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棠梨居,谢辞昼端来一杯茶递给林笙笙。
“胥无凛如今只是副将,金姨娘定然看不上,这婚事应该不会成。”
“当真?可是金姨娘怎么去退这门婚事呢?我看父亲的意思是铁了心要与胥家再续前缘了。”
谢辞昼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笑道:“她自然有她的办法。”
林笙笙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稍稍定心,若真是这样,谢家与胥无凛彻底断了来往,今后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受到牵连了!
无意中,她的余光撇到谢辞昼递茶盏的那只手,正是四日前被药粉伤的那只。
指节上已经结了痂,本如玉的皮肤覆盖了一层丑陋的血痂。
【啧,看来以后要留疤了,可惜,那么好看的一双手……】
【今后就丑了。】
谢辞昼不动声色把手藏在袖子下。
她嫌弃了。
林笙笙向来喜爱华美的物件,就连当初人群中看上他也是因为容貌出众衣着清亮,而且还年轻。
若是这手惹得她厌恶,那今后……
本觉得男人有些伤疤十分常见,男子不该过分花心思在容貌衣着上的谢辞昼。
此刻动摇了。
这些疤痕,必须去掉。
林笙笙全然未觉,喝过水后便去了浴房。
等再出来时,只见谢辞昼挽了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在灯光下迸发着蓬勃的力量,他正在涂什么东西。
他受伤的那只手,正好也是生辰那日划伤手臂的那一侧。
看到那道疤痕,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雨夜、压制、炽热、肌肤相接、热气喷洒……
林笙笙瑟缩一下。
谢辞昼察觉到,心里一绞,默默放下衣袖走回小榻边。
林笙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或许那日开诚布公地说了一番,真的有用,谢辞昼终于不想着来床榻上睡觉了。
只是……
这背影为何瞧着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分明是肩宽背阔,身姿颀长的一个男人……
第35章 痛悔 偷送礼物的是谢辞昼
一连几日, 房内始终弥漫着淡淡药草香气。
丹参的淡淡苦气快要把林笙笙腌入味了,这是谢辞昼每日早晚认真涂抹的药膏散发出的气味。
丹参、羊脂……去疤痕?
没想到谢辞昼竟然日日仔细涂抹去疤痕的药膏……
林笙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歪歪头道:“不要这支钗, 太素了。”
佩兰笑着打开妆奁在里面翻找,“奴婢记着姑娘有一支八宝攒珠钗,那珠子足足有葡萄那么大,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今日佩那支可好?”
林笙笙想了想摇头, “今日是去给枕欢相看, 又不是给我, 哪里需要那样华丽?”
“挑一金钗来就成了。”
佩兰应下, 开始在满满一盒子首饰中翻找。
还未等找到, 谢枕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梨花木盒子, 笑意盈盈。
“嫂嫂,快打开看看!”
林笙笙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有些疑惑, “什么呀,高兴成这样。”
说着, 她打开盒子, 只见两支金累丝凤鸟穿牡丹钗并着两支鎏金如意掩鬓、两支金镶玉桃形挑心, 还有两个珍珠耳坠躺在盒子里。
不必拿起来,便知道这盒子定然沉甸甸的,除了金玉便是珍珠,怎么会不沉?
林笙笙眼睛亮了亮,“发财啦?如此挥霍。”
谢枕欢笑问:“好不好看?”
林笙笙点头,“挑的不错, 有眼光。”
“嫂嫂喜欢便好!快快戴上吧。”谢枕欢迫不及待放下盒子,拿起钗便往林笙笙头上戴。
林笙笙躲了躲,“做什么?无事献殷勤?哪里来的首饰?”
谢枕欢神神秘秘:“这是哥哥叫我送给你的!”
林笙笙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谢枕欢,“你哥哥?送这个?”
“绝无可能,除非他疯了。”
黄白之物,谢辞昼向来看不上,前世更是因为她穿着艳丽装饰奢华而斥责过她,且不说谢辞昼不可能送礼给她,就说这些东西,绝不是谢辞昼能挑得出来的!
