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赵阶愣住了。
灼玉亦愣住了,惶恐地朝门口看过去,容濯并没有理会门口突兀的动静,察觉她不安,他将人藏入怀里,抬起广袖掩住她的身子,温声安抚道:“灼灼别怕,他们看不见你。”
“你俩……”
赵阶震惊看着她和容濯,容濯把妹妹藏在怀里的时候哪有半分兄长的样子!还好罚他剿匪!
他恼怒上前:“殿下!”
灼玉以为他是要谴责她和容濯,赵阶一路见证了她和容濯兄妹情,被他撞见他们兄妹两人暧昧地搂抱在一块,她心里因容濯积满的羞耻感达到顶峰,她挣了挣:“你放开我……”
容濯却不容分说地按住她:“灼灼,你乖一点。”
而后他抬起头平静地望着赵阶,俨然默认了兄妹的暧昧。
“这……”
赵阶身形遽然晃了晃。
误会大了!灼玉挣不脱,双手心虚地推搡着容濯,又羞又恼地喊道:“阿兄认错了,我不是你那叫什么卓的心上人!我是你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仿佛某种诅咒,容濯闻言微怔。他目光从赵阶身上落回她的面上,探究地打量她眉眼。
随后笃定道:“你是灼灼,灼灼亦是你,不会错。”
“你就是弄错了!”
灼玉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从他身边逃*开,头也不回地逃了,她心情很是复杂,察觉身后有人大步追上她,她越发慌乱,脚下逃得更快了。
“是我!”赵阶上前拦住她,“容濯当真记了那女郎这么久?”
灼玉顿住了:“什么女郎?”
赵阶道:“是很久之前殿下曾在梦中喊过的一个名字,忘了是灼灼还是折折,总之差不离。”
灼玉被他说得也混乱了。
一年前容濯也唤过她灼灼,但彼时声音清晰,这次阿兄醉酒时声音喑哑,也比上回唤她时暧昧模糊多了。莫大的震惊前,灼玉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听岔了,也许真的是折折。
最好是。
她再三追问:“你确定?”
赵阶笃定点头:“原本我也误会殿下对你有意,但方才听清楚那个称谓才意识到是我多虑。”
容濯是在灼玉翁主寻回来之前做的梦,又怎会是翁主呢?
赵阶未细说,他为自己此前的荒唐揣测感到惭愧:“殿下向来重视与翁主的兄妹情,既是醉酒之下无意的举动,翁主不如……就当作未发生吧。横竖殿下酒量不行,今日又是大醉,过后当记不清,届时我帮你遮掩遮掩,免得过后您二位都会难堪。”
灼玉稍得安抚,可因容濯曾唤过她灼灼,还是不能彻底安心。
阿兄一直以来唤的“灼灼”究竟是别的人还是她?若是她,他岂不是在认为彼此还是亲兄妹时就……
那也太禽兽了!
灼玉实在无法面对,只拜托赵阶:“若是阿兄记不起醉酒时发生了何事,赵阿兄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赵阶一口应下,返回雅间。
容濯正以手支颐,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约莫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他才徐徐睁开眼,平静地在护卫护送下回宫。
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但暮时,赵阶还是被传了去。
容濯已彻底醒了酒,沉默许久,好似在犹豫该不该问,最终望了赵阶一眼:“阿蓁来过?”
赵阶搬出早就预备好的说辞,道:“来过,站在门边上看了一眼就走了,没别的。不过你方才对着她喊了另一个人名字,我已解释过,称殿下心中另有所属,她应当不会误会您。”
容濯盯着他的神情变得微妙。
赵阶浑然未觉:“殿下当真记着那个女子记了三年?”
容濯答非所问。
“阿蓁得知是何反应?”
看,他还是在意兄妹之情的,担心妹妹误会了去。赵阶大肆渲染了一番:“翁主松了一口气,还说就当她今日没来过,总归不大在意。”
可他越说,容濯神色越阴沉。
若非赵阶清楚内情,恐怕真要以为他对翁主心思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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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她一连数日都不曾去见容濯,容濯照旧如往常那样派人问候她起居,看不出别的端倪。
此外赵阶还捎了口信安抚她,称殿下承认认错了。
赵阶的话让灼玉在相信与不相信的边缘徘徊,而真正让她不安的并非容濯醉酒时的亲昵,而是她没醉竟还依恋他的怀抱,甚至回抱他。
简直是邪祟迷了心了。
正是黄昏,残阳似火,灼玉立在繁华的街巷旁。
躲了几日,她心绪已平复,开始相信阿兄心中另有所属,不料沿途经过那一处酒肆,还是难免想起那一夜荒唐的亲近。灼玉抬手,想让风吹散手上曾经被容濯攥过手的触觉。
“翁主?”
轻柔的嗓音对灼玉而言有些陌生,她回身后诧异地望见来人。
“庄女郎?”
