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槛儿面无表情。
看向没说话的方宏,“她俩都指证你是此事的主谋,你有什么要说的?”
方宏知道今天这一遭自己是逃不掉了。
其实这个结果他在收了那人的银子,打定主意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过了。
他不熟悉大靖律令,做不到像她那样张口就来,可他好歹知道自己要犯的是死罪。
可他还是做了。
还是把与人通奸的罪名扣到了她头上。
为什么?
因为喜欢。
因为他喜欢槛儿!
前年冬天的那个晚上,方宏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漏洗了两个恭桶,刚巧撞上刘太监在上边吃了挂落,心情不好的时候。
刘太监对他又打又骂,一整天没让他吃饭,让他大晚上在雪地里跪四个时辰。
当时,方宏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就在这时候。
值夜的槛儿从浆洗房出来路过他们院门口,及时接住了被冻僵要倒地的他。
她身子柔软,身上和他们这些常年倒夜香洗恭桶的人不同,是香的。
她的声音像被太阳照过的溪流,清澈温暖得让他一度以为出现了幻觉。
她问他还好吗?
问他还能坚持住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窝窝头给他,悄悄让他吃,让他要坚持住,不要死。
说明天是大晴天。
于是,他真的没有死。
因为她的那个窝窝头,因为她。
他想看她说的大晴天。
可像他这样的,连男人都算不上,他怎么敢对她痴心妄想,怎么敢靠近她呢。
方宏只敢偷偷地喜欢,只敢远远的,假装不经意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日复一日。
直到去年冬天,槛儿也被罚了。
她跪在结了冰的水井旁,小脸冻得发紫,摇摇欲坠好几次都差点栽进井里。
方宏心疼坏了。
他假装路过,像她之前帮她那样抓住了她,再把怀里的窝窝头塞到她手里。
可让方宏没想到的是。
槛儿不要他扶,她推他,催他走。
也不要他的窝窝头。
她甚至没有认出他!
为什么没认出他?为什么不要他扶?
为什么要催他走?
也不要他给的吃的?
方宏猜,槛儿是嫌弃他。
没错。
她就是嫌弃他!
和其他人一样,嫌他是个倒夜香的,嫌他有味儿,嫌他每天摸恭桶的手!
可她怎么能够这样?
明明是她先接近他,是她先闯进他的生活,现在却又来嫌弃他。
她怎么能这样?!
他那么喜欢她,那么喜欢!
方宏觉得痛苦,感到愤怒,可他舍不得槛儿,还是习惯性远远地看着她。
直到今年三月。
他忽然听说槛儿被调回前院了。
他跌跌撞撞跑到浣衣所,想在那里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听到熟悉的声音。
可是没有。
她真的走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前院到后院的距离,却像似隔着一座难以翻越的山。
又过了一个多月。
方宏听说太子破天荒纳了新人,那人就是槛儿,他喜欢的槛儿!
她成了太子的女人!
再之后,方宏便总能听到身边人提起槛儿。
他们说太子如何如何为槛儿破例。
槛儿又是如何如何得宠。
如今怀了皇嗣,彻底成了东宫的独一份!
呵。
方宏就知道,当初槛儿是真的嫌弃他。
他也真的看错了人。
什么清澈,什么心地善良都是假的!宋槛儿骨子里就是个浪货,是个婊子!
他们说的没错。
要不然太子怎么就独独为她破例?要不然后院怎么就她一个怀上了?!
因为她骚,因为她浪!
方宏觉得恶心。
可他的心又好痛。
他喜欢她这么久,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
宋槛儿欺骗了他的感情,欺骗了他的真心,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不甘心!
所以方宏决定,把槛儿拉回来。
他们一开始本就是低贱的奴才,他是给人倒夜香的,她是给人洗衣裳的。
他们才是一路人。
这条路才是他们的归宿。
是宋槛儿的归宿。
“不说是吗?”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槛儿懒得再浪费时间,转身准备请示太子进行下一步。
“奴才说,奴才说!”
方宏猛地抬头。
在槛儿看过来时对上她的眼。
然而不待他说话,一道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将此人封口送去典玺局。”
典玺局相当于东宫的内务府,管东宫一切事务的核心之地,其掌事便是海顺。
太子今晚没开过几次口。
此时开口便要将一个净军太监送去典玺局,郑明芷和曹良媛等人都愣住了。
槛儿看向太子。
骆峋亦看向她,却是未曾多言。
“不、宋昭训、宋……唔!”
方宏被堵住嘴拖拽了出去。
但临出门,他直个劲儿地扭头往屋里看。
脸都涨紫了。
海顺刚好来到门口,打眼看出了猫腻,他心头一紧,当即比划了个手势。
方宏被一记手刀砍晕。
与此同时,袁宝领着人押了二十来个,符合之前槛儿描述的粗使婆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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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叶轩,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