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新澄跟着搬比较小的坛子,他接受‘劳动改造’已经快一个月了,身子骨都结实了不少。
钟家忽然有客来访,是他们的老熟人。
第85章
‘咚、咚、咚~’
院门被扣响。
“请问是陈显英家吗?”
一道男声骤然发声。
“谁呀?”
大门从里面打开,陈显英和男子迎面撞上。
“你是?”
陈显英见他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
该男子脸上胡茬横生,满是遮掩不住的风霜,显然是长途跋涉来到此地,还未曾休整过的模样。
“我是宋茹的父亲宋冬宇,之前我们在海市见过。”
陈显英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
她在海市人家帮了她那么多忙,这都能忘记,该打该打!
转头她又想,宋冬宇这胡子拉碴的,跟在海市的形象差远了,她认不出也正常。
“是小茹爹啊~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坐。”
陈显英给他迎进堂屋之后,脑子还有些迷糊,她有点想不明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为何他会来自己村里。
迷茫归迷茫,也不耽误她招呼客人。
“家里没什么好茶叶,这是自家种的薄荷泡的,你尝尝!”
钟家岗一年四季都爱喝这个,夏天消暑,冬天提神解渴。
“谢谢!”
宋冬宇还真渴了,一路上都没顾得上喝水,他的嘴唇都干的起皮开裂了。
头发也乱八七糟的,额头全是汗。
要不是身上的衬衫西裤,还有黑色的大衣,给他撑起了门面,这个样子走出去说他是流浪汉都有人信。
‘咕嘟~咕嘟~’
宋冬宇端起茶碗,仰头连喝几大口,直至碗里的茶水都喝完了才放下碗。
陈显英忙不迭的又给他添了一碗。
看着他又是一碗下肚,陈显英暗自腹诽:“天可怜见的,这该是渴了多久啊!”
薄荷的凉气顺着喉管延伸到胃部,乃至全身每一个部位,宋冬宇喟叹了一声:“舒服了!”
“陈大姐,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想请你们帮忙!”
调整好状态后,他终于表明他的来意。
“我家有个亲戚,因为沾上一点事,被送到你们这边来了。”
“我查了,她不在你们这个村。”
“我想着看能不能把她给调过来,你们帮着照顾点。”
“她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了。”
想起步履蹒跚的姑奶奶,宋冬宇就是一阵心酸。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学生污蔑,搞的晚节不保。
陈显英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迟疑道:“方便说说是啥事吗?”
不是她没良心,忘恩负义。
她这一家老小的,经不起一点波折。
“对不住啊,是我忘记说了!”
宋冬宇慌忙解释,他明白陈显英的顾虑,就算是他自己,突然被亲戚朋友上门求助,也会问明白原因的。
何况又是这个风声鹤唳的节点,人家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我家姑奶奶是当老师的。”
这话一出,陈显英就理解了大半。
老师出事,不就那一二三种原因吗?
“她以前留过洋,你放心,不是私下去的,是公派留学。”
“我那姑奶奶一心想着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刚一毕业,立马就坐飞机回来了。”
热爱祖国的人,陈显英很是敬佩。
“前段时间因为和学生起了冲突,被人举报贪图享受,让下放到了这边。”
宋冬宇继续解释道:“她不是贪图享受,她是以前腿受过伤,没办法长时间行走,这才雇了个小保姆给她推轮椅。”
“上课的时候,为了教学效果,她就强撑着站着讲课。”
“那些人举报的时候就说她明明能够走路,却奢靡到要花钱请人推着走。”
“可我姑奶奶每次上完课,回到家,那两条腿都需要按摩很久,才能消除缓解疼痛。”
宋冬宇越说越激动,捏紧了拳头把桌子锤的哐当响。
他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一心为了学生好的老师,能一个个被举报下放到农村。
反而一些沽名钓誉之辈,被高高捧起,好似他们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他们那年代的学生可没这么多心眼子,一个个见到师长就像小鸡见到老鹰一样,被管的服服帖帖的。
陈显英连忙劝道:“你冷静一点!”
宋冬宇缓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又恢复成往日那个儒雅冷静的模样,他笑着道:“不好意思啊,陈大姐,是我太激动了。”
“没事,没事!”只要不再砸她家桌子就行。
“这是我从海市带过来的!”
宋冬宇拿起堆放在脚边的包裹,大一包小一包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陈显英都怀疑他是把家给搬过来了。
“这一部分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
宋冬宇分出一半的行李,推到陈显英那边。
“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啊?”
“你先别忙着拒绝,听我继续说。”
“我姑奶奶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多久,少不了要麻烦你们帮忙照顾着些!”
“你放心,也不是说要给她特殊优待啥的,只要她不挨打,病了能看医生就行,所有的钱我来出!”
宋冬宇又推过另一半行李,接着开口道:“这是给我姑奶奶的,里面大多是她的中药,缓解腿部疼痛的,还有一些营养品,我担心放到牛棚那边,这些东西她吃不到嘴,所以想着先放你这里,你们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她就行。”
“药吃完了我会从海市再寄。”
“麻烦你们了!”
宋冬宇站起来冲着陈显英深深鞠了一躬,一直挺直的背终于弯了下来。
他姑奶奶知道自己要出事前,把全副身家都托付给他了。
说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的来,东西让他看着处理。
其实两人只是远房亲戚。
宋冬宇拿着那些财产不做些什么,实在良心不安。
钟莹莹跟着钟新澄一块帮着搬小坛的咸菜,刚搬完就听说知青院和牛棚那边的人闹起来了,好像谁把谁打了,姑侄俩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改变脚下的方向,拐了个弯去知青院了。
到的时候那边正热闹着呢。
“你说,这信是谁写的?敢借着我们知青的名义胡乱造谣,我看你们这些坏分子还没改造到位啊!”
几张写满了字的信纸随着其中一名知青的动作洋洋洒洒的由空中飘落。
“不要再打了!我们写这些,对你们就没有好处了吗?”
一头发花白的老头戴着个镜片碎了一半的眼镜,狼狈的抱头鼠窜。
“揪出国家蛀虫,对大家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上面一高兴,大家都可以回城了!”
老头子想的很简单,一个村的人都被他举报进去了,那该是多大的功劳啊!
他戴罪立功,回城之后又可以风风光光的,没准还能官复原职呢!
“还回城?我看你是想去农场待着!”
改造都没完成,又出了个瞎编乱造摸黑当地农民的事,不被送进农场就稀奇了。
老头不解。
“你举报之前都不调查清楚的吗?人家村民是合法养殖!”
王岳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可算不只有他一人挨打了。
“怎么可能?”
那么多鸡鸭,老头自认为自己近视,但不眼瞎。
“一户三四只,人家一家可不止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