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等等。”
槛儿拿手帕掩着唇,脸微侧着道。
“妾身以为您不会过来,叫人调了带蒜的油碟,这会儿嘴里都是味儿,您先坐着……咳咳,妾身去漱漱口。”
宫里头就是这样。
在主子近前侍候的,或是平日里的差事有机会接触到主子的,绝对严禁食用味儿重的东西,其中以蒜为首忌。
若不然便是秽气冲犯。
死罪倒不至于。
但肯定是不能继续在跟前服侍的了。
而后宫妃嫔和槛儿她们这些太子妻妾,不论是纯粹地面见皇帝、太子。
还是夜里侍寝,口中都绝不能有味儿。
除非确定当天不会见这两位,就可在自己的私人小膳上吃些重口的东西。
否则便是大不敬。
可会不会侍寝通常到了傍晚才能知道,真吃了蒜啥的味儿一时也去不彻底。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后宫妃嫔的膳食一年到头基本都是以清淡为主。
当然除了规矩如此外,也有妃嫔多为高门贵女或官家千金出身的因素在。
贵女们日常皆极其注重自身保养及形象,重口味的膳食多为养身禁忌。
更会有损优雅形象。
除非是用药,否则众人一般不会食用。
槛儿平时也鲜少吃太重口的,实在是锅子不配点油碟她觉得差点儿意思。
加之她估计错了,以为太子不会来。
槛儿暗暗腹诽,就要松开手去内室。
哪知被太子拉了回来。
“您……”
“孤也还没用,陪孤用。”
太子爷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拉着槛儿走向膳桌,海顺的嘴角抽了又抽。
槛儿却是当了真。
“哎呀”了一声说:“那哪行呢,这些是妾身吃剩的,就剩一篮子面和杂蔬了。”
说着,要吩咐喜雨他们去膳房。
骆峋拉着她坐下。
张口就来:“不必,食欲不佳,面即可。”
海顺:“……”
以前怎么不知道太子这么能油嘴滑舌呢?
太子说没用膳,那就是没用,元淳宫的宫人净了手开始为太子爷下起面来。
槛儿吃了半个锅子,面只下了小半碗,剩余的面条和杂蔬被太子吃得七七八八。
骆峋自小到大膳食定量,还从未吃得如此撑肠拄腹过,今儿也是破了天荒。
膳罢趁槛儿去内室收拾的当头,他寻机背对着众人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腰带。
第138章 完了,太子和槛儿都长嘴了!可疑的霜云
槛儿在浴间拿银鎏金柄的白马尾尖牙刷,用青盐细细刷了两次牙,又拿温熟的槐花蜜水含漱了八次口。
各自都净面漱口完毕。
在院里消了两刻钟的食,太子爷腹中那股顶到胸口的闷胀感终于好受了许多。
不多时,二人相携回屋。
槛儿没忘记海顺拿了一摞卷册过来,便想着太子去书房办公,她去次间。
哪知太子牵着她径直进了东次间。
落座后不待槛儿开口,就见太子屏退左右先出了声:“太子妃今早与你说了什么?”
呃。
槛儿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不过她知道后院有太子的人,他会知道早上的事肯定是海顺报给他的。
这一点槛儿倒没觉得奇怪。
就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槛儿不禁猜测,难不成太子今晚过来便是为了问这件事?
略微思索,槛儿道:“太子妃问妾知不知道您打算让妾身亲自养孩子这事。”
说着,她像是想起一件事。
起身坐到太子旁边,挽住他的胳膊。
“您昨晚没同妾身说这事,妾身早上那会儿乍一听太子妃这么问都愣住了。”
槛儿自然不是在嗔怪太子,只是纯粹说这么一件事,语气里夹杂着亲昵。
颇有些高兴的意味。
高兴什么?高兴他把这件事落到实处了?
骆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槛儿的神情,没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怨怼和不满。
“那你如何作答的?”他问。
槛儿如实道:“您没跟妾身提您与太子妃说了这事,妾身当然不知道。”
骆峋:“还说了什么?”
槛儿不确定他是真不知道郑氏具体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假不知道,这种不确定的事她一律当作是对她的考验。
于是顿了片刻。
槛儿半真半假道:“那不是历来不少恃宠生娇的先例嘛,太子妃便提点了妾身一二。
另外太子妃说您说的,今后不管妾什么位份,都无权过问东宫后宅内务。”
槛儿没有告状的意思,太子可能知道实情,以防万一她当然不能隐瞒太过。
骆峋并没有试探她会不会对他瞒下此事的意思,试探已经清楚的事也没意义。
他只是想从槛儿的只言片语中观察出,她是否有将郑氏的挑拨之言放在心上,
见她神态自然并无异样。
骆峋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低声问:“孤的确如此说过,孤偏你,给你晋位。
与你一道抚养孩子,但今后或许不会允你与太子妃争权,你可会不甘?”
槛儿微微愣神,心里却是忍不住扶额,暗道原来他是要问她这个问题。
得亏她有经验,若不然还真不好答。
爽快干脆地说不会吧。
可信度太低。
太子也可能会觉得她过于胸无大志,进而怀疑她今后能不能护住孩子。
犹豫地说会,或者有一点点不甘吧。
这会儿还只是个小侍妾呢,就想着要和主母争管家权啦?简直大胆放肆!
所以说跟储君这个半君相处也是伴君如伴虎,这感觉真不是说说而已。
槛儿的脑子转得飞快。
在心里擦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汗,她看了眼隆起的腹部欲言又止了一下。
随即手从太子的胳膊上滑下来握住他的大掌,眼神清亮地看着他,声音轻柔。
“早先妾身问您,会不会嫌弃妾没有学识不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您说不会。
妾身信您,也很高兴,您的一句不嫌让妾有种自己原来其实很好的感觉。
这半年多您给了妾身宠爱,给了妾身孩子,给了妾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妾身现在每天真的很开心,很满足,妾没有念过书,懂的大道理不多。
但知足常乐妾身却是明白的,妾出身微寒,入宫以来做的也只有按吩咐办差。”
“权不权的……”
“妾身若说自己从没想过,您定不信,可妾还是想说,妾身入宫之初到跟您之前最大的心愿只是好好活着。”
娘临终前让她一定要活下去。
说只有活下去她才能看到漂亮的花花草草、看到喜欢的小狗小猫、看到明媚的太阳、看到变成星星的娘。
等她长大了。
她也可能会像娘一样,有一个小小的女儿。
槛儿对她娘的记忆终止于此,她没有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但槛儿知道,娘想她活下去。
所以她活下来了。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