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向他们折腰。
别去求他们了。
来找他吧,来向他求助吧,他们不愿意替她做的事, 他都愿意做……
身后有不容忽视的气势压来。
粘稠的, 欲念深重的,骊珠感觉到垂下的乌发被人拨到一边,长臂穿过她后腰,有人在轻轻啃咬她的后颈。
“啪!”
脸颊两侧被一双手贴上。
裴照野睁开眼,对上她格外认真的视线。
“你……是在打我?”
骊珠胸口起伏,抿紧的唇动了动:“……是又怎样!”
“劲这么小, 还以为你在打蚊子。”
他捉来她的手指轻吻,以为她是因为昨晚的放肆而恼怒,态度近乎乖顺。
“身上不舒服吗?我看看……”
说着,手掌已经落在她膝盖上。
骊珠却抬脚踢开他,踩住他的腕骨内侧。
杏眼含怒,细眉压沉。
她哪里是身上不舒服!
她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现在全都充满了一股怒火,简直恨不得掐着他的脖颈质问他——
你怎么敢!把我像个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
骊珠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滋味。
沈负迫不及待送她和亲,覃太后不让她进宫旁听朝议。
那些朝臣们更是闭门不见,只让府内人替他们传话,告诉她:
朝臣与公主私下见面,恐有结党营私之嫌,为了公主的名声,还是请回吧。
又或者是:
公主享百姓供奉,危难之际也应该挺身而出,保护您的子民,还请公主顾全大局,以国事为重。
骊珠想不明白。
为什么剥夺了她参与朝局的权利,又用她从未替百姓做过实事的理由,来要求她为此而奉献呢?
她突然不理解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除了做个漂亮的玩物,她的思想、才华、能力,全都没有任何价值。
想要自救,却没有任何能够立足的支点。
难道公主就只是盛世用来点缀,乱世用来牺牲的工具而已?
——裴胤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
在她已经决定放弃所有尊严,用她最瞧不起的手段,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时,他阻止了她,告诉她:
一国社稷,不该托付于女子裙摆之下。
她不是因这句话而爱上他,却因这句话,愿意接受他求来的尚公主的旨意。
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处心积虑的谋划!
他悠闲从容得像是在捕一只老鼠。
这里放一个陷阱,那里放一颗毒药,让她在外面处处碰壁,无助绝望的时候,再跳出来拯救她。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要向覃珣讨什么债?
如果他是因为和覃珣有仇才想娶她,那在他眼里,她算什么?
和那些人一样,把她当个物件吗?
覃珣覃珣覃珣——
骊珠恶狠狠地想,这么在意,他怎么不和覃珣成婚算了!
迎上这双亮得惊人的眼眸,裴照野心念微动。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
生气得就好像……
脑海里闪过睡梦中那些没头没尾的片段。
如果她也能见到昨晚梦中的情景,大约,就会是这样的表情吧。
“……公主真的要一直这样踩着我?”
腕骨内侧被她踩着,裴照野只能在榻上保持着一个斜倚的姿势看她。
松散的寝衣半敞,露出块块分明的肌肉,晒不到太阳的皮肤是冷白色的,上面留下了不少痕迹。
有抓痕、吻痕,还有小小的齿印,就连……处,也被吮得过分红。
骊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随即又反应过来,心情极坏地瞪着他道:
“你管我!”
裴照野端详着她的神色。
虽然不知她因何而盛怒,但这显然不是他此刻该思考的问题。
“好吧,公主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又隔了一会儿。
骊珠还在思考他和覃家的关系。
覃戎不容他,他和覃珣也有仇,这其中显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但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他自己都一清二楚。
他在隐瞒什么呢?
正想着,余光却瞥见他寝衣下,一处不容忽视地起伏。
骊珠的视线缓缓移到他脸上。
斜倚着的男子神色坦然。
骊珠怒道:“谁准你……这样的。”
“不准吗?”他眉梢挑了一下,又垂眸,仿佛极恭顺道,“那还请公主亲自责罚它吧。”
“……”
骊珠看着他闪烁着点点愉悦笑意的目光,瞬间缩回了脚。
他休想。
“我要回去了!你去烧水,去备好我要穿的衣裳!”
骊珠恶狠狠地使唤他。
被使唤的一方心情极佳,任劳任怨,不仅很快端着热水替骊珠洗漱好,还在妆台前替她挽发。
一缕缕发丝抹上了他不知何时买好的桂花油。
他手指长,同时勾着好几缕头发也有条不紊,手指翻转间,每一根头发都很懂事地随他操控,挽成了一个漂亮的发式。
最后,他将那支金步摇替她戴上。
“好久没给人梳过头,手艺都有点生疏了,公主觉得怎么样?”
骊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色微妙。
好看。
但不想夸他。
“一般般,还是玄英给我梳的头最好看。”
裴照野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
“……就这么生气?”
她气炸了。
但一开口却只道:“我没生气。”
“真的吗?公主要是没生气,应该会说——”
裴照野噙着笑意,忽而清了清嗓子道:
“裴照野,你梳的头真好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公主说是不是?”
他学骊珠说话时,故意将语调拖得软绵绵的,像极了骊珠平时撒娇的语气。
骊珠的脸一下子通红。
“……不是。”
她紧抿着唇,微抬下颌,一副要冷酷到底的模样。
“裴照野,我对你很不满意,暂时不想夸你,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问了也是白问……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骊珠起身,从他身旁走过。
这一次,裴照野终于微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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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大船换小船,原路返回驿站。
清晨呵气成雾,他们刚跨进大堂,就见一名久候多时的女婢迎上前来,向骊珠恭敬见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