谢枕欢道:“哥哥不叫我和你说,嫂嫂,你可别叫哥哥知道是我说的呀,你就当是我送你的。”
林笙笙点了点发髻,“来,给我戴上。”
看着谢枕欢在身后忙来忙去,林笙笙心里一股暖流汩汩而过。
前世她每每伤心落寞时,都是枕欢陪她安慰她,自然也做过许多类似今日这般代谢辞昼送她东西这种事。
谢枕欢心肠软,敏感多思,自小没了母亲,身边没有亲厚的女子,所以待林笙笙如亲姐姐一般。
枕欢是真的怕她与谢辞昼感情不睦。
这孩子这次可是花了大手笔,这么一匣子首饰,得多少钱。
林笙笙拿起桌上一只缠枝花金钳镯,拉过谢枕欢,将镯子戴在她手上。
“今日要去相看,打扮得艳丽些无妨。”
谢枕欢腕子上一坠,红了脸,“嫂嫂,我不想去。”
“戚家为了办这场赏花宴可花了不少心思,请帖都送到咱们家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谢枕欢有些落寞,“无凛哥哥这些日子都没有消息……”
林笙笙扯扯嘴角,好孩子,死心吧,胥无凛很快就要配给谢云霜了!
“他既然没消息,那就是不着急这婚事,他都不着急你急什么?不如趁着松快好好玩玩,顺便看看旁的公子,说不准有更好的呢?”
姑嫂二人乘着马车去了戚府。
夏花开过只留一片绿荫,戚府种了一片荷花,水榭中佳人着轻衫说说笑笑,远远看去,荷风动,轻声曼,美不胜收。
林笙笙对荷花没什么兴致,只坐在水榭中应付各家夫人。
“听说了吗,周家大姑娘竟然被戚贵妃看中,选了去给肃王做良娣呢。”
“啧啧,要我说周家虽是个站不稳脚跟的小官,但胜在会钻研,你瞧,这下攀上戚家,今后可是前途无量啊。”
“既是与戚家结了亲,今日怎么不见周家夫人来赏花宴?”
几位夫人用扇子掩了嘴轻笑,“这你还不知道吗?良娣而已,抬了去也不过是个生儿育女的物件,周家上不了台面,戚家怎么会因为个物件与之交好?”
“哎呦,今后若是……就算只是良娣,也前途无量啊。”
“那也得看她的造化,听闻肃王妃治下甚严,光是今年从王府里横着抬出去的莺莺燕燕就不少,周家的想一步登天?且活下来再说罢。”
林笙笙听了一耳朵,兀自摇摇头。
说起来,肃王确实不是良配。
肃王阴鸷,肃王妃狠厉,有这二人在,肃王府里的生活恐怕十分艰难。
只是……不知周琼如何了,可得偿所愿将自己嫁出去了吗?
林笙笙正想着,一旁夫人又说起话,“要我说啊,什么鞍配什么马,周家大姑娘若是同三姑娘一样识趣,嫁给个读书人,今后或许还有一争,虽苦寒,但不至于丢了性命。”
有些夫人点头认可,有些世家夫人却不认同,“嫁个穷书生能有什么出路?还真当谁都有林相那亨通的官运呐?”
林笙笙蓦然抬起头,什么?怎么说着说着说到她身上来了?
一众夫人对林笙笙不熟悉,只听说过她一些趣闻,虽然心里鄙夷,但是因着林平之的身份,不敢对林笙笙无礼,所以都冲着林笙笙恭维起来。
林笙笙应付一番,执了扇子去了花廊下。
“白蔻,去查查周琼何时出嫁。”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发现今日戴的都是枕欢送她的首饰,她便只从手上撸下来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递给白蔻。
“再去我官皮箱里取一张田契出来,就京郊那处五十亩水田罢。”
白蔻疑惑,“姑娘,这是……”
林笙笙道:“算是我送她的贺礼。”
佩兰道:“姑娘这只镯子成色好,便足够了,何苦又搭上一张田契呢?”
林笙笙笑笑,“你呀,就因着她差点来谢府做妾,你就耿耿于怀,别去想那些。”
“嫁给穷苦书生固然不错,但是糟糠之妻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在男人身上消磨了青春岁月,最后男人一朝功成名就,红颜知己蜂拥而至,什么患难之情、共苦之谊能有几个人记着?”
林笙笙想到前世那三年听来的许多内宅之事,“若是书生念旧情也就罢了,若书生是个狼心狗肺的,这张田契也够周琼养活自己。”
“去吧。”
白蔻得令去了,佩兰上前打扇,“姑娘,您如今怎么……”
“怎么?”
佩兰说不上来,不论是上次给周琼安置住处还是这次给送田契,她总隐隐觉着林笙笙变了,变得对情情爱爱失去兴致,甚至冷眼旁观。
佩兰轻叹,“姑娘,这回奴婢是真的相信,您不喜欢谢公子了。”
林笙笙点点佩兰的额头,“这么好的事,你叹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