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掠过身后,随即,“啪”一声闷响击打落在她的臀上。
一下结束。紧接着,又是一下。
一共打了两下。
陆鸢鸢一震。
那落下的力气并不重,可因为太出乎意料了,有那么几秒,她整个人完全是懵的。怔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委屈混杂着羞愤冲上大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简直是羞愤欲死:“你、你怎么可以打我……打我那里!”
她说不出屁股两个字。
活了三辈子,她只有在自己原生的世界被爸妈打过屁股,而且是在小学的时候。而这具身体的原主,小时候在燕国犯了宫规,也只是被礼官轻轻打手心而已。
陆鸢鸢挣扎着想起来,可惜力气差了对方太多,压根翻不过身,袖子还因此卷起了一段,腕上两只手镯撞击着床沿。
殷霄竹看了那对手镯一眼,收回目光,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制住她,而刚才作恶的另外一只手,此刻也偃旗息鼓,放在她后腰处。那双茶色的眼珠子在跃动的烛火下,如深色的琉璃:“出门之前答应我子时回来,刚结丹出关就喝那么多酒。光说没用,要让你长长记性才行。”
一开口就数了她两宗罪,这就是她屁股挨两下的理由?
陆鸢鸢一咬唇,下意识感到一丝心虚。可一想到刚才的事,她又觉得对方好似不止为了这两件事生气。因为酒意,她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肌肉,哆哆嗦嗦,含了未干泪水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更为湿润:“我……不对,你这是恃强凌弱,公报私仇……你欺负我。”
听见她的控诉,殷霄竹的唇角居然还略微一勾:“对,我只欺负你。”
“什么?”
眼前突然一暗,陆鸢鸢感觉下巴被手指摩挲了下,耳畔响起对方的声音:“况且,这就算欺负了?那是你没见过我真正欺负人的样子。”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告?挑衅?玩笑?
陆鸢鸢手指一蜷,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没明白过来。而对方也没给她理解的时间,便直起身来,似乎打算结束今晚这出闹剧了。
陆鸢鸢满心只想着自己屁股挨了两下,太过丢人,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情绪一时上头,一坐起来,她便恶向胆边生,蓦地扑到了殷霄竹身上,在最容易下口的地方——对方露在衣衫外的脖子上,埋头下去,用力地咬了一口,聊作报复。
殷霄竹动作一凝。
咬一下还不够公平。
这人刚才可是打了她屁股两下的。
好在,对方的脖子颇为修长,很容易就能找到第二个下口的位置。陆鸢鸢脑壳发热,拨开对方的秀发,迅速地埋头,又咬了一口,听见殷霄竹闷哼了一声。她松开唇时,便见对方颈侧已经印下了两圈清晰的牙印,连带着两团湿漉漉的口水痕。
仔细一看,第二圈牙印,虎牙印下的凹陷处,居然渗出了一缕红艳艳的血丝。
陆鸢鸢:“……”
她的喉咙咕咚一吞,手脚发僵。
怎么还出血了……不好,第二口她似乎咬得太用力了。
大概是破了皮,有些疼,殷霄竹微微一蹙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低头一看,发现指腹染了血,她的眼珠淡淡地瞟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陆鸢鸢膨胀至极的胆气立刻塌陷了,不敢与她对视,快速地爬回了床铺最里头,用被子裹住自己。
好在,殷霄竹最终没有与她计较。
在被子里心虚地躲了一阵,听见外面传来关门声,陆鸢鸢屏息,壮了壮胆,掀起了被子一角。
寝室里没人了。
闹了大半个晚上,危机总算过去。
陆鸢鸢擦了擦汗,匆匆去洗漱了一下,将自己摔在床上。
听说人太累了就容易做梦。这一夜,夜半时分,她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梦见有人给她盖被子,还把玩她的手,当面团一样捏了一会儿。慢慢地,对方似乎想把她腕上的镯子解下来。
这对三年前段阑生从雷火兽身上取下的镯子,因为护身作用奇佳,她一直戴到现在。吃饭睡觉洗澡都不摘,镶嵌在镯子上的灵石已经换过好几次了。
而即使结出了金丹,这对镯子也不用淘汰,可以继续当成护身法器来用。并且,今后也不再需要放灵石这种相当于电池的东西进镯子里了,她可以自己供能。
因睡得太沉,察觉到有人动她的镯子,她的意识也仿佛沉在水底,醒不过来。只是不乐意地抽回手。由于她不配合,镯子滑不出手腕,还在肌肤上磨出了浅浅的红印子。
见状,那只手最后还是停下了动作。
.
