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卫家母子,她往队上去赶工了。
今天下午打麦子,她才走到田坎上的时候就听到一群人在那叽里咕噜的说着啥,当她走拢的时候这些人却都一下子不说了。
不用想了,肯定在说跟她有关的事。
她原本不在意的,跳下田里,抡起镰刀就开割麦子,这时张母从另一边田坎走了过来。
“英子,你是不是给你婆妈说过你爸答应了让宋二弟去大队上做会计?”张母的脸色有些不善。
“没有啊。”她摇头否定。
“那为啥全队的人都在议论呢?说我们家走后门呢!”
“我就跟你和爸提了一下,啥都没说啊!我只跟她说过会计这事要公选投票,一切以投票结果为准。”
“哦,那一定是你那婆妈乱说的。”张母有些气道,“你就说你嫁了个啥人家哟,上梁不正下梁歪。”
自从为宋青茹说媒丢了脸之后,张母对宋家人那是相当的不满。
“…”张云英不开腔,承认是自己理亏,是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姓宋的。
这时陶婶子边割麦子边靠了过来,小声地对她说道:“英子,你大概不晓得,宋亲母私底下往队上每家每户去拉票,让人都选宋二弟,还说她的亲家都已经内定下来了,到时候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呵呵呵!”张母听得直冷笑,“她这纯属是在放屁,你甭信!”
陶婶子这样说本来就是来试探她母女俩的口风的。
如果真的如宋母所说的那样,没得说的她肯定让他男人投票给宋二弟,因为她的男人是队长嘛,到时候各个生产队队长是有很大一票的表决权的。
这时听这母女俩的口气是否定的,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我还听宋亲母说,要是坐不上大队会计,队上的会计也会做上的。”陶婶子又说。
张母听了更是冒火,“她的屁股硬是大呢!你问她大队支部书记的位置要不要她儿去坐嘛?”
“哈…”陶婶子尬笑了一声,不说话了,挥起镰刀使劲割麦子。
收工回家已经是天黑了,一路上张母越想越气,就对张云英说,“你回去跟你婆妈说,我们家没权力走这个后门,让她断了这个想法。”
“妈,你气啥呢,爸都说了公选投票表决,到时候看投票了。”
“就是投票表决也会有人说咱家走后门的,到时候走在路上都有人戳你的背脊梁,看你好不好受!”
“妈,放心好了,宋青山他根本拿不出文凭证明来的。”张云英劝着她说。
“你敢肯定他拿不出文凭证明?”张母反问。
“我肯定。”张云英胸有成竹地说。
宋青山就是宋青云假冒的,他能拿出啥孤儿院的证明来?
还有,最重要的是,宋家还有一样宝贝她想拿到手,就算她拿不到手,她也不想宋家以后拿到手。
宋家那件宝贝,只要宋家还有一个人活着,将来也一定会回到他们手中的。
她可不想让宋家过上好日子!
不是她心恶,是上一世宋家对自己的剥皮吃肉挫骨扬灰的算计,太令人永世难忘了,这一世她但凡对宋家存有一丝善良都是对自己的作恶。
晚饭时候张爸回来了,张母向他提起了这件事,张爸的态度就跟张云英一样的。
“今天大队支部开会说了这个事情,就是在全大队公开招选会计,条件就是两个:第一,有初中文凭,有会计经验;第二,没经验的话就得有高中文凭。他宋二弟若是达到了这个条件,可以来报名,农忙完了就着手这件事。”
张母也没话说了。
…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两天,小黑又来打报告来了。
这一次它汇报的消息比较急,张云英还在地里忙活呢,它就摇着尾巴跑来了。
“主人,主人,卫刚哥又要去相亲了!”
“啊?”她吃了一惊。
看了一眼周围一起干活的人,她说道:“我去解个手哈!”
然后她就往晒坝那边走去,小黑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到牛圈房背后,她这才蹲下来问小黑道:“他又要去跟哪个相亲啊?”
小黑哼唧着说:“这次是邮局的一个女孩子,完全是城里人,人家说就喜欢兵哥哥。”
张云英心里“哐当”一声,强烈的不详感升起,忙问:“约在好久的?”
小黑:“今下午四点钟,约在…”
第50章 我是他表妹
小黑:“今天下午四点钟,约在县城新华书店,那女孩子请假提前下班。主人,我跟你说,这次这个女孩子挺有实力的,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哟!”
