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灿放下笔,起身去慈心苑。
上次的事过后,老夫人就将李静仪送回李家,没再找过她,也没再提高灿的亲事。
不知道是否放弃了让高灿成亲的念头?
高灿已不在书房,锦瑟回了自己屋里。
盘算着去哪里打听高灿心仪之人的消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老夫人断断续续病了些日子,心态变了许多,如今也不再坚持让高灿娶李静仪。
但为了大房爵位传承,她还是不厌其烦劝高灿成亲。
“你若不喜静仪,我给你办个花宴,请京城适龄女子来,到时你选一个家世好的,趁我如今好着,还能为你操办。”
“你也别嫌我老太婆烦,若是你母亲还在,必定也是希望你早日成亲的。”
高灿微垂着眼,剑眉凌厉如刀锋,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骨节分明的长指却是卷曲,微微泛着使力的白。
出卖了他此时表面的平静。
那人若在,只要她开口,他必定不会拒绝。
然而世事难料。
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守什么。
依稀记得初见她的那天,高霆新丧。
她一身白衣,身上没有太多饰物,面容素净恬淡,朝他微微颔首。
一双眸子,清润莹亮,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蕴含着无尽的温柔与哀思。
他想,那是他平生所见过的,最动人的眼眸。
在汀兰苑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她话不多,有时只是一句轻声的问候,一个温柔的笑容,却如细雨润物,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敬她爱她,她活着的时候,他从未敢有过亵渎的心思。
只希望她平安顺遂,他亦愿陪着她,敬重她,护她不让二房那色胚觊觎。
谁知道造化弄人。
他还没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便是天人两隔。
他懊悔,自责,为何不是在他羽翼丰满时,遇上她,陪着她?
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眼眸便入了他的梦。
从此再也看不进去别人。
他不信来生,但却矛盾的希望日后投胎,能换个身份。
早一点出生,早一点遇见。
孤身一人又何妨?
这侯府,当初欺她骗她,让她嫁一个病入膏肓的废人,她却为侯府忍气吞声,一人承担了所有。
“灿哥儿,你觉得如何?”
老夫人见他迟迟未表态,忍不住追问。
高灿回神,眼波微动,唇角掠过抹讥讽的弧,淡声道:“万岁准备去郦山祭祖,这两日就会宣布随行人员,花宴的事日后再说吧。”
“老夫人安心养病,少些费心劳神,才是养生上策。”
他是万岁跟前的红人,万岁去祭祖,他必定也不会闲着。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这才没有坚持,吩咐他好好为万岁分忧,这才让他回去。
青黛的事很快就传到二房。
杨钿儿不放心,青黛知道她太多秘密,就怕她挨不过高灿的严刑逼供。
天刚亮她就借着去慈心苑看老夫人的功夫,顺路来松涛苑,将高灿堵在门口。
“灿哥儿,青黛好歹曾是你母亲跟前的老人,你怎可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关押?”
高灿漠然看她一副沉不住气的模样,眼中闪过冷色,“你怎么不问她做了什么?”
杨钿儿眼底掠过丝慌张,忙笑了起来,“她是我杨家的人,若是犯错,你将她交给我,我定会严厉处置。”
这世道真是变了,算盘也敢打到他头上来。
高灿唇角噙了抹讥讽,“你急什么?是担心她抖搂出什么秘密吗?”
杨钿儿看他那凌厉的眼神,心中就发怵。
却不能表现出来,勉强笑道:“灿哥儿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想要教训家奴,不让她给杨家丢脸吗?”
高灿不关心,一副没有商量的语气,“等我查清楚,你若想要,自会给你送回去。”
到那时候,万一青黛挨不住拷问全都招了,她还要来干嘛?
杨钿儿见他油盐不进,顿时恼火,凭什么侯府落入他这样的人手里?
她的丈夫也是老侯爷血脉,虽是庶出,却也是府里头正经抬了身份的姨娘所出,不比高灿这个外室子的后代强百倍?
杨钿儿越想越不甘,怒骂道:“灿哥儿,我就说你不孝不悌,对你母亲的舅爷下狠手便罢,如今越发连我杨家都不放在眼里。”
“你别忘了,若没有我杨家人,你也进不了侯府,没有今日的荣耀,你倒好,过河了拆桥,连我杨家的人都敢动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锦瑟刚醒,就听到院门那儿吵吵嚷嚷。
她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高灿入大房名下,和杨家有什么关系?
何须她时时将这事挂嘴边,给高灿施压?
第48章 骂她就是骂我
高灿若是能被杨钿儿这三言两语吓退,这些年就不会落下张狂的骂名。
看她愈发蹬鼻子上脸,他只觉得像个跳梁小丑。
冷嗤道:“一个丫鬟,犯得着你一大早兴师动众来松涛苑指手画脚?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担心事情败露?”
他在外话少,向来说一不二,一直给人一种威严压迫的强大气场。
如今眼神凌厉,不怒自威,杨钿儿心中慌得很,却不好露怯,仍是一副长辈的训斥口吻:
“灿哥儿胡说什么,是你私自关押杨家下人,传出去有损两家亲戚情分,何必要做到这份上?”
锦瑟听到这儿,已经忍不住胸中怒火。
段乌德又是她哪门子的舅爷?
杨钿儿又是辱骂高灿的出身,又是拿孝道压他,不过是为了她那见不得人的目的罢了。
她怎可如此折辱高灿!
锦瑟冷笑着提醒:“我听闻当初汀兰苑那位临死之前,已经丫鬟身契归还,青黛如今是自由身。”
“即便她念着旧主的情分,那也是汀兰苑的人,何时攀扯上杨家?”
“二夫人何必胡搅蛮缠,又是孝道,又是亲戚情分来欺压一个后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闹分家。”
高灿眉心微皱,看向锦瑟的眼神冷如刀锋,带着凌厉的刺探。
她从何处得知那人当初曾归还丫鬟身契?
那人跟前四个丫鬟,两个已死,青岚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他都找不到。
她和青黛水火不容,不会是从青黛那儿得来的消息。
难道是老夫人?
锦瑟听了杨钿儿方才那番话,恼怒之下,忘了掩藏,毫不畏惧看着她,冷声道:“你如此不顾体面,可将侯爷放在眼里?”
又是锦瑟!
一个丫鬟,胆敢如此和她说话!
杨钿儿脸都气绿了,眼神一冷,拿出了高门夫人的威严,指着锦瑟冷斥道:“贱婢,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
松涛苑,又何时有杨钿儿指手画脚的份?
二房高适一个风流纨绔,读书没本事,这些年连个官都谋不上,若没有侯府支撑,只怕早就喝西北风了。
杨钿儿哪来的脸面,妄想拿杨家那些外四路的亲戚,给高灿施压。
更何况杨钿儿还想拿已经死去的她来做文章。
她不会允许。
锦瑟抬眼对上杨钿儿恼怒的眼神,脸上未见分毫退缩,反而染了几分厉色,
“这里是松涛苑,二夫人一早来吵吵闹闹,我作为松涛苑的人,自然不会看你如此折辱侯爷。”
高灿紧皱眉,漆冷的眸底有些波动。
她说是折辱。
她似乎很介意杨钿儿拿外室子的身份来说他。
一个他都已经觉得无所谓的骂名,她凭什么要在意?
“来人,将二夫人送走。”
在杨钿儿骂出更难听的话之前,高灿敛了眼底情绪,冷声吩咐明扬。
明杨应了声,领着小厮上前来客气请杨钿儿离开。
杨钿儿被锦瑟一个低微的丫鬟教训,胸中怒火翻涌,偏偏高灿没给她发作的机会,气得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