翌日。
陆鸢鸢一觉睡到中午。苏醒时,太阳穴还带有微微的胀痛。她拥被坐在床上,黑发披散,揉捏了眉心数下。
昨天半夜,好像发
生了一些事。可四周并无异样,而且,一撸起袖子,镯子仍在她腕上。
看来,她只是做了一个逼真的被人偷东西的梦而已。
把昨天的事儿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想起自己不仅演了一波绿茶,去离间段阑生和殷霄竹,最后居然发狂咬了后者的脖子两口,她就后悔又尴尬,面上火辣辣的,搓了搓头发。
现在想来,殷霄竹估计是担心她,和她闹着玩而已。她屁股好好的,连个印子也没留。她却把人家的脖子都咬出血了。
酒真不是好东西,喝多了容易冲动,容易没轻没重,容易变得不像自己。
以后,她再也不喝了。
霎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殷霄竹,陆鸢鸢叹了一声,起来洗漱换衣,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别想那么多了,先把正事做了吧。
今天,她要去选一把自己的剑。
第47章
在蜀山,只有剑宗把剑术列为必修科目,其它宗的弟子并没有佩剑的硬性要求。但金丹修士基本都是人手一把剑。毕竟,身处在修仙世界里,剑不止是武器,也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修士没有剑,就跟魔法师没有扫帚一样,出行多有不便。
这方面,蜀山的福利还不错。只要结出金丹了,门生就可以去蜀山的问剑堂挑选一把合适的剑。
当然,问剑堂的剑,只能算是新手村统一装备。要把它改造成更适合自己的形状,就要精炼,要投入大量耗材。
至于那些一刀下去就能砍掉999万滴血的屠龙宝刀,基本只会在高难度任务里掉落。段阑生的剑,名唤断水,就是从这里来的。
这个时辰,去问剑堂的山路一个同行人也没有,路边青木亭亭如盖,蝉鸣不绝于耳。陆鸢鸢走到问剑堂的门外,恰好看到一个身形颀长、气度磊落的青年,正与剑堂的两个值守弟子交代着什么。
正是齐怅。
听见足音,齐怅转眸看来。
陆鸢鸢露出笑靥,说:“齐道君,好巧!”
齐怅凝睇着在阳光下走向自己的少女。自从发生了浮屠谷那件事,许是难得对凡人产生了愧疚,这三年来,他一直有关注着陆鸢鸢的课业。原本以为只是资质平平的凡女,孰料能这么快就结出金丹,并且,对方主修的方向也和自己一致,很可能要成为他的同门师妹,他心里不免也生出了几分惜才之意。见她走来,温和地一颔首:“你这是来选剑?”
陆鸢鸢眨了眨眼:“道君这都知道?”
齐怅笑了笑,挥手,示意两个当值弟子退下:“既然这么巧遇上了,可要我帮忙挑选?”
