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眼神一闪:“大少夫人……不干奴婢的事啊……”
孟芊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药是哪儿来的?买了给谁用的?”
“药……药……”
吴嬷嬷不敢直视孟芊芊的眼睛。
孟芊芊平静地说道:“你是祖母的心腹,总不会是给祖母用的吧?母亲与二婶都有了儿子,想来也不是给她们用的,小妹适才错把降子药当成了甜丸,找你要来吃,你谎称是泻药吃不得,那么也不是为小妹准备的咯。”
吴嬷嬷:“我……我……”
孟芊芊淡淡说道:“我夫君带回来的外室,怀孕已有两月,那么,便只剩我了。你可知谋害当家主母,该当何罪?”
王夫人道:“这个我熟,杖杀!”
吴嬷嬷扑通跪下了:“大少夫人饶命啊!大少夫人饶命啊!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是老夫人让奴婢去买的药!想害你的是老夫人!”
孟芊芊冷声道:“你胡说!祖母为何害我?”
吴嬷嬷哭诉道:“还不是您不把嫁妆银子交出来,老夫人便想用孩子拿捏您,便买来降子药,想让您早日与大少爷圆房,生下嫡子。”
众人目瞪口呆。
霸占孙媳嫁妆这种事她也干得出来,还用的是如此阴损的法子,真恶毒啊!
等等,这个下人适才说什么?让陆少夫人与陆凌霄早日圆房?
成亲五年,他俩竟没夫妻之实!
孟芊芊道:“你可知诬告主子的下场?”
吴嬷嬷惊慌地说道:“奴婢句句属实!奴婢可以对天发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这不是老夫人第一——”
“你个刁奴!”
陆行舟一脚踹上吴嬷嬷胸口,将她踹倒在地,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没了气息。
王夫人蹙眉道:“陆大人!你这是在杀人灭口吗?”
陆行舟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早查出她不对劲了,私底下找过她,让她回乡养老,家母也同意了,只是家母顾念主仆一场,允许她在陆家过完年再走,不曾想她怀恨在心,竟用如此卑劣手段陷害陆家!家门不幸,出此恶贼,让诸位见笑了。”
他说罢,不忘冲众人拱手致歉。
随后又对刘夫人以及后面赶过来的刘大人鞠了一躬,“刘兄,嫂夫人,给刘家添乱了,小弟在这儿,给二位赔个不是。”
刘大人看着雪地里的下人,眉头紧皱。
“嗤。”
陆沅不屑地笑了,“陆行舟,本督自认为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你比本督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凌霄脸色一沉,就要上前理论,被陆行舟拽住。
陆行舟道:“家务事打搅了大都督,下官知罪。”
陆沅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孟芊芊:“陆少夫人怎么说?”
孟芊芊往前走了两步:“小女子自嫁入陆家,已有五年,夫君新婚之夜未掀盖头已出征,假死边关,音讯全无。我安分守寡,侍奉公婆,孝敬祖辈,所带嫁妆十万余两,尽数贴补了陆家。我对陆家至情至孝至义,但我夫君如何待我,我公公又如何逼我,诸位有目共睹。
下药的事,既死无对证,不说也罢,我只问刑部尚书大人一句,公公与小姑今夜对我的所作所为,是否为律令所容?”
刑部尚书叹气道:“我朝律令,夫不得杀妻、殴妻以害之,夫叔伯父母、兄弟姑妹,亦不可为之,否则——可义绝。”
孟芊芊再次行以跪礼:“刑部尚书在上,诸位大人在上,我孟芊芊今日,要与陆凌霄义绝!”
一位武将喊出了声:“哎妈呀!这是要休夫呀!”
女子提出义绝,可不就是休夫?
陆凌霄脸色涨红:“孟芊芊!”
陆行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孟芊芊说道:“你小妹未曾伤害到你,她有此念头固然不对,回头我自会严加管教,至于我,我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
王夫人道:“你绑了她!还说没动她?”
老夫人捂住肚子,踉踉跄跄地扶着门说道:“没绑……没绑!我们可以作证!”
二夫人强撑着说道:“对……我们……可以……作证……”
刑部尚书为难道:“若证据不足,刑部恐难受理。”
大理寺卿叹气:“不是难受理,是受理不了啊。”
那名嚷嚷的武将问道:“怎么说?”