不怪她听不出,这位庄女郎平素稳重少言,她们至多也只算点头之交,灼玉自然不认得她声音。
她身侧照旧跟着钱灵,相比庄漪的和善,钱灵戒备都写在脸上。
灼玉对这没来由的戒备很是好奇,是因一年前在赏花宴上她多看了庄漪几眼才如此?不大可能啊。
她和庄漪素无往来,更从无过节,应当不是因为庄漪。
那便是因为晋阳长公主?
这勾起了灼玉的好奇心,长公主的秘密她还没有头绪,说不定钱灵这能有突破,她想了想,对着钱灵和善地微微一笑:“钱女郎也在。”
钱灵觉得莫名其妙,愣了下,拉住庄漪想远离她。
庄漪习惯了表妹的一惊一乍,对灼玉歉意一笑,想起灼玉适才立在道旁茫然的样子,出于欣赏和善意问道:“翁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灼玉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望向庄漪身后的画馆,道:“我想给人画幅小像,都说这一带有长安中最善丹青的画师,便想一探。庄女郎善丹青,可知道哪里有可仅凭言语描述就能画出人像的画师?”
钱灵脱口而出:“阿——”
庄漪打断表妹,含笑问灼玉:翁主是想寻什么人呢?”
灼玉明白在她顾虑什么:“非要紧人物,是个曾救我于匪乱的胡商。”
见此,庄漪忖度须臾,终是开了口:“我曾学过此道,若翁主不嫌我技艺不精,我愿意一试。”
灼玉喜出望外,连声谢过,三人一道往画馆里走。
入了画馆,顾及灼玉或许不想让旁人知晓太多,庄漪体贴地让钱灵回避:“阿灵先去脂粉铺子帮我取胭脂吧,稍后我画完便去寻你。”
钱灵愕然地看着表姐,露出一副受了伤的神情。这个翁主太烦人了,她要抢走表姐,表姐竟还要支开她!
她很听话地回避了。
画馆中,灼玉本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料只试了几遍,绢帛上就呈现出一位年轻的男子。
与武由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灼玉眼眸睁圆,凝着庄漪时眸光微微发亮,简直如同狸奴看到了猛虎,充斥着欣赏:“早闻庄女郎极善作画,没想到竟如此出神入化!”
她捧着绢帛爱不释手,简直如获至宝,连声道谢,被她这样纯粹的喜悦感染,庄漪也不由得牵起嘴角。在灼玉打算送礼道谢时,她笑着婉拒:“翁主的祝愿对我而言已是最好的谢礼。”
二人有说有笑地出来,钱灵刚好出来,见此脸拉了下来。
烦人!
真希望这位翁主快些择婿,或者舅舅跟外祖母能给她跟旁人赐婚,让她离开长安就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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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画像便成了一半,灼玉记得武由曾说过,他的家人都在长安,他轻易不会离开,因而灼玉仍想先从长安入手。但她手头能用的人不多,太子宫门客眼线众多,再合适不过。
可想到容濯在她嘴角掠过的唇畔,灼玉又犹豫了。
还未想好要如何寻人,容顷捎来靳逐随容凌入京的消息。
武由的事便暂且搁置。
灼玉去见义兄。
“阿兄!”
一晃快三年不见,靳逐比两年前更沉稳硬朗了,目光坚毅,不说话时像位志在四方的将军。
她好奇目光让这位年轻的将军绷得越发僵硬,皱着眉咳了一声,粗声粗气道:“还是那么鬼鬼祟祟。”
灼玉挑眉笑了,和以前一样毫不示弱地反击:“你不也是啊?还是跟从前一样,真能装!”
靳逐自鼻间冷哼。
这份傲然却叫灼玉倍感亲切,幼时她因为记忆混乱而把对容濯和容铎两位兄长的印象叠加在他身上,刚到他和阿姊身边时追在他身后喊阿兄,义兄每次都会像容濯一样转身等她,但会像容铎那样满脸嫌弃,纠正她的称谓:“我不是你亲兄,唤义兄。”
灼玉就只能叫他义兄,可是她才不是什么听话的人,会时不时趁他不注意得寸进尺地挑衅他。
譬如现在。
灼玉眉眼带着让人放松戒备的笑,唤道:“别来无恙啊阿兄,两年不见,阿兄在吴国过得可还好么?”
“还好,长公子因为你的缘故对我不错。”靳逐冷傲的眉眼稍温和,随即严肃一压,“义兄!”
这只小狐狸还是那么狡猾,总要在一堆寒暄里掺杂几句私心!
被发现了,灼玉笑得乖觉。
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迅速敛下不正经,说了阿姊的事。
“你是说,阿姊去和亲了?”靳逐闻言不敢置信,傲然头颅垂下,高大挺拔的身子痛苦紧绷。
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