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峋在得知她要早产的第一反应也以为是自己没防住,为此他当时在宴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好一通恼。
之后让海顺先回来,自然不单是陪产。
所幸,槛儿的早产非人为。
也万幸最后母子平安。
槛儿看着太子微绷的下颌,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想要问他某个问题的冲动。
但想想觉得太矫情了。
“妾身就说日里都感觉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的就要生了,原是小家伙壮实过了头,迫不及待想出来了。”
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槛儿摸了摸还没怎么消下去的肚子,好笑道。
又想起什么似的两眼亮了亮。
“殿下说妾身平安生产就许妾一件好事,妾身现在能知道是什么事了吗?还是说您已经把好事许给妾身了?”
譬如那支分量十足的步摇。
骆峋猜到她的想法,道:“不是步摇,需再等上些时日方可兑现许诺。”
“不过……”
槛儿:“您说。”
骆峋的手放在她低绾的发髻上摸了摸,侧身从床头的案几上拿起之前那个长条匣,打开取出里面的步摇。
动作略显涩然地替槛儿簪入发髻。
蝶翼翩翩,流苏轻晃。
华丽雍容的步摇衬着乌鸦鸦的青丝,衬着那张因生产而略显清减的美人面。
骆峋的眸光看似如常,嗓音微沉:“往后私下与孤相处,不必自称妾。”
妾为女子谦称,非通指侍妾之意,但而今他们之间私下里无需这种谦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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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元淳宫的路上,海顺行在太子的右侧方,偷摸着瞅了这位爷几眼。
时下男人宠妾确有那不甚多讲规矩的,至少谦不谦称的便不见得多严格。
可那是外面,是规矩没那么森严的民间。
宫里头可不兴这样。
进了这宫甭管男人女人,甭管外命妇还是内命妇,忠臣还是佞臣。
表面都要足够谦卑足够守礼,若不然一个罪名扣下来,够一家子喝一壶的了。
太子打小生在宫廷,他自己对元隆帝和裴皇后都是随时随地恪守礼节。
如今却是免了宋昭训在他面前的谦称,海顺当时差点没被口水呛住。
要知道放眼这宫里,只有裴皇后才当着元隆帝的面成日里我啊我的。
如今宋昭训……
海顺打了个哆嗦,实在管制不住眼睛,往太子殿下身上瞄了一眼又一眼。
刚要再瞄第三眼。
行在前面的太子忽然停下来看过来,也没说话,就这么很淡地瞅着他。
俨然发现他在窥视了。
海顺好悬一口气没上得来。
咧嘴道:“奴才瞅着殿下今儿格外得英武不凡,英俊潇洒,英姿勃发……”
骆峋抬脚踹了过去,只是做样子的。
但海顺“哎哟”一声,顺势便踉跄到一边,嘴里还不忘说些卖乖讨巧的话。
骆峋转身就走。
他知道海顺在惊什么,认真说来他早先也没想过自己会对槛儿如此破例。
但骆峋却是并未想太多。
他重规矩,可规矩终究是死的。
他只知道,自己在产房外听了她几个时辰的忍痛声,而她因生产那般竭力却仍不忘在见到他时恪守本分。
即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谦称,骆峋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很不舒服。
具体怎么不舒服,他说不上来。
便是不想再听她那般自称。
海顺演完了戏,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上来。
“奴才回去了安排人上宗亲府上报喜,给各地藩王的喜报是今天交代给詹事府,还是等小主子洗三过后?”
储君有嗣,不论嫡庶都要优先告知在京的叔王和大长公主、长公主。
报给藩王的喜讯则要先经皇帝御批再发往各地,至于宣王这些太子的姊妹。
则等洗三后再补告。
骆峋道:“藩王的缓两天,当下各个衙署刚开印,詹事府另有要忙的事。”
“是。”
“顺国公老夫人可有进宫?”
海顺:“上午巳时叫人去国公府传话了,让未时来,不过暂时没说具体为什么事,等老夫人来了再告知。”
骆峋颔颔首。
“老夫人若有意探视宋昭训,不必拦。”
第160章 槛儿喜欢太子吗?
“姑姑,你看好看吗?”
槛儿拿着一把打磨得锃亮的小镜子对镜自照了会儿,笑着问瑛姑姑。
瑛姑姑道:“主子生得好,别说戴殿下送的这又是金又是宝石的步摇,就是什么也不戴也美得很。”
槛儿娇嗔道:“姑姑尽说好话来哄我,昨晚出了一身的汗,身上倒是擦了。
头发却是光擦不顶事,蓬头垢面的能好看到哪里去?也亏得你与殿下不嫌。”
“奴婢说的可不是好话,是实话。”
瑛姑姑笑容慈爱道。
“殿下不嫌说明殿下也觉得您天生丽质,仙姿玉貌,蓬头垢面也好看。
您也别急,等前头三天过了您身子稍微舒坦些了,奴婢就安排给您洗头。”
时下讲究月子期间不宜洗头沐浴,其实并不是有什么别的忌讳。
只不过是由于产妇刚生产完,身子虚弱,洗头沐浴沾水受了风容易着凉。
一场普通的风热风寒一不留神就能要人命,产妇自然要更加当心才是。
另外也怕水质不净,染上什么别的病。
普通百姓家条件有限,洗了头不能及时烘干,自是不洗比洗更稳妥。
富贵人家相较而言就方便多了,御寒保暖措施做好,隔上几天洗一次也没事。
莫院判之前也说过,月子期间保持身体干爽整洁更利于妇人恢复。
“那敢情好。”
槛儿将步摇放回匣子里,道。
“我头发厚,长久不洗易有味儿,也幸好莫院判没有非要我戴包头,不然估计三天都撑不住就没鼻子闻了。”
瑛姑姑笑着点头附和,旋即视线在跳珠接过去的匣子上打了个转。
等跳珠去正房放东西,瑛姑姑欲言又止了一下,“主子,刚刚殿下让您……”
槛儿:“姑姑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你我之间什么时候用得着顾忌这么多了。”
瑛姑姑“诶”了声,扶着她躺下。
“倒也不为别的,就是……奴婢瞅着殿下待主子好,打心底里替您高兴,可您也知道这宫里头的门道。
姑娘家生就比男子心细,咱们在意的很多东西在他们看来没准儿不值得一提。
殿下生得俊,性子又好……呃,对,殿下同您在一处的时候性子也好。”
槛儿知道瑛姑姑没有说太子不好的意思,但还是被她卡的那一下给逗笑了。
瑛姑姑轻拍了一下嘴。
“殿下千般好万般好,能得殿下关怀,世间女子怕是没几个不会动心的。
就是您看您今年才十六,人生还长着呢,还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嗐,奴婢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瑛姑姑说不太下去了。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
男子慕艾和少女怀春都是天性,有错姻缘兰因絮果的,也有终成眷属白头偕老的。
男女之间的事本就没个定数,世人看待这个问题便也不该太绝对。
可她现在却要对一个刚满十六的姑娘说,不要对待自己好的男子动心。
要她压制天性,甚至违背天性。
瑛姑姑觉得这太残忍了。
可若是不说,槛儿往后被伤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