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龙抡了抡麻袋,神清气爽地出了都督府。
白玉薇怔怔地问道:“就这么走了……真的没关系吗?”
檀儿点头跺脚,懊恼地说道:“是啊是啊,还么打一架呢!”
辰龙扛着陆沅,一路上飞檐走壁,撞人撞车,轰轰烈烈到了相府。
“义父,人带到了。”
辰龙把麻袋往书房的地上一扔。
荀相国坐在太师椅上,荀七、上官凌,以及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暗卫站在他身侧。
麻袋被打开的一霎,陆沅对着辰龙就是一顿干呕。
辰龙一步三跳,退到了上官凌身后。
上官凌:“???”
鬼知道陆沅在麻袋里经历了什么,明明顶着陆沅的脸,愣是没一个人认出他。
荀七举起油灯,放在陆沅面前照了照,又拨开陆沅额前的长发,这才大吃一惊道:“陆沅?”
“什么?”上官凌忙凑近一瞧,虎躯一震,“真是大都督!搞什么?诈尸啦?不对呀——他是陆沅的话,那棺椁里的尸体是谁的呀?”
荀相国的目光落在陆沅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陆沅唇角一勾望向他:“义父,我们又见面了,我没死,是不是让你很失望?辰龙是十二卫中的顶级高手,不知为何那一剑会偏了寸许?是义父授意留的么?”
“你先出去。”
荀相国对辰龙说。
辰龙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荀七对辰龙的态度见怪不怪,他明白辰龙与其余义子不同,并非真心臣服于义父,只是因为被义父捏住了把柄。
但那绝对是一个让辰龙永远不敢背叛的把柄。
荀相国给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去扯陆沅衣裳。
陆沅一掌将人推开。
不料这一掌看似有劲,却被暗卫轻松压制,暗卫将他的双手反剪于后背,一把扯落了他的上衣,露出了染着血的纱布。
暗卫又抽出匕首,手起刀落,纱布崩裂,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就那么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暗卫道:“伤口不深,不足以致命。”
陆沅冷冷一笑:“看来辰龙对义父也没那么忠心。”
荀七皱眉。
究竟怎么回事?
荀相国再次给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会意,摸上陆沅的脸颊,不由分说地扯落了一张人皮面具。
荀七与上官凌齐齐一惊。
荀七直勾勾盯着那张逊色了些的脸,皱眉道:“骆三?”
上官凌古怪地问道:“他就是骆三?”
上官凌也是最近才知道骆三,骆三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二人此前并未打过照面。
荀七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你呀,难怪那么像,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连我也没能认出来。”
他说着,转头看向荀相国,“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义父!”
陆沅一共戴了两张人皮面具,上面那张是自己的,如今这张是骆三的,如果荀相国再让人揭一次,那就真没辙了。
第二种人皮面具不同于普通的面具,外行人不知其精妙,轻易揭不下来,但相府高手如云,如果荀相国真的怀疑,有的法子揭掉他的面具。
他在赌。
赌赢了,他打入相府内部。
赌输了——
不,他不能输。
荀相国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沅。
陆沅此时并不是自己,他是骆三。
是曾经无数次渴望叫他一声父亲的骆三,也是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恨他抛弃自己与母亲的骆三,更是在母亲临终前答应她,这辈子不去恨他的骆三。
他用尽一切,想要证明自己是比荀煜更优秀的儿子。
可在遇到苗王之后,他意识到,真正的家人是不用去努力争取的,也不用拼了命的证明自己。
好或不好,在家人心里都是最珍惜的骨血。
荀七笑了笑:“你被他们抓了,我就该猜到是你的,快起来吧。”
荀七伸手去扶陆沅。
陆沅避开他的手,讥讽地说道:“猜到我被抓了,也没一个人去救我。”
荀七笑道:“这不是让辰龙把你带回来了吗?以义父的聪明,一定猜到是你,才会这么做的呀!”
陆沅再一次望向了荀相国:“是吗?在他心里,真的有我这个人吗?”
荀七脸色沉了沉:“骆三,你怎么和主公说话的?”
陆沅冷冷地笑了:“主公?你们拿他当义父、当主公,他可从来没拿你们当自己人,陆沅说的没错,我也好,陆沅也罢,甚至你们这些所有的义子,全部都是荀煜的影子!”
“又关世子何事?”荀七莫名其妙,“骆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荀七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只是义子,他从来不会奢望与荀煜一较高下。
然而站在骆三的立场,他是荀相国的亲儿子。
他嫉妒荀煜,嫉妒得快要疯了!
陆沅又深谙操控人心,三言两语挑拨得他与相国父子离心,合情合理。
没错,就是这样!
陆沅闭上眼,心里的嫉妒无尽翻涌:“我不会再替你卖命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荀七惊道:“骆三你疯了!”
背叛义父没有好下场的!
暗卫拔出长剑,冷冷地抵在了骆三的脖子上。
只需相国一声令下,便叫他人头落地。
荀相国转动着左手的玉扳指,眸光深邃。
陆沅暗暗捏紧手指。
能不能赌赢,在此一举了!
第319章 夫妻幽会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谁也没有说话,可任谁都感受到了一股如有实质的压力。
就连上官凌都为骆三捏了把冷汗。
这家伙被大都督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真是不要命啊……
陆沅面上维持着该有的倔犟与寒心,但又不能太过,毕竟自己只是受了陆沅的激发,并没有变成第二个陆沅。
他今日不仅要让相国相信自己是骆三,更重要的是,他要让相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儿子。
一个对他事事顺从的儿子,他不稀罕。
而一旦这个儿子生出了血肉,长出了傲骨,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他又终于拿正眼去瞧这个儿子了。
骆三啊骆三,你从前用错了法子。
讨好是没用的。
你要做一头桀骜不驯的兽。
这样的转变需要一个契机。
而秋狝就是最完美的契机。
他刚刚的话不算撒谎,因为真正的骆三的的确确已经发生了转变。
他内心失去了渴望得到生父肯定的执念,自己不过是将骆三最真实的状态表现了出来。
相国一定会调查秋狝上,骆三与陆沅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而他越调查,就越会对骆三的转变深信不疑。
自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相国今晚不会杀了自己。
所以说,这是一场豪赌。
“放他走。”
相国开口。
荀七不可置信地唤道:“义父!”
陆沅捏紧了拳头。
第一步,赌赢了!
暗卫收了剑。
陆沅站起身,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上官凌啧啧道:“这么嚣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