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油是包裹在猪肺外面的一层薄薄的网状油脂,裙边形似鸡冠,故名鸡冠油,实则与鸡没有任何关系。
中医认为猪油有补虚、润燥、解毒的作用,可治脏腑枯涩、大便不利、燥咳、皮肤皲裂等症。
鸡冠油因为出油量要差一些,价钱比板油便宜几倍,乡下人觉得吃这个划得来。
炼油前要先割掉上面的淋巴,用清水浸泡,换几遍水后熬出来的油和板油一样洁白,油香味足!
“哎!”周怀军接过菜篮,拿着杆秤出去,叫上周怀荣挑起箩筐一起朝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周母端着筲箕出来,里面装满了热腾腾的煮洋芋,“都去洗洗手,中午有凉拌牛肝,等老大和老二回来,我们吃好的。”
“吃凉拌牛肝喽!”几个孩子一窝蜂朝堂屋跑去,拖过墙根放着的圆草凳,放到堂屋门口的矮桌前,挤在一起像小猪抢食般吃了起来。
“家明看着点弟妹,让他们别抢。”周母叮嘱一句,抱起三岁的小孙女周小琳,“坐奶奶边上吃。”
周家明看了一眼夹了厚厚一摞牛肝的亲弟弟周家亮,“放回去几片,不准吃独食。”
“哦!”周家亮不情不愿的放回去几片。
周父见孩子们都开吃了,对几人说道:“别洗了,吃了再收拾。”
他取出烟锅里的叶子烟,熄灭后装进烟袋里,将铜烟杆翻过来,烟锅子在凳腿上磕了磕,收起烟袋,背着手朝堂屋走去。
周母见他进来,说道:“我给老汉留了一块牛肝,打算再割点肉,等他放羊回来,就送过去。”
周父听后想了一下,“把牛肝和牛杂、牛骨头给大哥还有老三送一点去,晚上把老汉接过来一起吃,老汉喜欢吃圆子,你剁一点。”
“好。”周母见周小琳吃完了手里的牛肝,喂她喝了小半碗稀饭,把撕掉皮的洋芋给了她,“幺幺,吃一块洋芋。”
“哦!”小丫头抱着洋芋啃了起来。
杨春燕妯娌四个把清洗干净的牛杂装盆子里,倒了两桶水泡着。
周怀安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起来,倒进盆子里,大伙儿洗了洗手,去了堂屋。
油漆斑驳的八仙桌上放着两筲箕冒着热气的洋芋,还有两陶钵稀薄的红苕稀饭。
一碗干海椒面拌牛肝,一斗碗剁碎的青海椒调制的蘸水,一盆凉拌芫须(香菜),一盆炒盐菜。
周家人口多,队上分的粮食年年都不够吃。
周父带着几个儿子儿媳在山脚开了十几亩荒地,种了洋芋、苞谷、红苕这些粗粮间搭着吃,顿顿减肥餐,勉强混个肚饱。
大家盼着今年包产到户,用心耕种自己名下的土地,秋收后能吃一碗不加杂粮的白米饭。
杨春燕坐到长板凳上,拿起一块小孩拳头大的洋芋,撕掉洋芋皮,掰成两半,捻了点芫须和海椒碎夹在中间,合拢一口咬下,味道鲜辣爽口,
吃一口干煸豇豆,再喝一口稀饭,三个洋芋下肚,肚子就填饱了。
“春燕,咋不吃牛肝呢?”周母夹了两片牛肝在她碗里,“妈煮的时候加了花椒,桂皮那些,还倒了点酱油,跟卤味差不多。”
“谢谢妈。”杨春燕夹起牛肝吃了一片,可能是长久没沾荤腥的原因,吃着觉得味道还不错。
大点的几个孩子吃饱就跑院子里看牛骨头去了,周小琳靠在周母怀里昏昏欲睡。
周父对周怀山道:“怀山,吃了饭去把秧田里的水草拔了。”
抱着孩子的周母,抬头看着周怀安,“闲人是非多,怀安也一起去。”
“还要我去啊?早上去浇苞谷,就把、把……”周怀安看着自己老汉阴沉的脸,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周父严厉的看着他,“出去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别啥都往外瞎哔哔。”
周怀安看了他一眼,心虚的说:“晓得了,我又不是憨子!”
周怀山喝完稀饭,见周怀安还在慢条斯理的撕洋芋皮,摇摇头道:“老汉,我先走了,让老幺和大嫂他们一起来。”
周母从筲箕里拿了两个洋芋,塞进周怀安手里,看着他没个好脸色,“你也赶紧走,别在这磨洋工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老幺就不能让他闲着,一闲下来不是犯懒,就是惹事。
第6章 06转运了
周怀安见老娘一脸嫌弃的样子,恹恹的拿着洋芋站起来跟着周怀山走了。
周母见他走了,才抱着周小琳去房间睡觉,周父则坐到门口抽叶子烟。
杨春燕和张秀香收拾碗筷,送到灶房给赵慧芳刷洗。
妯娌四人收拾好干净后,扛着锄头朝山下的秧田走去。
富牛大队四面环山,远处的大山林森茂密,常年青翠,一条清澈的小河,围绕着小村庄川流不息。
村子附近都是一些低矮的山梁,连翻两三座矮山后才会进入到深山中。
村里大部分是坡地,就山脚还有小河两边有稻田,但面积都不大。
周家所属三小队,分田到户后,十七口人总共才分了八亩田,以及三十四亩连成了一片的山地,和十几亩自家开的荒地。
一家人像牛一样干一年,交完农税提留,剩下的粮食才是自家的,想要顿顿吃白米饭就一个字:难!