大理寺卿道:“本朝虽有此律令,却并无先例,自古只有男子休妻容易,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一别两欢,各生欢喜的和离尚难,更别说义绝了。”
陆凌霄皱眉看向孟芊芊:“你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跟我回去!”
他伸手去拉孟芊芊的手腕,被孟芊芊冷冷甩开。
陆沅眯了眯眼。
上官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陆沅身后,小声道:“大都督,陆家人也太无耻了,这么下去,陆少夫人脱离陆家无望啊,您看要不要——”
话才说到一半,身后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圣旨到——”
第60章 与君绝
众人的眼底闪过惊诧,大半夜的,来圣旨了?
悼念刘老夫人的?刘大人你胆子大啊,讣文送到皇宫去了?
刘大人一脸迷茫,我没有啊!
疑惑归疑惑,不影响众人转身,跪地相迎。
只有陆沅没动。
待到宣旨太监走得近了,官员们才认出他并非天子的近侍,而是太上皇身边的福公公。
换回了太监打扮的福公公,执着拂尘,端着圣旨来到了孟芊芊面前。
“孟氏接旨!”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孟芊芊。
孟芊芊行止有度地跪下。
福公公展开圣旨念道:“太上皇圣谕,幽州孟氏,温婉端淑,秀外慧中,温良恭俭,贤能多才,堪为贤妻之典范,然自金钗之年嫁入陆家,虽至仁至孝,却仍不得佑宁,苦楚深重。朕决意,解除两家姻亲,孟氏与夫——”
言及此处,他顿住。
众人被卡了嗓子眼,和离?
福公公:“义绝!”
这道圣旨,简直比陆老夫人查出喜脉更令人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啊?
太上皇亲自下旨,让孟家的小丫头休夫了?
“你掐我一把。”
“靠!让你掐,不是让你揍啊!”
那位话多的武将,捂住被同僚揍痛的肚子,相信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自己错觉。
众人一个个宛若被晴天霹雳击中,呆到说不出话来,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孟芊芊平静的声音,在漫天的风雪中显得异常清晰。
“民女领旨。”
她双手高于头顶,稳稳地接过圣旨。
福公公对刑部尚书道:“义绝书就劳烦刑大人了。”
与可自行书写的放妻书、休书不同,义绝书必须由官府书写,盖上衙门的大印。
刑部尚书拱手道:“下官谨遵太上皇旨意。”
陆行舟快步行至陆沅的身侧,拱手虔诚地行了一礼,低声道:“陆家愿誓死追随大都督,只求大都督能为陆家主持大局!”
陆沅冷冷地笑了:“陆行舟,你是想让本督公然抗旨么?”
陆行舟藏着掖着,他可没有,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齐齐朝陆行舟投来鄙视的目光。
陆沅双手揣在暖手捂里,慵懒地抬了抬眉:“热闹看完了,走。”
上官凌追随他离开,与陆行舟擦肩而过时,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笑道:“陆大人,恭喜呀,这么个不孝的儿媳,没了就没了咯,只是记得嫁妆要给人家还清啊,义绝是官案,衙门会查的!”
陆行舟气血翻涌。
他明明投靠了天子,转头天子亲爹就狠狠捅了他一刀!
儿子在战场拼杀挣来的光环与荣耀,很快便会被“休夫”的丑闻掩盖掉。
是他选错了人吗?
若他不曾在天子与陆沅之间摇摆不定,从抓周宴开始便及时投诚陆沅,是不是便不会有今夜这道令整个陆家颜面尽扫的圣旨?
而更让陆行舟想不通的是,太上皇怎会插手陆家的事?
别说他了,所有人都是懵的,包括接到圣旨的孟芊芊。
据她所知,太上皇重病,一直在行宫修养,早已不过问京城的事。
何况太上皇又不认识她,就算过问也轮不到她。
是有人到太上皇跟前替她求了情吗?
会是陆沅吗?
不,自己对他只是有一点利用的价值,还不值得他去“求”太上皇。
王夫人?
方才对方听到圣旨的反应比她更震惊,何况自己也从未与王夫人提过脱离陆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