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燃并不困,就这么看着温声,视线逐渐恍惚,落在最后,眼里只留下心疼。
沉沉的心疼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心脏,他难受到喘不过气,浓浓的愧疚感将他包围,但是他又束手无策。
这份他最引以为傲的职业工作,带给爱人的负担太多。
太多。
信件中,孩子生病她的彻夜照顾,谢燃体验过那种焦心的感觉,她不敢相信,就她一个人,如何熬过深夜。
孩子一点也没有瘦,还是开开心心的,只有她,纤细的手腕被谢燃缓缓举起,手指团成一圈,可以圈住她的三只手腕。
心疼摩挲着青筋明显的手背,他喃喃出声:“我是不是——”
就不该让你过来?
后面的话沉重到他根本说不出口,他思念她,这一份思念从未减轻过,哪怕她已经在自己身边,谢燃也从来都觉得看不够,恨不得将她紧紧揣在怀里。
最好不管自己去哪里都可以看见她,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就坐在那里,就只要对自己笑一笑。
可是不行,他的爱人过得一直都是蜜糖般的日子,反倒是遇见自己之后,经历了前面都没有经历过的苦楚。
抚摸着她的发丝,谢燃彻夜未眠,整夜都合不上眼,一直到天亮。
温声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带着红血丝的一双眼,沉重的眼神就像是一池黝黑的湖水,看进去就会被陷进去。
温声还没清醒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人被吓了一跳,看向男人,微微张嘴想要说什么,谢燃就变成了以前的模样,柔声道:“我煮了鸡蛋,去打了早饭,起来吧。”
温声愕然,看向谢燃的腿,“你这都伤了,又只剩下一只手,怎么去打的早饭?”
谢燃没说话,对于爱人的轻视稍微有些不满,揉了揉她的额头,气恼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餐桌上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有两个饭盒,温声实在是想不明白谢燃怎么带回来的,爸妈房间里面还没有动静,温声干脆自己先去洗漱,坐下来开吃。
熟悉的馍馍就咸菜,还有碴子粥,温声突然抬头看向谢燃,“你去把厨房里面的糖罐子拿出来吧,我爸妈爱吃甜粥。”
“甜的?”谢燃紧紧拧眉,眼神中透露一丝不可置信,温声看见他的神情才想起来因为他在家的时候每一顿都很丰盛,好像没有吃过粥。
坚定点头,“对,是甜的。”
然后附赠一个眼神。
谢燃满脸怀疑看着爱人,带着犹豫且震惊的脚步拄着拐杖走进了厨房,将糖罐子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谢燃的震惊很快得到了证实,洗漱完的温父温母坐在餐桌上,眼也不眨一下往粥里面倒了两大勺糖,然后熟练搅匀。
谢卓云这个小屁孩看见了,坚持也要喝糖粥,转眼间,餐桌上只剩下他坚守着碴子粥,坚定就着咸菜一起吃。
就连温声也忍不住了,盛了半勺糖混进自己剩下的粥里面。
甜咸口的一顿吃完,温父温母就准备带着孙子送闺女上学去,熟悉的场景,特别是全家等着自己的感觉,温声有种自己才是背着包上学的孩子的感觉。
“我们走了,你好好呆在家里。”温声朝着谢燃摆摆手,看着男人孤苦伶仃拄着拐杖站在原地,有些好笑,勉强忍住牵着儿子大步往前走,心情一看就很好。
谢燃原本装出来的委屈变成笑意,看着爱人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走进屋子里,桌子上的饭碗还留在原地,丈母娘临走前特地嘱咐了谢燃不能动,谢燃当时没有应声。
所以,他拄着拐杖走过去,站着原地,思考了一下,快速开始收拾起来。
他觉得自己收拾的很快,但是只有一只手,怎么收拾也快不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父温母已经站到了家门口。
温母透过门缝就看见自家女婿在动弹了,她瞪大眼睛,赶紧加快了脚步,大步往前走,“阿燃!我都说我回来收拾了,你好好养伤!”
谢燃手上的抹布被抢了过去,对上温母不满的眼神,他僵硬了一瞬间,对上老丈人也不赞同的视线,他气弱了。
“没事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知道,但是家里这点活哪里用的着你们,妈三下两下不就弄完了。”温母摆了摆手,直接把谢燃给推开,快速收拾好桌子,动作快得谢燃还没看明白。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起码自己不做一个废物。
刚想走过去,温父就拦住了他,扫了一眼自家女婿,“别动了,跟我过去换药。”
岳父的眼神锐利如刀子,谢燃轻咳一声,跟着温父来到自己和爱人的房间,“我可以自己——”
“躺下。”
温父语气温和,但是一个眼神看过去,一米九几大个男人瞬间软了下来,乖巧坐下,手抬起自己的腿,躺下,看向温父。
温父看着眼前的场面,轻咳一声,忍住笑意,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老丈人面前扶低跪小的画面,再看谢燃,一下就觉得爽快了。
看来,这北城,还是能呆久一点的。
-----------------------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温父:爽了!原来有些仇,是可以这么报的!
谢团长:乖巧jpg.
