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阁的地砖好冷,窗外日光洒在身上,玉砖映照着她的身形,将她无所保留地展现出来。
沈长异松开她的颈子,怜惜地吻在脑海已经一片混乱的李商陆额头。
商陆想要的东西,他明白了。
他的妻子想让他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恶劣可耻,品行鄙陋、丝毫不掩饰欲.望的疯子。
那些他自以为是地尊重体贴、相敬如宾,李商陆根本不需要,只会让她愈发觉得自己虚伪可鄙。
为何没有早点明白?
或许他变得再有主见一点,不那么怯懦自卑,把自己深藏心底的那些堪称龌龊下流的念头全表现出来,商陆会喜欢上他也说不定。
商陆。
我本就对你没那么清白,我跟你是一样的。
……
太阳渐渐隐入树梢,午后申时三刻。
李商陆颤抖着想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衫,还没碰到,衣衫却被另一只手先拿走。
沈长异把外衫披在她身上,仔细地帮她整理小衣。
“滚开,别碰……”李商陆还没骂完,唇就被堵住了,牙齿衔着她本就红肿的唇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似是警告。
她一时噎住,瞪着他,却不再骂了,任由他一点点给自己擦拭痕迹,穿上衣服。
只是在穿衣时,某人毫不客气明目张胆地捏了她几下。
李商陆嘴角微抽,眼刀在他身上划过。
她的确是故意放狠话逼沈长异不要再忍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放肆……该不会早就想这么干了吧?
她在心底骂了沈长异半天伪君子,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出门。
足靴尚未踏出门槛,身后传来沈长异平静的声音,“去哪?”
双腿一瞬瘫软,她差点摔倒,忙扶住了门框,磨了磨牙,回头看他,
“拿药。”
沈长异不紧不慢地收拾地上的狼藉,头也不抬,“商陆,回来。”
这混账……
李商陆总感觉现在在他面前浑身不自然,就好像自己刚刚压根没把衣服穿上似的。
“昨日淋雨了,我拿风寒药!”
闻言,沈长异停下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早些回来,午饭会做你爱吃的盐水鸭。”
什么时候还吃午饭,这蠢货,分明就是告诫她必须早点回来。
李商陆略显狼狈地逃出了疏桐阁,一路上总有视线朝她看来,她忍不住走得更快。
直到跑到了丹峰,李商陆深呼吸几口气,推开门。
“你……”腾长老呆滞地看着她,老脸一红,连忙挪开视线,“你这丫头太不知羞!”
李商陆没好气道,“我又怎么你了?”
半晌,腾长老翻出只银镜丢给她,看也不敢看她。
李商陆这才看到,原来颈间被某个混账弄得到处都是痕迹,吻痕齿痕暧昧地叠加一起,任谁也看得出方才有多么激烈。
脸上瞬间爆红,李商陆愤恨地把镜子摔了,从紫烟阁翻找出几块布条来缠在颈间。
发觉她心情不好,腾长老背对着她碎碎念着,“年轻人不要纵欲过度,任何事都要适可而止,你瞧瞧你表哥剑仙大人,人家成亲三年连孩子都没有,那是何其清心寡欲之人。”
清心寡欲个屁!
李商陆险些背过气去,她阴恻恻地靠近腾长老,冷声道,“你猜是谁将我变成如此模样?”
腾长老脸又红了,“我可没兴趣知道。”
呵,不想听她也要说。
“是你口中清心寡欲的剑仙大人呢。”李商陆恶劣地笑了笑,“要不要去问问他,看他是否承认?”
腾长老震撼地转过脸来,不可思议地道,“休得胡言乱语,剑仙大人绝非那种人。”
玷污表妹这种事,换个人他可能会义愤填膺地讨伐那混账,但沈长异不可能!
“嘁,”李商陆裹了裹衣服,“不信自己去问。”
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阴私快感,沈长异的好名声都被她毁了,看他以后还怎么装模作样。
然而,听到她的话,腾长老倏然沉下脸来,“若你所言是真,我会将此事禀明宗主,你跟我来。”
李商陆愣了愣,腾长老却已将佩剑挂在腰间,作势便要去主殿,她赶忙拉住他,“禀明宗主干什么?”
腾长老回头看向她,神色凝重至极,语气冷沉,“即便是剑仙大人,也不可如此侮辱女子。你跟我来,宗主会为你做主,再不济还有老夫为你讨还公道,绝不会让你平白受辱。”
听到他的话,李商陆心头颤了颤,从爹娘死后,她已很久没有感受到他人的关心。
见他真要走,李商陆忍不住说了实话,“我骗你了。”
腾长老脚下微顿,看向她,“骗我?”