选剑就跟买衣服一样,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帮帮眼肯定更好。陆鸢鸢忙不迭点头:“齐道君不嫌麻烦的话,当然好啊。”
“进去吧。”
问剑堂是个巨大的石洞,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没有一盏灯,却亮若白昼。抬头看,上空流光簇簇,悬浮着无数剑影,壮观华美。分明都是入鞘之剑,没有露刃,可冷兵器专有的肃杀寒气仍充斥在这片静默的空间里。
齐怅一弹指,最下方的那圈长剑就转动着朝两人流了过来,来到了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拔剑试一试。”
陆鸢鸢沉下心来,凭直觉选了一把剑,握住剑鞘,剑柄朝外。一缕灵力从指尖流入,蓦地,剑身一震,长剑脱壳,飞了出去。两人同时仰头,看它在洞中飞了一个来回,重新回到了她手中的剑鞘里。
入鞘的冲力太强,陆鸢鸢的虎口连带手肘,都被震得麻痹。若她还是个凡人,那手骨定然已经震成两截。
步子一退,她的后背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托住了。
齐怅显然已经看多了选剑的场面,等她站稳,收回手来,沉稳地说:“这把剑不适合你。继续试。”
陆鸢鸢抿唇,又拔出一剑。
……
在齐怅的协助下,陆鸢鸢选到了一把比较趁手的剑。事毕,两人一起走出问剑堂,陆鸢鸢将剑抱在怀中,眼珠亮亮的:“今天谢谢你了,道君。”
齐怅道:“小事而已,你无须再三道谢。”
陆鸢鸢与对方寒暄数句,目送对方消失在山道的尽头,才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新剑。转过身去,却突然见到远处站着一个人。
段阑生就站在问剑堂附近的一棵树下,望着她。
面上树影斑驳,他的眸底也敛着薄雾似的,晦暗不明。
事实上,段阑生不是刚刚来的。他很早就站在这里了,从她怀抱着一把新剑,和齐怅边说边笑地走出问剑堂开始。
陆鸢鸢一怔,将剑背在后方,快步过去,来到他面前:“阑生,你怎么在这里?”
段阑生睫毛很黑,衬得面庞越发雪白,直直地望着她,开口:“你要选剑,为什么找他不找我?”
他岁数和入宗时长都不如齐怅,可在修仙界,隔行如隔山。一个剑修,一个丹修,在选剑方面,没有可比性,毫无疑问,是每日与剑打交道的剑修更精通此道。
“我是在门口碰到他的。”陆鸢鸢曲起指节,敲了敲剑鞘:“齐道君虽然是丹修,其实也挺擅长这个。”
段阑生眉头一拧,声音硬邦邦的:“我比他更好。”
很少听到他说这种争强好胜的话,陆鸢鸢有些意外地抬目看他。
段阑生抿唇。
他也知自己有些失言。陆鸢鸢视他为好友,一定不会希望他是这个模样的。可是,发现自己不是陆鸢鸢的第一选择时,他就心烦意乱,胸廓里仿佛有股敌意与戾气在膨胀,让他控制不住,说出那句与齐怅相争的话。
不,他本意不是想和齐怅争,他也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希望自己是陆鸢鸢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我昨夜去见师尊,今晨才出来,去了一趟丹青峰找你,那时候你还没醒。我再去时,你已经不在丹青峰,我就知道你来了这里。”段阑生转过脸,没有再接之前的话茬,轻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把剑,你其实不必用问剑宗的剑。”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去到什么地方,他有好东西都想分享给陆鸢鸢。从她闭关开始,他就想着要给她选一把剑。
听了段阑生的话,陆鸢鸢好奇地跟他去了剑宗,来到他的居所里。段阑生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把用绫罗缠住的剑,递给她。
这把剑的刃上散发着淡淡绿光,更轻薄更小巧,但一点也不影响它的锋利。剑柄刚好能让陆鸢鸢一手抓住。光看灵力流过剑刃时的光芒,就知道这不是凡物,比问剑宗的新手装备不知好了多少倍。
陆鸢鸢盯着,没有伸手。
见她反应犹豫,仿佛有些生分,段阑生将剑放至她手中,说:“你试试看。”
陆鸢鸢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把好东西拒于门外:“先多谢了。”
见她收了,段阑生神色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