杨春燕觉得富牛大队正因为不富,才叫富牛大队,因为大伙儿都盼着富起来,能顿顿吃白米饭。
妯娌几个闷声不吭往前走,沿途遇到的村民都同情的看着她们,几人刚走过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走了一会儿,赵慧芳忽然想起一事,“春燕,你早上不是去挖山萝卜了么,咋提着兔子回来了?”
“刚动手就看到一只灰兔从林子里跑出来,我追过去摔了一跤,晕晕乎乎的爬起来见兔子撞到树桩上撞死了,捡了兔子就提着锄头回来了。”
杨春燕略过自己重生的事,把兔子的来由说了一遍。
李秋月上前两步,低声道:“春燕,你转运了喽!幸好你捡到兔子回来了,晚点回来就糟了。”
赵慧芳干咳了一下,冲对面走来的干瘦妇人说道:“三婶,你回来啦,三爸好点没?”
“好多了。”周三婶的目光在妯娌几个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杨春燕身上,“听说怀安把老熊家的瘟牛撵下坎摔死啦?”
“熊家的牛本来就有病,这事也不能全怪怀安,只能说他运气不好。”杨春燕想起前世每个人都埋怨周怀安,现在想来真的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在他身上。
“你倒是个心宽的!”周三婶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春燕,男人成器不成器,女人也占一半,你嫁给了怀安,好坏都是你和他过一辈子。你该管的时候还是要管紧点,不然等你们分家单过,日子就难过了!”
杨春燕点头,“晓得了,怀安吃了一次亏,以后会好的。”
“但愿吧!”周三婶叹了口气,急匆匆的走了。
妯娌四人走到山下,稻田里的秧苗已经到了过了返青期,远远看着已是绿油油一片,每块田里都有人弯着腰在田里扯杂草。
周家的稻田只有四亩是连在一起的,其余的四亩都是半亩几分大一块,东一块西一块分布在山脚。
过去第一块田,周怀山在埋头苦干。
旁边一块田里,周怀安左手手肘撑在自己膝盖上,右手慢慢的把稗草扯起,再慢慢的起身,薅田的时候像个小脚老太太似的慢吞吞挪动。
赵慧芳和张秀香都看笑了。
李秋月撇嘴,“老幺干活还不如家明利索。”
“磨洋工!”杨春燕觉得没眼看,挽起裤管就下了旁边一块稻田。
赵慧芳三人各自去了一块稻田。
田里有稗草和水草,稗草和稻子长得极为相似。
稻叶颜色深绿,稗草的径杆细颜色较浅,叶子尖长,叶子长大后会长开,不像稻叶始终聚拢在一块。
如果任由稗草和水草长在稻田里,它们会和稻子争抢养分,影响稻子的生长。
深水好返青,浅水好发蔸,过了返青期,这时稻田里的水很浅。
杨春燕下田,把田里的水草踩进稀泥里面,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株稗草,她抓住稗草根部,将稗草连根扯了起来,握在手里。
野慈姑和鸭舌草一类的杂草,刚长出来的踩进泥土里面,长得粗壮的扯起后卷一团,踩进泥土里沤烂做养分。
生长能力特强的稗草却不行,得扔田坎上晒死。
杨春燕扯起几颗鸭舌草,这种开紫色小花的水草还是一种草药,有清热解毒、消痛止血之功效,可以用来治疗肠炎、痢疾,还可以种来做猪饲料。
杨春燕薅过一厢田,到了田坎上才发现腿肚子上扒着两条蚂蟥在吸血。
她愣了一下,忙在蚂蟥叮咬附近轻轻拍打,蚂蟥松开掉落在地,血顺着小腿流。
这年头农药化肥用的极少,水田里的蚂蟥,泥鳅、黄鳝还很常见。
“收工了,收工喽!”周怀安夹着一把稗草,吆喝着上了田坎,惊讶的指着她小腿,“燕儿,你腿流血了。”
杨春燕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指着他刚走过的那厢地,“那还漏了一棵稗草。”
周怀安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媳妇变了,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讪笑道:“刚才没注意,等会儿我就去把它扯出来。”
杨春燕点点头,“赶紧去吧,趁今天天阴,我们把田里的水草、稗草都扯干净。”
听她说一下午就要把田里的水草、稗草全都扯了,周怀安心里有些烦躁,“慌啥子嘛!明天拔不一样么?”
杨春燕看了看四周,小声对他说道:“明早要去城里卖东西,你不想去么?”
周怀安撇了撇嘴,“我倒是想去呢,可老汉会让我去么?”
卖牛黄一辈子都难得遇到一次,当然想亲眼见识一下咯!
杨春燕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扬,似已成竹在胸,“只要你今天和我们一起,把水草扯完扯干净,我就和老汉说让他同意你一起去。”
周怀安指着她,“君子一言。”
杨春燕接道:“快马一鞭!”
“好,我这就去。”周怀安挽起裤腿下了稻田,扒掉了杨春燕刚才说的那株稗草。
杨春燕下田继续扯草,刚扯掉一株稗草,忽然看到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上前一看,是一个白壳鸭蛋,捡起来对着光看了一下,还是个好蛋。
她欢喜的将鸭蛋装进衣兜里,扭头看向河边,看到一群鸭子在河边趴着。
杨春燕继续拔除水草,将水草揉成团踩进稀泥里面,四厢田走完,捡到三个鸭蛋,又被蚂蟥咬了几口。
周怀安也扯完了一块田,走到杨春燕跟前,掏出两个鸭蛋,笑得像偷吃了糖的孩子,“老婆,我捡到鸭蛋了!”
杨春燕看他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也笑着从兜里掏出三个鸭蛋,“我也有。”
“你俩在做啥?”李秋月笑着走了过来。
周怀安一手拿着两个鸭蛋,“三嫂,我们捡到五个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