝她的示好,只瞬间不屑一顾道:“她一个乡下丫头,能绣出什么好东西来,别一会儿污了皇后娘娘的眼,丢尽了咱们侯府的脸。”
陆安然却一脸天真倾羡道:“非也,非也,大嫂越是爱护,定越表示这份贺礼非同一般,一会儿没准出其不意,说不定会深受皇后娘娘的青睐,只会给咱们侯府长脸呢。”
陆安然一脸欣然艳羡。
房思燕闻言心头一紧,她从前处处压她沈安宁一头,可是方才她与姑母从净房出来,回到殿中央遇到了国公府的廉二姑娘,正欲打招呼时,却见廉二姑娘身后的丫鬟一脸嫌弃的抬手掩了下鼻子,仿佛她们是什么腌臜之物。
房思燕与姑母房氏的脸色尤为难看。
她今日丢了个大脸,若沈氏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她们妯娌二人的处境瞬间调转了过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将来侯府哪儿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房思燕绝不允许这样事情的发生。
这样想着,房思燕捏紧了帕子,指着春淇道:“你将大嫂的这份贺礼拿给我瞧瞧。”
春淇早得了沈安宁的吩咐,自是不允,一口回绝道:“回四夫人,这份贺礼婊上了,拆解不得,夫人一早交代过,只能交给皇后娘娘拆解。”
春淇的话正刺房思燕心房,一时咬咬牙道:“怎么,我难道还使唤不得你了。”
顿了顿,又撑起了脖颈道:“从侯府入宫这一路颠簸,你怎知这副绣品有没有损坏,我不过是想替大嫂检查一下罢了,若这贺礼折损了再送到皇后娘娘跟前,你难道是嫌咱们陆家的命太长么吗?”
说罢,房思燕看向前头的房氏道:“姑母,大嫂一届乡野女子,哪里能备出什么好礼来,今日满朝文武百官尽数到场,可别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将咱们侯府的脸全丢尽了,那咱们大房将来可真要遗臭万年了。”
房氏本就对沈氏厌恶至极,闻言便冲着春淇道:“将那贺礼拿来给我瞅瞅。”
春淇抱紧贺礼,依然归然不动。
房氏见状,瞬间板着脸冷呵一声:“怎么,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她一语高声,将左右两侧人的目光悉数引了来。
春淇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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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这位便是忠勇侯府陆世子的新夫人?”
话说国公府廉家世代镇守西北边陲之地, 远离朝堂纷争,便是昔日霍贵妃及摄政王霍广把持朝政时,亦对其多有拉拢招揽之意, 廉家是真正的开国功勋, 世代忠良,亦是这十多年来的动荡中, 为数不多屹立不倒的勋贵。
魏帝登基后,为了笼络廉家, 将张皇后胞妹张绾许配给了廉家世子廉城。
廉张、陆沈两家两桩婚事是陛下同时赐下的,亦是陛下登基以来,唯二御赐的两门婚事, 是以,张家三娘子张绾,与沈家沈娘子沈安宁是新帝登基这一年多以
来, 满京最受瞩目的两个女子。
二人的婚事又恰巧在同一日举办,缘分可谓妙不可言。
而这会儿说话之人,便是廉家长媳张绾张大娘子。
只是, 今日倒是这二位阴差阳错的头一回见面。
张大娘子因是张皇后一母同胞的胞妹,逢年过节多在宴上走动,满京贵妇对其有过几面之缘, 倒是另外一位沈娘子自嫁到陆家后, 日日深居简出, 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还被人误作婢女使唤, 没少成为满京笑柄。
张大娘子在世人的嘲笑中,还以为那位沈大娘子是个实在拿不出手的村妇,这才被陆家藏匿在府中, 没脸带出来走动。
