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想去面对,甚至想问一声,为什么!
三个拐弯过了,前面几步远,就是自己永远不愿意去推开的那扇院门。
“三哥!”周想轻唤。
周话转脸,“没事,进去吧!”
小院子里,一下子塞满了人,柳老太看着大闺女大女婿,大外孙女大外孙女婿,大外孙和一个男孩儿,这,这个男孩明显不是小外孙。
小外孙不愿意来了吗?
终于,院外又走进来两个手牵手的孩子。
想想身边那个眉眼俊朗的男孩,就是从小在自己棍棒下,慢慢变得木讷的小外孙,慢慢变得麻木的小外孙。
自己这次要跟小闺女离开,吕荣也跟着去,若是可以,自己也许不会回来了。
可是,这几天,这心里总是那么的不对劲儿,今天见到大闺女一家来,才明白那股不对劲儿,是对小外孙欠缺的一句对不起。
周话定定的望着柳老太,那脸上慈祥的神情,在自己懂得’慈祥’这个词的时候,就期盼过的,终究是奢望。
如今,却在自己不再需要的时候,出现了,有种讽刺的感觉。
周话张开嘴,想叫声外婆,却发不出声音。
这个称呼应该是带着向往和依赖的,可这些,统统不会出现在自己那五年的黑暗中。
柳老太见此,明白他并没有原谅,也没有迈过去,今天来,只是情势所逼。
经过小外孙女次次的撕脸,柳老太已经不再把以前那所谓的脸面当回事,今天不开口,也许将是这辈子的遗憾了。
“小三子,外婆对不住你,我知道这句对不住,远远弥补不了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我还是要说,也许有一天,你迈过了这道坎,愿意接受外婆这句道歉。”
周话终于开口,“若是我一辈子都迈不过呢?”
“那我只能用余下的时间,祈祷期盼。”
“说这些都无用,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
柳老太闻言泪流满面,为什么?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个姑娘家嫁给了鳏夫,却得不到他的心?只因为自己是文盲,不能与他吟诗作画,讨论诗词?
第一任是大家闺秀,人不在了,自己也计较不了。
可是自己为他操持家宅,生儿育女,他却在高位时,看上了年轻貌美的文化人。
为了跟随他,自己把幼小儿子托付给了娘家,带着大闺女背井离乡的来投靠。
工作他给了,感情却吝啬付出半分。不喜欢,领导牵线时,你别同意不就行了?不喜欢,你不睡不就行了?
可是,你却偏偏又给了小闺女,当自己照顾着幼小的小闺女时,你被调去省城,你说过会回来接我们娘几个的。
可是,娘家一封封来信说儿子腹泻严重,叫回去带儿子去看病,打电话找不到你,请假去省城找人时,你却温柔的拥着貌美年轻的女人笑意盈盈。
当失魂落魄的自己回到娘家时,儿子却已经无力回天。
亲手葬了才六岁的儿子,回到家后,却接到你被举报后,畏罪上吊的打击。
你用死来维护着那狐狸精,就没想过我们孤儿寡母要怎么面对流言蜚语,怎么生活下去。
现在小外孙问为什么,反正这院子里都不是外人,没必要给你留脸了。
“因为你的相貌与气质都形似你外公,我恨他,恨他的绝情无情。”
院子里的人,听到那举报不是污蔑而是事实时,都呆住了。
除了周想,不过令她意外的是三哥的气质竟然像外公的吗?
长相看不出啊!明显和自家爸爸妈妈也相似的。
不过,前世的自己只看过外公一张画像,画的不是很清楚,感觉三哥除了脸型像那画中人,别的并不像啊!
难道是气质?现在的三哥气质偏向温文尔雅,自己一直以为他是练书法练的。
最不能接受的是蒋蔚蕙,自己一直敬重的父亲,是这样的人品?
周话冷冷一笑,“原来我是代人受过,你恨他,我又该恨谁?我又该找谁泄愤?或者,挖坟鞭尸?”
