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媳妇怒气冲冲:“别喊我娘!”
“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外面那男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花钱是送你上学去的,不是让你谈对象的!”
她家秀秀一直都很听话,很胆小,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叛逆,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她。
要是让她知道,她花了那么多钱,辛辛苦苦在村里搬咸菜坛子就供出来个才上中专一年半,就想跟男人跑了的闺女,她真的会后悔的。
楚秀秀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娘。
老楚媳妇被她这么一手搞得越发的生气了:“说话啊,你哑巴了?”
楚秀秀被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的骂,她心中也被激起了一丝火气,她闭着眼,干脆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的所念所想全都说出来了:“娘,姚策是我对象,我不想留在家里招赘,我想去城里生活,姚策家就住城里,他家庭条件好,对我也好,这次来家里还买了好些东西,不信你去外面看看,他家有自行车,还有收音机。”
想到姚策家的富裕,再看看自己家的三间破瓦房,楚秀秀咬着唇道:“娘,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跟爹非得要我招赘呢?我嫁了人以后也不会不管家里的,你看大姐,她结了婚后,不是一样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吗?”
老楚媳妇:“这能一样吗?人家说明媒正娶,你大姐人家是先经过媒人牵线搭桥,然后结婚的?”
“你跟她能一样?你这不声不响的就把人领回家了?”
“还有……他家有收音机?”
楚秀秀点点头。
“你去他家了?”老楚媳妇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
楚秀秀有些害怕,她支支吾吾:“娘,我就是……路过。”
路过能知道人家家里有啥?她闺女这是把她当傻子哄呢?
屋里两母女吵得不可开交,屋外的姚策也被黄有德一个接一个问题搞得慌里慌张。
“姚同志,你跟我们秀秀不是同学,那你俩咋认识的呢?”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就没什么兄弟姐妹?”
“咱们秀秀家这个情况你知道吗?”黄有德示意他看一看傻乎乎的楚天宝。
就楚天宝这么个情况大部分人是不会愿意对象家里有这么个人的,如果他能毫无结缔的表示接受,那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另有所图。
楚秀秀身上有什么特质是能够让人图谋的呢?贫穷的家,痴傻的弟,还是、貌美的她?
姚策在心底叫苦不迭,他就谈个对象而已,怎么他对象村里的人这么恐怖,见个家长恨不得连他祖宗十八代都给刨根问底的问出来。
这就跟警察审问犯人似的,姚策心底生出几分警惕来。
可他看了一眼黄有德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还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以及头上杂草一样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警察,他又嘲笑了自己一下,怎么谈个对象,胆子还变小了,就这么个小村子,哪里会有警察。
对于黄有德的话他一一作答。
“我爹就生了我一个,但是他心好,又收养了几个孩子,是我亲戚家的。”
“那几个孩子手脚不太便利,又没了爹妈,我爹不养活他们,他们实在没地方去了。”
姚策垂眸,像是在替家里的那几个孩子感到悲伤。
手脚不好,还是收养的,还好几个?钟莹莹一下听精神了,好家伙,这又是大案子啊!
姚策看了一下边上人的反应,确定一切正常后,他才接着道:“正因为家里养了几个这样的弟弟妹妹,我知道秀秀家也有个这样的弟弟,才会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姚策觉得自己的表演简直无懈可击。
他也确实是相中了楚秀秀,但不仅仅是黄有德猜测的那个原因,还有就是这个小姑娘胆子小,而且好骗的很。
第118章
“那你爹也太辛苦了吧,要养那么多孩子!”黄有德用一副很钦佩的语气恭维姚策。
姚策还真以为对方是被他爹的义举给感动到了,一脸谦虚道:“唉~我也说过了,让他不要捡那么多孩子回来养,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可他说,都是亲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活路吧?”
在姚策的口中,他爹是一个大义凛然,收养了众多孤儿的好心人。
黄有德不信世界上真有这般好的人,他想起进楚家的院子前,在院外看见的自行车,他试探着开口问道:“那姚同志,你家里的条件一定很好吧,我看你骑了个自行车呢!”
姚策见他像哈巴狗一样对自己的自行车垂涎欲滴,心里不屑:乡巴佬就是没见识,一辆自行车就给他迷的找不到北了。
姚策心里瞧不起钟家岗的人,但面上还是装的亲亲热热的模样,假惺惺道:“我家也不算条件很好,我爹在糖厂给人家烧锅炉,我在厂里当会计,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攒不下来什么钱的,这自行车也是工作需要,要不然我们也舍不得买。”
嘴上说着舍不得,他的动作却很实诚,左手撸起右胳膊上的袖子,超‘不经意’的露出了他右手腕上的手表。
果不其然,黄有德立马惊呼道:“小姚同志,你还有手表啊?”
得到自己想收到的反应,姚策满意的把袖子撸了下来,夜里的天气凉,手腕露在外面怪不舒服的,他冲黄有德点点头道:“工作需要,都是工作需要。”
黄有德围着他,一直不停的夸奖他,什么“我们秀秀找了你当对象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小姚同志长的真是一表人才,村里小伙子都没见过跟你一般俊秀的”。给姚策哄的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看黄有德突然发神经,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亲近,还全方位的夸赞对方,钟伟先和陈显英都觉得像见鬼了一样。
他们咋没见着这小伙子跟黄有德说的那样天上有,地上无的,就他们家绍华,除了没手表也没自行车,哪点比这小伙子差了?
虽然不理解,他俩也没拆黄有德的台。
碰巧老楚也醒过来了,钟伟先就过去劝他:“老楚,有什么事你跟孩子慢慢慢说。”
“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啊,什么事都得放宽心。”
“你看你这一着急是不是就撅过去了?”