阿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1章
温父面对自己的职业方面,一直都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前面他还带着点笑意,撕开绷带之后面色就有些严峻了,天气热,加上谢燃就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伤势没有半点转好。
按理说这样的伤口早就痛得不行,但是这孩子脸色半点都没有变化,昨儿到今天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想到这里,温父又气又急,要不是还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口,直接干脆一巴掌下去了。
谢燃不知道老丈人的怒意,平躺着呼吸都放轻了,全身紧张起来,这样和老丈人的赤裸相对,这是短时间之内的第二次……
他缓缓闭眼,不愿再睁眼。
温父换药的动作又快又熟练,撒药的动作也很轻,谢燃这两天都快痛麻了,但是换完药之后,居然感觉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剪掉最后一块绷带,温父看着绑的整齐的伤口,点点头,“你啊,还是给我好好躺着,不然一个月这伤口都彻底好不了。”
谢燃默默点头,严肃着一张脸应下,温父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看见他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以前也有过这么一个时候。
何必为难人。
让谢燃乖乖躺着,温父把药粉收拾好,慢悠悠又细致,谢燃看着,就忍不住想要坐起来去帮忙,但是一只手刚碰上床,背对着谢燃的温父就像是装了雷达似的,立刻转身,锐利眼神看过来,谢燃立刻妥协松开手,乖乖躺回去。
就这么来回几次,谢燃总算是妥协了,直板板躺着,温父也不劝,悠悠然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走了出去,最后的一丝善心大概就是把房门给关了。
房间暗下来的那一刻,谢燃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终于放松了身子,才发觉腰腹间再次隐隐作痛,有些僵硬。
门外,温父关上门一瞬间就忍不住笑起来,无声大笑,夸张地模样差点吓到了正在扫地的温母,她白了一眼自家老头子,嫌弃摆手,“整天折腾阿燃!”
“我可没折腾他,我这个当爹的还给他换药了呢!”温父蹬着眼睛说道,开心摸了摸肚子,“我以前就说大舅哥咋这么喜欢折腾婉柔男人,原来这么爽。”
在家里的时候总是顾忌着女婿是刚从部队回来,累了,温父看见自家老婆子还有闺女心疼那样,也就舍不得折腾。
这回来到了才发现,这件事还真是好玩。
温母白了他一眼,“你别给你闺女看见,看见就心疼了。”
老婆子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上这句话温父就更气了,“我养这么大的好闺女被拐走了,我还不能好好管管了,你瞧瞧孩子长这么大,他照顾多少了。”
两位长辈在堂屋轻声吵起来了,温母说了两句,这死老头子还是一脸犟种样子,温母干脆也就不管了,等被自己闺女骂,这老头子就后悔了。
在南城和北城,因着都是夏天,温母倒是觉得没啥不同的,就是确实绿色的东西老少了,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的,这里天气没那么热,温母还琢磨着种点菜,黄瓜西红柿都可以,这样一个月多就可以吃了。
院子里也好看。
不过毕竟不是自家的院子,温母也琢磨不好女婿喜不喜欢在院子里种菜,若是觉得有味道,种点花也不错。
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在北方种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在南城随便丢个花种,放个几天都能发芽。
又要打扫,还得弄院子,温母只觉得自己忙得不行,对比下来,温父就清闲了很多了。
他以前一大早起来吃饱就去医院坐班,一坐就是一天,下班就慢悠悠朝着家里走,路上还会顺路去供销社打一两黄酒,回家慢慢喝养身子。
如此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来到南城,不用坐班,现成的病人也就那么一个,既然如此,温父就开始了折腾谢燃的活动。
他也不干什么,就是溜达溜达着,就突然敲门进房间,找谢燃说两句话,又走开,重复几次,他就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女婿原来这么好玩!
以前看着一张脸蛋冷跟麻将子似的,说什么也没有表情变化,但是现在不一样,温父一推开门就能够看见谢燃一瞬间瞪大的双眼,就连身子也僵硬住了,他装作没看见走进去,随意问点问题,看着女婿绞尽脑汁回答问题的同时,还得讨好自己,温父那叫做一个身心舒畅。
中午饭温母早早就做好了,她拗不过自己闺女,最后还是把谢卓云给送进了托儿所里面,但是吃饭这个问题她绝不含糊,反正现在都没有什么事情干,那自然把孩子接回家吃饭,吃饱了再送过去,这样皆大欢喜。
当然,接人的那个是温父。
烈日下,他故意瞥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谢燃,谢燃果然瞬间就接收到了眼神,立刻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来,“爸,妈,我去接就好,走路去很快的。”
房门是敞开的,温母当然听见了,她眼神精准找到温父,就看见他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满意点头在笑,她登时一股子邪火起来,直接伸出手拍了过去,“赶紧去!别耽搁了老师的时间!”
说着,直接把人推出了门。
房门关上,对上谢燃发愣的眼神,温母和气笑了下,“没事,你好好看书,辛苦的还在后面呢,这会儿着急起来干啥,这段时间啊,就是给你们小夫妻两好好休息的,等我们后面走了,你和阿声就要辛苦了。”
谢燃看向温母,勾起一抹苦涩笑意,“我不辛苦,是阿声辛苦。”
爱人比自己背负的东西多得多了。
温母没想到谢燃会说这种话,看着谢燃,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起来,欣慰的笑意。
这小家想要过得好,就是相互都得有体谅,温母看着自家女婿眼眉里面真切的心疼,满意点头,这样这个小家才会过得开心,过得幸福。
谢燃不知道自己在悄无声息中击中了丈母娘的心思,只是焦灼看着窗外,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自己不去——真的行吗?
他忐忑抿唇,从小就很少和长辈相处,后来首长将他当成子侄,但是两人相处之间也都是严肃正经相处,谢燃从来没有过轻松和长辈聊天的经验。
看着窗外,他更恼恨自己的嘴笨,也与此同时庆幸,还好孩子已经三岁了。
木已成舟。
谢卓云被接回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稀奇,中午被接回家的小孩就只有他一个,牵着自家公公的手,谢卓云瞬间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公公!其他小朋友不能回家?”谢卓云鬼精灵得很,靠近温父的耳朵悄悄说道,看起来很怕被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