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算了。”她逮住间隙反驳。
“要我去也可以。”
“?你聋了吗?我说你不去就算了,没有人求你!”
裴照野自顾自地往下说:
“好马会挑驾驭它的主人,当臣子的也会挑选他要侍奉的君王,不是谁都可以使用我。”
他的话语伴随着热息与唇齿间的暧昧水声钻进骊珠的耳中。
骊珠被他吻得背脊发麻,他的声音也带着喘,喘得她腰窝发软,一字一句都让她极其难以忽略。
“公主,既然你可以……不如,也为我努努力?”
骊珠茫然:“努力……什么?”
话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裴照野又想起那夜她喝醉时的眼泪,不得不忍了回去。
还不是时候。
她还没有为此而做好准备。
他睁开波光潋滟的眼,提刀溅血时杀意凛冽的脸,此刻变得深邃又重欲。
“要不要坐我脸上试试?”
骊珠:“……?”
骊珠发现,她好不容易习惯了他的下流,但他总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再过分一点。
接下来的几日,骊珠都在官署内忙着赈灾。
一方面是赈济这些已经逃至伊陵境内的流民,另一方面骊珠也在与绛州的地方官员联系,可以借调粮食给他们。
裴照野也不知为何,这几日神出鬼没,几乎见不到人影。
只每日睡前准时来莫名其妙亲她一顿,从不缺席,就算骊珠睡着了,也会把她亲醒,再回自己的房间。
骊珠忙得脚不沾地,一时无暇多问。
按照她的计算,伊陵与宛郡两郡的常平仓加起来,再按照她以工代赈的方案,平定这次饥荒并不困难。
直到这一日,宛郡送来了一封信。
“——说好的三十万石,怎么变成三万石了?”
这封信很快传遍官署,不少人正吃着晚膳,闻讯也立刻跑来与骊珠商议。
一名年轻官员愤而拍案:
“这常平仓本就是用来荒年赈灾的,而且押粮的辎重都已经在路上了,凭什么说不给就不给?绛州那些流民要是闹过来,他们宛郡就不遭殃?”
“而且,绛州那边已经知道我们会送三十万石粮过去,现在突然说没有了,那些不知内情的百姓岂不会认为我们出尔反尔?”
骊珠看着那封信上落款,抿了抿唇。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人应该是覃氏门生。
辎重车都已经出发,还能被半路拦下,只有可能是临时收到命令变卦。
是覃戎。
他反悔了。
骊珠左思右想,都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他,他要如此出尔反尔的为难自己。
然而此刻官署内已人心浮动,骊珠不得不按下杂念,优先解决问题。
“公主可有解决的办法?”
林章见骊珠默默提笔写信,俯身问道。
骊珠:“嗯,常平仓不只宛郡有,再从其他地方买粮运过来也行,只是时间会稍微晚一点,这几日赈灾的粮放得稀一些,先缓几日。”
林章蹙眉:“可是……这些日子给修河堤的流民安排衣食住行,走的就是郡内的账目,现在一时间还要买粮,只怕……”
“没关系,我会给雒阳寄信,从我的食邑里出。”
官署内的众人蓦然静了下来。
骊珠倒是不在乎他们此刻如何看她。
她目标明确,只要绛州不乱,覃戎便无法起势,为此,就算花上她全部积蓄也没关系。
一旁的玄英思考片刻,低声道:
“公主,是不是给珣公子也寄去一封信……”
骊珠摇摇头。
他要是能帮忙,不用寄信他也会帮,帮不了,她就算寄一百封信,自己亲自送去,他也会闭门谢客。
这一点,前世她差点被送去和亲时就已经领教过了。
门外的身影动了动,朝官署外走去。
顾秉安和丹朱正在门外等候。
丹朱道:“山主,真没给公主打一点招呼?到时候你俩吵架怎么办?”
顾秉安扫她一眼:
“红叶寨又没被招安,我们寨内的决定,跟不跟公主说都得做啊。”
葭草渠一战损失了不少弟兄。
之前一直不知内情,大家以为只是葭草渠来犯,对方几乎被他们剿灭,恩怨也算两清。
现在才知,原来幕后另有主谋。
不仅是这一次,之前公主遭人暗杀逃至寨中,也是有人打算将罪名安在他们头上,再一举歼灭。
红叶寨自建寨以来,何时被人如此摁着头揍过?
裴照野朝官署内望去一眼。
“计划稍有变动,这次还是先干回匪贼的老本行吧。”
顾秉安与丹朱对视一眼,跟上那道走在前头的身影,追问:
“什么老本行?”
“杀人,抢劫。”
第47章
冬夜, 庭中白梅暗香浮动。
悬着“覃”字的灯笼映着阶上积雪,肩披狐裘的世族公子穿过廊庑,远远便听到了长枪破雪的凛凛声。
“二叔好兴致。”
他的嗓音疏离冰冷。
“这是宛郡今岁的第一场雪,雁山却已经连着落了三四日, 越过雁山, 离神女阙不过百余里, 不知雁山的百姓有没有吃过北地送来的鹿茸?”
覃戎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破空声中, 传来他的朗声大笑。
“你二叔母近日胃口不好, 一车鹿茸而已, 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还吃不起?”
覃珣语气极沉:
“雁山所在的平宁郡, 饿死的百姓已达千人, 存粮几近于无, 今年冬天才刚刚开始。”
“饿死这么多人, 绛州的那些官员可有苦头吃了。”
一个回身挑枪,积雪纷纷如细盐散开,覃戎笑道:
“你提醒得对, 咱们也得早做防备,看好门户,别让那些蝗虫过境的流民波及宛郡。”
“二叔!”覃珣厉声, “常平仓本就是陛下为赈灾而设!”
一杆长枪没入离覃珣一丈外的雪地。
覃珣看着他朝自己步步走来。
覃家人生得都极高大, 连他父亲亦是身长八尺,他二叔更是天生的武将之才。
不知为何,覃珣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虞山红叶寨那位山主,也是南人中少见的高大精悍。
“玉晖,你明年也是要及冠的人了,你父亲让你来此历练, 你真以为历练的就是那些族內的琐事吗?”
覃戎拔出长枪,淡然道:
“三十万石粮,送出去,是理所应当,我覃家没有半分功劳;但压在手里,就是军粮,来日绛州若起战火,这些都是我覃家直上青云的资本。”
覃戎上前,拍了拍侄儿的肩膀。
那双墨玉般的眼瞳一点点扩大。
“……父亲和二叔,是想以战养族。”
似乎听出了他话中不悦,覃戎回头一瞥,笑道:
“前些日子朝中弹劾清河公主那些人,你以为是谁领的头?”
“难道不是姑母吗?”覃珣面如冰霜。
“你姑母最多也就能煽动煽动那几个覃氏的门生,能掀起多大风浪?光是太傅出面,就能替公主压下去,真正挑事的,是丞相薛允。”
覃戎提起身后水壶牛饮一口,又道:
“他们这是想借此机会,跟陛下掰手腕呢,清河公主只是个由头而已,所以你看,你若真想护着公主,就不能让睢南薛氏再压在咱们家头上。”
覃珣抿唇不语,片刻后才说:
“……托二叔和姑母的福,我与公主的婚约已经作罢,二叔何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