老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完全听不进去钟伟先说的话。
钟伟先该说的都说了,他只是个外人,说多了要惹人烦的。
从老楚屋里出来,看还在抱着自己脚哭哭啼啼的楚天宝,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弯下腰跟楚天宝说:“天宝,你爹醒了,你脚不疼了就进屋去看看你爹吧。”
这个被他一颗安乃近从阎王手里救回来的小孩,像三魂缺了七魄似的,一直傻傻的,钟伟先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救了人,还是造了孽。
楚天宝被钟伟先提醒了一嘴后,迷迷糊糊的进屋看他爹去了,对于之前他姐喊他去他大姐的叫人的事,这会儿是全然忘记了。
钟伟先跟陈显英带着俩孩子回家的时候,黄有德还在跟姚策聊的热火朝天。
等钟家吃晚饭时,就听见楚家又出事了,这会儿嚎的还是楚秀秀。
“有德叔,你抓姚策干什么?”楚秀秀拦在黄有德身前,不让他走。
老楚也从床上下来了,斜倚着自家堂屋的门框,焦急道:“有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大闺女嫁给了村长大儿子,黄有德又是村长小舅子,他便跟黄有德同辈相称,楚秀秀也跟着喊他叔。
黄有德拿绳子捆姚策的动作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丝毫停止,反而是在将姚策的嘴用楚家挂在墙角的抹布给堵上后,才斩钉截铁道:“没有误会,我怀疑他跟县里最近发生的多起盗窃案有关,我这次回村里,就是为了抓他!”
被黄有德一把按在地上的姚策十分懵逼,他不是正跟他相谈甚欢呢?怎么一个过肩摔就给他扔地上来了?
姚策想要挣扎,整个身子扭来扭去扭成了毛毛虫,换来黄有德一巴掌扇在他头上:“老实点!”
都被抓了,还怪能折腾的。
姚策挨了一掌后不敢再明着挣扎,只敢默默的用眼神哀求楚秀秀,让她帮帮自己。
看着恋人在乞求自己,楚秀秀又鼓起勇气给黄有德解释:“有德叔,姚策放假以后一直跟我在一块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姚策咋可能偷东西呢?”
“偷没偷到了局里就知道了,秀秀你让开。”黄有德拎着手脚都被捆起来的姚策就想走,临了看着楚家墙角堆着的那一堆礼品,他又提醒了一句:“他带来的东西你们暂时先别用,没准是赃款买的,如果用了的话,等局里核实以后是要赔偿的。”
黄有德走的是很轻松,马上又要立功了,但留给老楚家的却是一地鸡毛。
楚秀秀一直喃喃自语着:“怎么会呢?姚策怎么会是小偷呢?”
看她都有些魔怔了,老楚跟他媳妇也不敢刺激她,就连招赘的事都不敢提了。
钟莹莹跟钟新澄扒在墙头上看了全程,一直等陈显英喊她俩下来洗洗睡才下来。
“姑姑,天宝他姐的对象真的是小偷吗?”钟新澄有些好奇,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大姑父抓坏人呢,简直太刺激啦。
“不知道!”
“快回去睡觉,你娘喊你了!”
钟新澄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有些不死心,仍想追问,被钟绍华一把给拎到灶房里,强按着洗脸洗脚去了。
钟莹莹洗漱的时候,灶台上给她留的水还热着,她舀了一瓢进自己的盆里,边洗漱边走神。
她在想,也不知道秀秀能不能承受住这打击。
她姐夫抓人,起码有八成的把握才会直接动手,那姚策几乎板上钉钉的跟那盗窃团伙脱不了干系了。
秀秀在村里还好,没几个人知道她找了个对象的事,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人跑到她面前去胡说八道。
可在学校里呢?她有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她对象的事?
要是被人知道她那个对象不仅是个小偷,还被抓到局子里去了,会不会有人孤立嘲笑她?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能在还没有酿成大错的时候,把两人拆散,钟莹莹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本该异常欢乐的假期,老楚一家都是诡异的沉默。
楚秀秀一连好多天都没出屋子,要不是老楚媳妇给她送饭,硬塞进她嘴里,她都不愿意吃。
老楚媳妇愁的不行,就上钟家来找钟莹莹,想着她俩以前玩的好,能不能过去帮着劝一劝。
“秀秀、秀秀,你没睡的话我进去了?”
钟莹莹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原先这个屋子是楚琳琳跟楚秀秀一块睡的,自打楚琳琳嫁出去后,这间屋子就变成了楚秀秀个人的独窝了。
屋里很暗,窗户上的草帘子垂着,外面的光线很难透过窗子射进屋里。
钟莹莹还闻到,她屋里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像是长久封闭不通风的霉味。
见楚秀秀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她没过去,只是手动卷起了窗户上的帘子:“秀秀,我给你把窗户开个缝,通通风,你这屋里太闷了。”
楚秀秀没有反应,钟莹莹就将草帘卷起来用绳子固定在窗户上面了,然后把那扇窗户给开了一半,闻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钟莹莹打了个哆嗦,脑子顿时清醒不少。
太阳光也趁此机会,从外面撒进屋里,印射在屋内的每一件物体上。
屋里亮堂了,看着也舒服了。
楚秀秀突然由面朝墙壁侧躺着翻了个身,变成脸朝上平躺着,只不过她的脸却是被双手紧紧捂着,钟莹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看清从她指缝中溢出的眼泪。
钟莹莹坐到她床边,楚秀秀放开自己的手,她才看见她双眼的红肿,以及面上的泪痕。
楚秀秀心如死灰的问:“莹莹,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姚策就是小偷呢?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想要反抗家里的安排,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钟莹莹从床头找了个帕子给她擦脸:“哪有为什么?坏人又不会在他们脸上刻字说他们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