可今日一见,竟见其明媚夺目,分明是个百无一有的美人胚子,又见其步履姗姗,行动拂风摆柳,头上金钗,耳间饰品细微摇曳,与步同调相谐,分明端得一副世家风范。
张娘子成婚前,长姐张皇后专门从宫里派了教养嬷嬷教她如何走路,如何说话,如何微笑,她苦练半年亦不过如此。
当即,忍不住心生惊艳之色。
沈安宁闻言,微微笑着看向张娘子道:“正是妾身。”
说话间,只冲着张大娘子莞尔笑道:“我入京不久,却早闻夫人名讳,上回府中设宴时,还以为夫人会来,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今日才得以相见。”
沈安宁落落大方的回应着张娘子的发问。
言语间并不见任何局促和畏缩,更无任何谄媚之色。
且沈安宁生得一张笑脸,如今又有释放善意的意图。
再加上二人之间种种的缘分使然,便见张娘子亦温和回应道:“上回侯府设宴时恰逢赶上家母生辰便给耽搁了,没想到后面几回又互相错过,今日一见,真是相见恨晚。”
张家虽贵为国舅,可当初张皇后张贞许给还是太子的魏帝时,张家不过小小四品侍郎官,并不算显赫,后来一朝变故,太子被幽禁皇陵,张家没跟着享受到半分福不说,还因此遭到牵连,这十多年来,处境比陆家还要惨烈。
是以,如今张家一朝翻身,张娘子一朝高嫁,她与沈安宁二人的际遇,处境何其相似,竟颇为聊得来。
“妹妹,往日都上哪儿消遣?”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一块闲聊着。
张娘子受太子影响,一直未曾顺利婚配,拖到近二十才许给廉家,故而要比沈安宁年长三四岁。
却难得与多活一世的沈安宁气味相投。
“主要是刚入京,哪哪都两眼一抹黑,别说消遣,入京这大半年来,一直鲜少出过府门,姐姐莫笑,说起来我现今连东南西北都还分不清了。”
沈安宁莞尔自嘲着。
张娘子觉得她说话坦荡有趣,便笑着顺水相邀道:“我正好亦无个去处,妹妹你哪日若得闲了,我来做东,到我府上一聚。”
沈安宁立马高兴痛快应下道:“那妹妹可真要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了。”
在这样的场合,大家多是客套寒暄,可因沈张二人因命运相似,有着旁人没有的默契和经历,而廉陆二家都是清贵之家,再者,张皇后曾在张大娘子耳边提过沈氏几回,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真心。
二人直接在宴上结交成了朋友,约好了下次会面的时间。
长辈们见此,亦乐见其成。
这时,裴家裴夫人亦带着幼女裴清萤过来给廉老夫人见礼,见到沈安宁,裴夫人更是主动将其召到跟前相看了起来。
萧氏见状,指着裴夫人冲沈安宁道:“宁儿,这是裴夫人,是你舒姨,是你娘生前的好友。”
沈安宁闻言,便立马朝着裴夫人舒氏见礼道:“舒姨。”
裴夫人闻言,双眼略微泛红,只一把拉着她的手,双眼一寸不寸定定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看了又看,温婉的面容里泛起了复杂又欣慰的无限情绪,最终视线再度落在了她的眉眼间,一脸温柔慈爱道:“跟你娘生得可真像。”
“尤其是这双眉眼。”
裴夫人说着,忽而从腕间取下一枚玉镯,套在了沈安宁腕间,道:“这是舒姨给你的见面礼。”
沈安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抹温良的触感已触及她的肌肤,沈安宁一低头,只见一枚上好的翡翠镯子便已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手镯质地细腻通透,玉质温润纯正,绿得幽深,纯得透彻,一眼便是绝佳好物。
沈安宁大为受宠若惊,正要立马推辞拿下,手却被微微一压下,一抬头,裴夫人冲她摇了摇头,沈安宁立马扭头去看萧氏,便见萧氏笑着道:“既是长辈给的礼,便是长辈的心意,收着便是。”
这时,裴夫人身后的裴清萤忽而扬起了自己的手腕,冲她一脸自来熟道:“宁姐姐,我也有一只一样的哦!”
