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轻叹一声,“坐下吧!”
张加忠也表示自己没教好儿子,没想到他能做出那等疯狂的事情来。
周母轻轻摇头,“算了,已经过去了,莫再提。”
食不知味的午饭过后,周郁和朱杭收拾桌子,然后去了锅屋洗碗刷锅,周袅出去玩了。
周想坐着不动,想知道第一手消息,张家要干嘛?
张家父子这次不再小看周想,明白她在这个家里,有很大的话语权。
静默良久,张加忠最终还是开口,“我想请你们帮忙,替我家里安找份工作,哪怕是临时工都行。”
周母闻言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至于哪个单位,我不能保证,这次过后,那份人情便算用尽。”
“好!谢谢。”
张家父子离开了,周母陷入沉思,周想靠近妈妈身边,“妈,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人情,能叫他张家用了这么久,最后还能要份工作,”
临时工也需要人情和金钱来开路的,前世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家妈妈到底欠了张家什么人情。
周母叹口气,“叫你二姐俩人一起来听听吧!”
周想喊来二姐,后面跟着未来姐夫。
“都坐下吧!”
三个人正襟危坐。
“其实,这人情关乎着你外公,当年……。”
原来,外公起初是江省那边占山为王的土匪头目,抢了一位大家闺秀做媳妇,大家闺秀身体弱,没过几年就没了。
而外公被当时的民党招安,后期,民党撤到南方时,外公所在的队伍被放弃,又被并入了国内的大部队。
外婆就是在这个时期嫁给外公的,全国解放,外公被分配来徽省淮县做了烟酒公司经理。
后又调省城做公司总经理,外婆调去省城的调令都已经下发了,动乱却来了。
据说,外公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以外公这一生的履历,肯定是熬不过这一关的,然后就上吊自杀了。
外婆听到消息后卧床不起,自家妈妈独自一人去省城给外公处理后事,却领不回外公的遗体。
正巧遇到大串联的张加忠,自家妈妈扰乱看守人的视线,张加忠带人把遗体偷了出来。
并仗着当时卫兵的身份,把遗体送到火葬场烧了,自家妈妈才能把骨灰带回来。
屋里所有人都静默,这么大的人情,很难还。
“妈!”周想打破沉默,“你尽力吧!若是能够,就在刘镇或者圩镇,给张里安找份正式工作,他不适合离家太远,心里承受能力差,有了正式工作,他家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咱家的人情就算还完了。”
周母点头,“好!我尽力。”
然后又看向朱杭,“我叫你一起听这件事情,就是不想让你心里有疙瘩,觉得我对张里安做的事情,轻拿轻放。”
“我懂,既然妈你做了决定,肯定是有理由的,没听到这事,我也没想再计较,毕竟我和周郁是在这事情后,才在一起的。”
“好好,你是个懂事的。”
周母去上班了,周郁和朱杭甜甜蜜蜜去了。
周父睡午觉。
周想坐在桌边发呆,前世,外公的事情,自己只从爷爷嘴里听到过几句,真小孩的时候,不关心遥远的事情,所以不过耳,没这么具体。
后来,曾经听三哥说过,外公确实在外有了人,是外婆打人泄愤时说了出来的。
如今想来,外婆去省城的调令已经来了,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外公的外遇和自杀,对她有如当头一棒,外公倒是一了百了了,留下了外婆面对一切。
所以外婆对外公是既爱又恨,她把恨都发泄到了日常生活中,把爱留给了黑夜与怀念。
原来,前世初中时代的夜里,那低低的哭声不是梦。
周母又请假了,周想调侃妈妈,“你这班上的,人家领满月工资,你拿半月工资,心里平衡吗?”
“没事,我的底气足,你给的。这次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天太冷。”
“那,你把钱带够了,尽最大能力,这样,咱俩的心才踏实。”
周母点头,“放心,一定给他找成正式工。”
周想很放心,自家妈妈的同学比较多,如今都是靠人情来办事的,塞足了金钱,再用上人情,事情肯定能办下来。
这次,妈妈一个人奔波了几天,然后说要在家等消息。
半个月后,又去奔走了几天,拿了介绍信和证明回来,“办好了,刘镇供销社,元月一号就去上班,三个月后,考核转正。”
周母带着满脸轻松的笑容,对周想说道。
“妈妈这次是不是把那年的三等功用上了?”