周想晃了晃三哥的手,“三哥,他被烧了,鞭不了了。”
周话对妹妹笑了笑,“好!死者为大,不再说他。”
转过脸又面对柳老太,“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来,是来面对我黑暗的过去,来告个别,从此,将黑暗永远封存于角落。”
周想含泪笑了,三哥能面对心口那血淋淋的伤疤,是好事!能压住黑暗也是好事。
“那我们走吧!回水利局院子去。”
“好!”
周想叫上左横。
周袅自动跟上,“馨馨,我的滑板拿走了。”
“好!”院子里所有人脸色沉重,馨馨不敢太跳脱。
朱杭也拉走周郁,“这里不适合我们待了。”
静静的走着,周想一直没有放开自家三哥的手。
直到到了水利局院子,周话抽出手,“妹妹放心,我不会骗你说已经走出来了,但是,至少我看到光亮,我觉得,我已经走到光照的地方,很快就能走出那黑暗的通道。”
周想用力点头,“我在,我们都在。”
周郁上前拥住三弟,“对不起!”
周话推开她,“一边去,我不爱搭理你。”
周郁却笑了,三弟和自己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自私自利的那个自己,已经远离,木讷不爱说话的三弟也不见了,真好,这一切都是从去年的初二那天开始的,幸亏妹妹来了,也多亏妹妹的努力!
第351章 变化
周郁转向妹妹,“谢谢妹妹!你辛苦了。”
周想傲娇的昂起小脑袋,“知道我辛苦了,以后把家务活都包了,还要做好吃的给我们吃。”
“好!一定。”
朱杭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我俩一起努力。”
周想打开院门,“快进来吧!中午就看你俩的努力了,我要吃糖醋排骨。”
“我要吃红烧狮子头。”周话接了一句。
周袅笑道:“只要是肉,我都吃的。”
左横轻咳一声,“二姐,我想吃鱼。”
“行行行,我这就去买菜。”
朱杭进屋推出自行车,“我们一起。”
“呕!”
“呕!”
“呕!”
周想假装呕了声,周袅跟上,周话接着跟。
左横干咳。
“哼!”周郁昂首挺胸的跟在朱杭身后,自己不是单枪匹马。
柳老太院子里,静寂了很久,特别是蒋蔚蕙,安静的让人心颤,仿佛呼吸都没了似的。
一直敬仰的父亲形象破灭,在小闺女的前世,小儿子并没有早早的从母亲手底下拉出来,一直到初中毕业,一直到走入社会。
甚至参加工作后,还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仍然住在这里,这个恐怖的牢笼里。
自己的无力无奈,在小闺女这辈子的拼搏下,却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明明处处都是商机,明明处处都是钱,只要弯腰,只要有胆,就能捡到。
可是,自己头上一直压着两座大山,令自己小心翼翼。
而自己以为的两座大山,却被小闺女轻易的就搬开并且摧毁。
周全改了,会顾家了,可是仿佛也无所谓了。
自家妈妈改了,不打不骂了,可是得来的事实,仿佛在嘲笑自己。
信仰崩了,信念没了,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和妈妈一样是被抛弃的那个。
那个握着自己的小手,教自己握笔的高大背影,夸赞自己聪明的高大背影,原来是个负心汉。
哪怕他的政治背景再差,受到的冲击再大,自己也愿意这个家是个完整的家!
为了掩护一个人,不仅放弃他自己的生命,也把自己这个家庭推向了风尖浪口。
从省城回来,安抚好母亲,就面对被下放的命运,公公为了自保,亲自把自家的儿子媳妇下放农村去,多伟大的觉悟啊!
自己和周全无奈带着不满一岁的大儿子下了乡,周全为了再回县城,到处跑关系,把两个人的活都交给了自己,繁重的农活,压迫的自己无力喘息。
努力了两年,终于看到了希望,大儿子却因为忽略照顾,发烧严重成了脑膜炎。
怪谁,怪公公?因为父亲不在了,就打压二房?
怪周全把繁重的体力活,都丢给了自己?
怪自己?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及时发现大儿子发烧,送医送迟了?
呵呵,父亲啊!多好的男人,明明是多情的,情却给了别人。
“啊?”
蒋蔚蕙突然大喊出声,院子里的人都望向她。
她却看向自家妈妈,“好!真的很好!你应该永远不说,或者一开始便说,如今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恨谁,也许该恨的是自己。
我走了,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