沈安宁闻言朝着裴清萤方向看了去,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娇俏可爱,冲着她扬手眨眼。
这才见她的手腕上竟也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裴夫人竟将母女两人的信物,这样重要的东西赠给她了,沈安宁一下子不知是何心情。
心中有片刻恍惚。
胸腔里一下子忽而酸酸涩涩了起来。
前世,她被养父母收养,养父虽偏袒她,却无比惧内,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维护她,至于养母则刁钻刻薄,势利蛮横,虽沈安宁与她斗法,双方五五开,不算吃亏,可吴家到底家境贫寒,能生存下来已然不易,哪里有什么浓烈的感情可言。
再后来,嫁到陆家,然而丈夫冷漠,婆婆吃人不吐骨头,妯娌小姑又各个心怀鬼胎,唯有一个萧氏,算得最为亲近之人,却也暗藏各种心思。
前世今生,沈安宁都很少很少遇到真心相待她之人,她并不知道被人悉心呵护和珍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无爹无娘,然而此时此刻,心里隐约有了一丝娘亲的画像,那画像不再是前世婆婆萧氏,而是眼前的裴夫人舒氏。
这大约就是娘的感觉罢。
若她的娘在世,大约就是舒姨这样的罢。
沈安宁一度心中暖暖的。
只噙着丝亲近,忽而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将裴夫人拥了一下,道:“谢谢舒姨。”
舒氏一愣,大约没料到沈安宁会有此举动。
不过,愣怔了片刻,缓过神来,立马心疼又慈爱的将沈安宁一把拥入了怀中,道:“好孩子,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一时将沈安宁搂了搂,说话间,又一把抓了裴清萤的手,将她们二人的手叠放在了一起,道:“我与你娘是闺中好友,往后你们二人亦要好生相处。”
裴夫人话一落,便见裴清萤一脸友善的主动拉着沈安宁的手,冲着裴夫人道:“娘放心,我定会同宁姐姐好生相处的,毕竟,没有宁姐姐可就没有我了。”
裴清萤同裴夫人母女二人打着沈安宁听不懂的哑谜,见沈安宁一脸迷茫,裴清萤则冲着她眨了眨眼,一脸俏皮道:“宁姐姐,改日我再偷偷告诉你。”
说话间,这时外头有太监高呼一声:“宁王到——”
宁王是魏帝堂弟,亦是为数不多靠着窝囊装傻活下来的魏氏血脉,虽非陛下亲弟弟,却是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魏帝对其极为看重,而自堂兄登基后,宁王殿下依然秉持着从前的作风,虽不再窝囊装傻,却依然纨绔成性,镇日流连烟花柳巷,除了正事不干,什么都干,活得不可谓不逍遥自在,世人称其为逍遥王。
逍遥王宁王一经露面后,便代表陛下皇后快要到了,遂所有人齐齐归位。
而沈安宁随萧氏返回时,只见坐席间气氛诡异,一抬眼便见春淇煞白一张脸迎了上来,心急如焚,俨然快要哭了,道:“夫人——”
然话还没开口说完,便见房思燕忽而扬声打断了她的话,淡淡提醒道:“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哦。”
春淇闻言,瞬间扭头怒目切齿的盯着房思燕,便见房思燕淡淡咳了一声,随即起
了身来冲着对面沈安宁道:“咳,大嫂,是这样的,方才你们去了后,姑母想瞧瞧你献给皇后娘娘的贺礼,结果没想到一打开那绣品便坏了,所幸咱们事先瞧了一眼,若将这坏掉的贺礼送到皇后娘娘跟前,那还了得。”
房思燕神色淡定的倒打一耙着。
春淇闻言绷着一副青脸想要咬牙开口,这时,房思燕复又道:“难不成姑母会损坏你的东西不成,你若不信,喏,然妹在此,你问她便是。”
陆安然闻言,只起身看了看房思燕,又为难的看了看沈安宁,尴尬笑了笑,并没有出声作证,亦没有出言反驳。
仿佛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一心想要缩回龟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