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后退的对手忽然站定,稳住下盘,蓄满力道的一拳猛的朝丹朱挥去!
砰的一声!
丹朱重摔在地,骊珠霍然起身。
那人气喘吁吁,对丹朱道:“你输……”
话没说完,地上的丹朱忽然双腿横扫,将那人猝不及防绊倒在地,随即顶着一张完全肿起来的脸跟他贴地缠斗起来。
周围静了一下,下一刻,人群被点燃,叫好喝彩声不断。
骊珠看得心惊肉跳。
这一场,和前面几场完全不同,因为丹朱真是在拼命的缘故,对方也不得不用尽浑身解数。
什么男女之别,都不存在,丹朱胳膊从他的裆下穿过,对方的手也几乎是勒着她的胸,但谁也不会因此而撒手。
……简直像两只野兽在撕扯。
骊珠前一刻还想叫裴照野去阻止他们,但这一刻又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确立地位这件事上,人和野兽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今日,若不付诸暴力,赢得彻底,他们是不会认可丹朱的。
骊珠心中有种微妙的触动,她坐在台上,安静地凝望台下两军。
之前还用揶揄目光瞧着丹朱的那些人,此刻全都激动地拍着,喊着,想将那个被丹朱压制的对手叫起来。
但那人的脖颈被丹朱缠得死死,涨红了脸也起不来身。
丹朱赢了。
红叶军士气大振,对面的雁山军一脸郁色。
丹朱被抬下去后,骊珠立刻派长君去瞧瞧,他上前急问:
“……你怎么样?没打坏哪儿吧?”
丹朱脸颊肿胀,满口是血,只说了一个字。
“爽。”
长君:“……”
在丹朱之后,红叶军又连胜两场,终于与雁山军战绩持平,双方都是三胜,余下只剩四局,众军士俱是如临大敌。
十局终。
长君敲锣:“雁山军六胜,红叶军四胜——雁山军终胜!”
一直沉默寡言冷着脸的吴炎,终于眉宇舒展,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白日那场狩猎,根本不算雁山军胜。
昨日与裴照野那场对决,更是败得毫无转圜之地。
只有这一场,他们雁山军才算真正扬眉吐气!没在流民军中丢人!
夜色渐深,雁山军庆祝的喧嚣声持续至深夜,才逐渐平静。
裴照野从左侧帐帘悄然入内时,骊珠在他脸上没有瞧见半点不爽,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道:
“你怎么输了还这么高兴?”
裴照野勾唇:“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输两场就要哭丧个脸?”
“不对。”
骊珠凑上前,有些怀疑:
“你该不会是故意输的吧?”
“我没那么神,还能预料到结果……不过的确有两三个最能打的,没有派出去。”
裴照野见她正伏案写字,便坐到她对面,替她研墨。
“之前我大败吴炎,今天又围剿李达残部,红叶军气势太盛,不是好事,败一败,也让他们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流民军内部哪方压倒另一方都不是好事。
这支七千多人的军队比不过正规军训练有素,若是连齐心协力都做不到,不等真正打起来,他们就自行溃散了。
他凝眸道:
“其实这些只是雕虫小技,最关键的是,你能同意我对那个薛二公子动手。”
骊珠指间捏着笔,托腮看他:
“你想用这个薛二公子,凝聚人心?”
灯烛有些暗了,裴照野斜坐着挑了挑烛芯。
“军队最怕的不是没粮没钱,最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战,都说女人靠共同的敌人拉近距离,其实人性如此,不分男女。”
“这支流民军三教九流汇聚而成,让他们效忠朝廷,太空了,收复北地,太遥远,但薛氏这样盘踞一方,横行霸道的权贵,谁听了不想踩一脚?”
骊珠问:“当初你建立红叶寨时,也是这样吗?。”
裴照野颔首:“没错。”
这是他擅长的领域,骊珠静静看着他,冬日严寒,他的眼底却有春风得意,少年锐气。
不像前世,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一副言笑晏晏的假面具。
那时他的锋芒,大约都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上磨平了吧。
骊珠突然道:“我就知道,你天生就是做大将军的料。”
她说这话时,颇有一种夸赞他,又夸赞自己慧眼识人的得意。
裴照野睫羽轻颤,神色却平静如常。
“我是做将军的料,你是什么料?”
骊珠不假思索:“当然是做公主的料啦。”
说完,她在伊陵郡送来给她批阅的公文上画了个圈。
裴照野无声地笑了下。
他没有拆穿骊珠的自欺欺人。
谁规定只有杀伐果决,一心称帝才叫争权?
她这样脚踏实地,替百姓做实事,不断有人朝她围拢来,难道不也是一种夺权的方式?
骊珠想得出神,笔杆不自觉地戳着下颌。
“林章说,今年算是将伊陵郡留下的底子都耗光了,不过等来年开春之后,织院、酿酒坊、民窑……这些地方有了绛州流民带来的手艺,收上来的赋税应该会比今年更高。”
“可惜啊,伊陵是富起来了,公主却成小穷光蛋了。”
裴照野问她:
“不是要给我过生辰?公主还有钱给我备礼吗?不够的话……”
“够的。”
骊珠正色拒绝。
“用你的钱给你过生辰,未免太没诚意了吧……明日你们不是要去睢南完成最后一项比试吗?听说睢南繁华不逊雒阳,正好我也去,给你买生辰礼。”
“是给我买生辰礼,还是想趁机去给雁山军买衣裳鞋子?”
骊珠歪头:“……又不冲突,对不对?”
“呵。”
“没空跟你闲聊了,伊陵寄来的公文还有最后几卷,我得在明日出发之前看完,你先睡吧。”
骊珠在他唇上贴了一下,转头继续奋笔疾书。
灯下美人皓腕纤细,字迹秀丽翩然,裴照野偏头端详着她的侧影,总觉得这样的对话,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半个时辰后,骊珠看到最后一卷。
突然,有炽热身躯贴在她背后,左手从领口滑入。
“怎么不写了?”舔着她耳尖的人问。
拿不住笔的骊珠回过头,一双含水的眼瞪着他,并不说话。
“别偷懒,”他用指节刮了一下,笑得有些坏,“你看你的,我亲我的,又不冲突。”
“……”
迅速扫完最后几行,骊珠红着脸恼怒搁笔,转头就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第57章
今晚清洗的那些东西还没处理好, 派不上用场。
好在裴照野这几日也习惯了,尚可忍受,只一心让骊珠放松快乐。
事后替她清理干净,裴照野掀被上榻, 把还在低低轻喘的公主捞进怀里, 准备入睡。
“……要睡了吗?”
裴照野闭着眼:“可以不睡, 如果公主想再来一次的话。”
“……”
好熟悉的对话。
骊珠突然感觉这话以后也会有很多次。
“不是我,”她被他紧紧贴着, 炽热分毫毕现, “是你……你不用……吗?”
说实话, 有点硌到她了, 让人想忽视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