那眼神令李商陆更不自在,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其实我并非沈长异的表妹,我是他的妻子,他也并未侮辱我,你若生气便骂我吧。”
闻言,腾长老长长舒出一口气,瞪着李商陆道,“吓死老夫了!你这混账丫头!”
李商陆有些别扭地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我来拿药,昨日淋雨了。”
腾长老为她把了把脉,眼神仍止不住往她脸上瞟,“你真是剑仙大人的妻子?”
李商陆:“怎么,不像?”
腾长老失笑着摇了摇头,“应该要说,哪像?”
他根本没办法把沈长异和李商陆两人以夫妻的身份联系到一起,一个清正孤高沉默寡言的剑仙,一个厚颜无耻喋喋不休的混账丫头,论品性作风也好,论言谈举止也罢,他们站在一起实在格格不入。
李商陆抿了下唇,淡声道,“那腾长老以为谁更像他的妻子?”
“这话说的,当然是太阴山圣女裘寒玉咯。”
他倒是直言不讳。
李商陆扶额,看在他方才为自己伸张正义的份上,忍了下来,“那你去跟沈长异说,让他娶别人。”
腾长老哼笑了声,翻找着丹药架子上的药材,慢悠悠道,“我说管什么用,他不是会轻易移情别恋的人,更何况,他又那么喜欢你。”
“喜欢我?”李商陆困惑地道。
腾长老头也不回地理着药材,笑道,“你忘了,有一年你染上斑疹总也不好,剑仙大人连夜跑回宗门,向我赊了一枚回元丹。”
“回元丹,那可是连濒死之人都能救活的宝贝,天底下能炼出来的人屈指可数,整个明昼宗也就两颗,他给我还债还了一整年才还清。”
谁会用回元丹去治寻常斑疹,简直暴殄天物,沈长异有多喜欢她,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李商陆果真回想起来些什么,那时他们成亲没多久,她去给爹娘上坟时,回家的路上不知被谁染上了斑疹,沈长异给她寻了十几副药都没治好,身上奇痒无比,还总是发热。
与沈长异不同,她自小很少生病,一病就很难好。
某天夜里,她昏昏沉沉地,感觉有人扶她起来,又是喂水又是喂药,帮她擦拭身子,第二天,病就奇迹般好了。
她本以为是爹娘显灵,原来是剑仙显灵。
怪不得那阵子没怎么看到沈长异,原来是忙着还债去了。
“虽然你这丫头浑了些,但不那么讨人厌,剑仙大人会与你成亲,仔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腾长老把找到的药材递给她,笑着道,“只要你少来紫烟阁烦老夫就是了。”
“越不让我来我偏来。”李商陆笑眯眯接过药材,又压低声音道,“对了,再帮我开一副安胎药。”
“嗯?”腾长老愣住了。
“安胎药。”李商陆颇为无语地重复,“非要我大声说出来?”
腾长老瞪圆双眼,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一遍,“你、你怀了?”
李商陆咬牙道,“废话,不然要安胎药磕着玩?”
“不得了不得了!”腾长老也学她压低声音,激动道,“这是大喜事!得赶快告诉宗主,广告天下……等等。”
他突然冷静下来,捉住李商陆的腕子细细把脉,面色突然尴尬,“你从哪里知道自己有孕?”
“我、我月事没来。”李商陆有种不祥的预感。
腾长老硬是气笑了,“方才给你把脉时只把出你体弱了些,听你说你有孕我才再把一次,老夫可以以十五年大夫、三十年丹修的资历发誓,你压根没有喜脉。”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李商陆脸色青了又黑,几乎可以想象出沈长异知道她根本没有怀胎之后的表情。
早知如此应该先来找腾长老确认一下,该死,她怎么偏生把这茬给忘了。
不,不对,都怪沈长异,她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他的,是他自己玩跟踪还偷听!
想起那时沈长异半跪在她面前跟压根不存在的小崽子依依道别,李商陆忍不住想笑,转念一想,自己后面被压在玉砖上吃干抹净,她又笑不出来了。
那她岂不是白挨一顿收拾?
*
疏桐阁。
李商陆脸色阴沉地走进房内,摔上门。
谁让她吃亏,她就必须得讨回来,这是娘教的,只是她暂时没想出办法报复那混账。
听到动静,沈长异从厨房里端着饭菜走出来,搁在桌上,解下腰间的围布,把筷子递去李商陆面前。
李商陆没接,定定地盯着他,“方才腾长老给我把过脉了,他说我没怀上。”
指尖一颤,筷子掉在桌上。
沈长异怔忡地坐在她对座,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换个大夫试试。”
“……换十个大夫也没有呢。”李商陆倒是很满意他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让你失望了,夫君。”
闻言,沈长异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以后会有的。”
李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