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打出了金承徽构陷槛儿的事。
她从香叶轩搬出来。
之后又不用去嘉荣堂请安,秦昭训就比以前更不屑过问外界的事了。
所以在收到事情已解决的消息后,她只暗自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形势就作罢,并不在意有无新人进门。
曹良媛的心性倒也没变,方方面面都让她分析透了,只她多想了一样。
那便是这一年太子为姓宋的破了不止一次例,对其也一直是独宠。
为了姓宋的不纳新人这种事,以太子这一年多的作为来看似乎不是不可能。
可若真是那样……
曹良媛觉得不寒而栗。
郑明芷等人如何看待东宫这次的流言,槛儿多少有猜到,不过她们心里具体是何想法她不得而知。
也就不知道她们联想到了今年的选秀,这件事槛儿压根儿没想起。
午膳过后,小福子从外面回来说董家夫妻被斩首了,槛儿恍惚了一瞬。
不是为陈月娥两口子感慨什么。
而是在此之前,槛儿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摆脱给人做过童养媳这件事。
也是上辈子这件事没爆出来,虽说前头那些年她没少因着自卑的性子想起这事,担心太子会嫌弃她。
可随着日子一长什么也没发生,她想起这事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却是没料到重来一回她能摆脱这个身份,甚至陈月娥两口子被砍了头。
真是世事无常。
槛儿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下午。
槛儿带着曜哥儿去了趟坤和宫。
去的时候宣王妃和瑜姐儿也在,还有宣王的生母蓉嫔,几人刚说完话。
槛儿进屋一一和几人见了礼,瑜姐儿没长记性,又跑过来抱弟弟。
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弟弟从奶娘手上拽过来,逗得裴皇后哈哈笑。
搂着两个小家伙好一阵亲香。
大抵觉得她在这儿槛儿和裴皇后不好说话,蓉嫔待了没多会儿便告退了。
宣王妃母女出去送她。
早先裴皇后觉得小良娣是个懂事,也经得住事的,为人处世面面俱到。
这种印象其实算比较中规中矩,后宫有不少女子具备这样的能力。
但昨晚目睹了小良娣的种种表现,尤其看她与魏嫔、莹贵人对峙,维护太子时。
裴皇后在其身上看到了一种,以她的立场身份不适合说出口的特质。
裴皇后也确实没当着槛儿的面说,只与她聊了些之后宫内外可能的形势。
又说曜哥儿昨晚表现得好,让槛儿往后有时间了就常小家伙过来坐坐。
槛儿顺势应下了。
两人刚说得差不多,宣王妃母女掐着点儿回来,想来也是有心为之。
裴皇后让她们去偏殿聊,她叫人看着俩孩子,算是特意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若说昨晚在场的一众人中最真心实意关心槛儿的,自然当属宣王妃。
宣王府与东宫荣辱与共是其一,其二宣王妃打心底里觉得宋良娣是个好姑娘,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两人去了偏殿,宣王妃先跟槛儿说了城里今儿一天的一些情况。
说到陈月娥两口子伏诛时宣王妃就差拍手叫好了,愈发显出了她真性情。
倒把槛儿逗笑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因此比以前近了不少。
中途宣王妃想起魏嫔昨晚说的那些话,顿了顿劝槛儿别放在心上云云。
她原是想以过来人的立场宽槛儿的心,哪知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如噎在喉。
槛儿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和嘴角自嘲的笑,问了一句:“怎么了?”
宣王妃摇头。
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往槛儿身上捅刀。
槛儿才刚受了她一番安抚宽慰,哪能对方说没事就真一句也不多问了。
“若是与后宅相关之事王妃若信妾身但说无妨,若不是,王妃便当妾身没问。”
槛儿笑着道。
宣王妃苦笑。
“是后宅之事,却不是不信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没必要惹得你一起糟心……”
槛儿:“既是糟心事,王妃尽管说便是,没准儿妾身也能出出主意呢。”
宣王妃两度欲言又止。
最后叹息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就是王爷大概想与我再生一个,可我……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与姜氏的那对龙凤胎目前由顾侧妃在养着。”
槛儿似乎懂了。
宣王妃:“我也不为别的,就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和王爷是打小的情分。
姜氏之前他身边连个侍寝宫女都没有,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人插足,结果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姜氏去年被废了,这一年王爷待我也一如既往的好,可我只要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有过孩子,我就……”
说着,宣王妃又忙解释:“我不是对侧室这个身份跟立场有什么偏见。
就是一开始只有我俩,他也许诺过只会有我,冷不丁插进来那么个人我实在膈应,我真不是在影射别人……”
槛儿失笑。
觉得她若再不说话,宣王妃怕是会一直解释下去,“您别急,妾身明白的。”
宣王妃微窘,遂又调整好情绪。
苦笑着破罐子破摔般道:“话既说到这儿,我也不跟宋良娣客气了。
我有一问想请宋良娣指教,不过也请宋良娣在听了我的话后切勿多心。
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也当我没有问。”
“指教不敢当。”
槛儿谦逊道。
“若是妾身知晓的,定知无不言。”
宣王妃想了想。
最终像似终于下定决心般道:“要想让自己不去在意男人有过其他女人,我该如何说服自己?”
“或者说,宋良娣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槛儿猜到了宣王妃在愁什么,但没想到她会问她在对待这件事上的做法。
她是怎么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太子有其他女人的?槛儿有一刹那的怔忪。
回想上辈子前头那些年,她好像从来就没想过“太子有过多少女人,今后又会有多少女人”这样的念头。
毕竟在她当时有限的认知里,高门大户里的老爷少爷都是妻妾成群的。
她在宫里的那些年,看到的也是皇帝妃嫔成群,也听说皇子王爷们除了正妃侧妃还有侍妾、侍寝宫女。
当然,豆蔻年华时听同屋的姐姐聊起她们出宫后要嫁什么样的人。
槛儿不是没想象过自己会嫁个什么样的人。
她早年在宫外便听人说大户人家的丫鬟可能有机会给少爷做通房、姨娘什么的,可槛儿不想做这些。
不管是以前跟娘在老家,还是做董家的童养媳,槛儿在村子里看到的男人都只一个妻子,没有谁纳妾。
当然其实是养不起,姨娘通房都是要钱养的,乡下人哪有那些个闲钱。
可这也给了槛儿启发。
以至于她在听同屋姐姐们说嫁人时,想象中的自己嫁的便是一个老实本分,样貌不奇形怪状的庄稼汉子。
他家里或许很穷,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家外成日有干不完的农活。
可这些对槛儿来说不是问题。
她有手有脚,能干活。
也不怕吃苦。
只要对方人品好,只要他像她见过的叔叔伯伯那样对妻子好就行了。
槛儿一向所求不多。
那时她想,如果嫁人她就想嫁这样的人,然后和他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没什么姨娘,也没什么通房丫鬟。
就只他们两口子。
可惜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来,槛儿的理智就把她给打醒了。
她蓦地记起,自己是出不了宫的。
她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卖了。
因为外祖父外祖母去世了,她在宫外了无牵挂,可她不想一个人逃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