周母笑容未变,“功劳是死的,我也用不上,这次豁出去了老脸,强行要来的指标,这事办成,我心头这块压着的,近二十年的大石头,搬开了。”
“嗯呢!算是还完了他,包括与二姐的姻缘。”
周母点头,“对,如今心里也踏实了,否则总有种坏人姻缘的愧疚感。但愿他有了工作后,能找个不错的对象。”
“妈妈辛苦了,这都28号了,明天我骑车去趟刘镇吧!”
“好,你骑车去,去张庄没自行车,真不行。”
晚上,周家人知道事情办成了,都松了口气,特别是周郁,真的很怕张家利用这个人情,威胁到自己的幸福。
29号阴历十八,圩镇和刘镇都逢集,周想骑车穿过刘镇集市,再拐过了粮站大门,就进入了去往张庄的路上。
“周想?”
周想假装没听到,路过的时候,自己就希望别遇到熟人,可是老天不听祈祷。
“周想,你站住。”
周想蹬得飞快,可是后面传来的声音也与自己距离拉进。
周想无奈的下了自行车,回头对追来的人说道:“钟灵,好久不见!”
钟灵也下了自行车,喘息道:“为什么我越叫你,你骑的越快?”
第285章 张里康
“我只听到有人喊,以为听错了,毕竟我在刘镇也没熟人。”
“我不是吗?”
“忘了。”
“你?算了,不和你说废话,你是不是叫人整我来着?”
周想摇头,“我都忘了你在刘镇,我怎么会叫人整你?而且我刚才说了,刘镇上我没有熟人,又能叫谁整你?也不知道你得罪了谁,别赖在我头上。”
钟灵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张庄找人。”
“张庄啊!这条路还要骑十几里路呢!还都是坑坑洼洼的,行了,你去吧!有空来找我玩啊!”
说完骑上车,走了。
周想感觉到她变了,变得大气爽朗了,也许离开总被别人拿来做比较的环境,心,也会开阔点吧?
她说有人整她,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得罪了别人,二就是凌然的手笔。
想起凌然,觉得应该去凌家看看了,没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他不至于这么久不露面。
二姐定亲宴时,是凌伯父来的,且自己也没时间询问。
骑在颠簸的土路上,还要小心路滑,天冷,土地面结冰。
十几里路,骑了两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三排土坯房,约五十来户人家,每排房子间隔二十来米,一般人家正屋的前面,东侧是一间锅屋,西侧则是挖的红薯地窖,只露出斜三间的尖尖。
三角形的高那面,开着50公分左右的口子,就是地窖的门。
仅比大人的身体宽出一些,小孩子可以灵活的跳下爬上。
前世自己来这个村子玩的时候,也曾跳下去过,却爬不上来,因为地窖挖的直上直下,只有几个坑洞,代表了踩踏的地方。
是张叔下去,把自己举了上来的。
到了第二排路口,推着自行车进了村里,记忆里是在村子中间,具体的位置,真的不记得。
刚想找户人家询问,就听到身后有人问话,“你找谁家?”
周想转身,身后的人正是张叔的三儿子,张里康。
二十好几没有娶到媳妇,二姐给凑的钱,去偏远山区带了一个女人出来。
连续生了两个女孩,俩人出去打工,女人见识了繁华,非要跟他离婚,用带字是好听,其实是买的。
但是女人知道拿起法律武器,威胁他,于是离了,孩子一人一个,女人另嫁享福去了,他带着个小闺女,浑浑噩噩到了五十多岁,在工地做事时跌断了腿。
拖累了二姐和他小闺女,直到送走了他,他小闺女才嫁出去。
思绪一闪而过,对着如今只有十二岁的张里康,周想开口,“我找张加忠家。”
“张加忠是我爸,走,我带你去我家。”
周想跟在他身后,到了张家。
门朝南的两间低矮的土坯房,东边是一间锅屋,西边的地窖口,塞着稻草。
立稳自行车,周想对着从屋里走出来的人,喊道:“张叔。”
“是想想来了?快进来,屋里暖和。”
周想进了屋内,两间屋子没有隔开,顺着四面墙,摆了四张床。
周想在靠近门口的床边坐下,掏出介绍信和证明,还有张里安的毕业证。
“事情已经办好了,让里安哥去刘镇供销社报导,元月一号就能上班了,三个月后考核过关,就能转正,用心学,争取一次考核就能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