“下午四点钟…四点钟…”张云英口中喃喃,“现在几点了呢,几点了呢…”
现在应该是两点过,才开工没多久。
现在赶去县城还来得及吗?
“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啊?”她有些责备地说。
小黑委屈道:“刚中午时候卫刚哥有个战友来了,他们一起吃饭喝酒,现说起这事儿的,跟卫伯母都没说的。那个战友的对象跟邮局那个女孩子是好朋友,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呢。”
张云英:“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呢?”
小黑:“刚才他们两个骑车往县城方向去了,所以我就赶着来告诉你了。”
“好好好。”张云英点头道,“现在时间还早,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她连活路也不想干了,直接往家里去了。
去到娘家屋里,她先是洗把脸梳了头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拾掇了一番,刚迈出门槛,她又愣在了原地。
难道自己就这样追到县城去吗?
去了县城又咋办?眼睁睁看着他和那女孩子相亲,自己去充当电灯泡?
这样不行啊!
想了一下,没有其他办法,她将嘴唇一咬——毛了,不要脸了,劳资拼了!
然后她转身又冲进屋里去,打开桌子抽屉,往里一阵翻腾,然后翻出一件东西来,往衣兜里一揣。
骑上二八自行车,出发。
县城离这里不远,就八公里多的样子。
这里是平原,没有坡路,她骑车最多就四五十分钟。
为了赶在卫刚他们约会的四点钟前,她将车骑得飞快,半个小时就骑到了县城。
第一时间,她来到了邮电局门前,把自行车停好,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邮局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三点二十八分。
她一眼就看上了绿色柜台里的那个大眼睛的姑娘。
姑娘看起来很文静,皮肤很白,肉眼可见的超级q弹,椭圆脸蛋,下巴上有个美人沟,留着齐刘海学生头。
她叫吴小艳。
上一世卫刚是跟她耍过对象的。
但是耍了一年半时间后她就跟卫刚分手了,因为忍受不了异地恋的寂寞,嫁给了工商局的一个男人。
上一世卫刚是喜欢她的,因为她的移情别恋他曾失魂落魄,喝了酒的他独个儿在火车铁轨上徘徊,结果差点被飞驰而来的火车给撞上。
也算他命大,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酒醒,往铁轨外飞身一扑,躲过了一劫。
但就是因为这一劫,在他的额际留下了永恒的伤疤。
缝了整整七针啊!
一个军中神枪手,经历过无数次的艰苦训练和生死演习,从没受过伤的他,却在一个女人面前栽了这么大个跟斗,实在是不值得。
就是很多年以后他都常说:“咱当年真糊涂啊,差点丢了军人的脸。”
而这个害得他差点血染铁轨的女人,就是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柜台里的这位看似文静姑娘。
她不算特别漂亮,但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特别是那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和白得通透的肌肤,安静坐着那就像个瓷娃娃。
而且从外表看她也不像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她的大眼睛里蕴含着一股子灵动的气息。
上一世曾听卫刚说起过她,说她爱好文学,喜欢写诗,有些多愁善感。
可是,往往多愁善感的女人都多情浪漫,这样的女子是很难得做到对感情忠贞不移的。
张云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女子的柜台前走去。
“同志,你是要寄信还是发电报?”女子柔和中带点娇气的声音从柜台里传来,在看向她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心好看,脸颊上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我不是发电报。”张云英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
卧槽,有点紧张。
女子好听的声音又响起:“寄信在那边,我这里是打电话发电报的,如果你要打电话的话要先登记。”
“吴小艳…”张云英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她的脸,说道:“我是卫刚的表妹,他让我来给你说,他去买四点半钟的电影票,约你一起看电影。”
是了,这两天电影院里正在热映导演谢铁骊的电影“海霞”,里面的歌曲“渔家姑娘在海边”更是回荡人心。
吴小艳一听看电影,顿时眼睛一亮,当即甜甜一笑,有些惊喜地问道:“他去买电影票了啊?那电影票有点不好买呢。”
张云英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说:“那是哟,所以他才赶早排队买电影票去了,待会等你到电影院去的时候估计他就买着了。”
“哦哦,好。”吴小艳的双颊泛起了一缕胭脂红。
再看她一眼后,张云英向她挥挥手,“吴小艳同志,再见哈。”
“好的,再见表妹。”吴小艳也伸手向她挥了挥。
从邮局出来后,张云英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冒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