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姜云舒才道：“你没有看错？”

“不会看错，稍后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若不是他长得像我们姐妹，我们也不可能冒着风险将人接进来，哦，对了，梦儿很喜欢他，已经认他……”

姜云婉又停顿了下，看着姜云舒缓缓道出，“已经认他当哥哥了。”

姜云舒面色微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娘亲，你说大哥像你还是像爹？”

“要是当年大哥没死多好，我就有哥哥疼了。”

“我们一起去见大哥同他好好说说话。”

“娘亲还记得当年生我和大哥时的一幕吗？”

“也就是说娘亲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大哥的脸……”

程清梦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响起，姜云舒面色瞬间白了几分，心情一时五味杂陈。

她……她大儿子……有可能还活着！

“舒舒？”姜云婉见姜云舒面色不好，忙起身走过去，“肚子是不是不舒服？”

冯盈盈道：“要不先回知春苑歇着，见那孩子不急于一时。”

“夫人。”美黛面色还算淡定地进了房间。

姜云舒看着她，“如何？那孩子长得像我们姐妹？”

美黛望着姜云舒，张了张嘴，“那孩子……他……他。”

美黛实在说不出口，

那孩子太可怜，太惨了，浑身都是粗浅不一的鞭痕。

瘦得皮包骨，这是遭了大罪了。

她不敢相信，那孩子有可能是大少爷。

毕竟那瘦弱的小脸，闭着眼睛像极了她家夫人受风寒瘦下来时的模样。

姜云舒见此猛然起身，疾步朝隔壁走出。

“舒舒，等等。”

姜云婉，冯盈盈二人忙拉住她，“等会儿再去，还没施完针。”

姜云舒不知哪里来的劲儿，挣脱二人的钳制，跑去了隔壁。

她要看看他究竟是谁？

姜云舒突然闯进来，程清梦一时惊慌，伸手就要拿过被子给温书盖上。

“别动！”

姜云舒快步上前，扒开程清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温书暴露在外的上半身。

姜云舒呼吸一滞，眼眶发疼，面色还算镇静，但目光不敢上移去看温书的脸。

她害怕，她不敢。

起伏的胸膛清晰可见狰狞的鞭痕，皮下的肉少得可怜，胸肋骨都能瞧出轮廓。

这孩子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就是外面的乞儿都没这么瘦弱。

姜云婉，冯盈盈放缓了步子走了进来。

“舒舒，没事的，孩子会养好的。”

姜云婉见姜云舒直直盯着温书的胸膛不动，像是失了神般，看向宋瑜。

宋瑜低声道：“姨母一时接受不了，还没看温书的脸。”

舒舒这是不敢看，还是不相信眼前之人是她大儿子？

姜云婉伸手去拿软椅，姜观尘忙接过去将软椅放在姜云舒身后。

“娘亲。”程清梦扶着姜云舒坐了下来。

姜云舒按了按发疼的眼眶，再次睁开眼视线有些许模糊，始终不敢去看温书的脸。

大哥姐姐不是糊涂的人，不相干的人不会接进来。

她也希望自己的大儿子还活着没有早夭，但她又害怕大儿子还活着。

她宁愿相信儿子早夭，而不是活着受罪，她还稀里糊涂不知道！

宋瑜见时辰到了将温书头上、胸前的银针依次拔掉。

温诺拿着祛疤膏上前就要给温书涂抹。

“小诺谢谢你，让婶婶来。”

温诺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温书，等小哥哥醒了看见他亲娘在给他涂抹祛疤膏，一定会很开心。

将祛疤膏塞进姜云舒手里，退到一边期待着小哥哥睁眼。

姜云舒轻轻将祛疤膏涂抹在温书的胸前，越涂内心越痛！

每一寸肌肤都挨过鞭子，不用想整个身子都是鞭痕。

温书闻着熟悉的香气缓缓半睁开眼。

见一漂亮婶婶在给他涂抹祛疤膏，他竟然没有一丝害怕，身子也没有抖。

望着她的侧脸，闻着在梦中那熟悉的香气。

温书猛然起身，拉过被子挡住自己的胸前。

温书动作太过突然，众人一时愣在原地。

姜云舒下意识偏头看去与温书羞涩的目光不期而遇。

程清梦以为他害怕，赶紧出言安抚，“大哥，别怕，这是我娘亲，也就是你娘亲，是你亲娘，是你生母，你仔细看看，娘亲跟你长得很像。”

温书在看清姜云舒的正脸就确定她是他娘亲。

他真的有家人，是真的，不是妄想。

温书看着姜云舒此刻微红的眼眶，又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扯过一被角捂住他脖颈处的鞭痕。

鞭痕太丑太难看，不能让娘亲看到。

程清梦见状心头着急，大哥这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嘛？

“大哥，她真是你娘亲，我没有骗你，大表哥去拿大镜子去了，你看过了就知道了。”

温书没反应一瞬不瞬望着姜云舒，不敢眨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娘亲，他怕一眨眼娘亲就消失不见了。

姜云舒望着眼前瘦弱的孩子，她不相信都不行。

他简直跟她瘦下来的自己一模一样。

看着他胆小害怕的模样，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无声地落了下来。

温书心头一慌，娘亲哭了。

不能哭！

哭了眼睛会疼。

连忙抱着被子上前，伸出手来想要给她擦，又担心自己干瘦的手会弄疼她，掌心摊开去接落下的眼泪。

咦？娘亲的眼泪跟他一样是热乎的。

温书忽地红了眼眶也落下了泪珠子。

“儿子，是娘亲对不起你。”姜云舒一把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啊，真的是娘亲耶。

娘亲的怀抱跟梦里一样很温暖。

温书小手紧紧抱着姜云舒，生怕一松手，娘亲又没了。

“是娘亲的错，害你遭了大罪了……呜呜呜……”姜云舒眼泪如井喷控制不住往外流，“都是娘亲的错，娘亲当时怎么就没有仔细看你几眼，让你被换走了啊……真是要了我命了啊……”

娘亲怎么还在哭啊，哭久了眼睛会痛。

温书忙收住自己的眼泪，顾不得会不会把娘亲弄疼，伸出小手去擦姜云舒的眼泪。

娘亲不要哭了啊。

真是该死，他怎么就说不出话来。

姜云舒泪眼模糊望着温书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要她命啊！

儿子生下来时那声音多么响亮，那么悦耳。

她现在却听不到了！

“姐……姐姐……”

姜云舒神情悲愤偏头看向姜云婉。

“姐姐在。”姜云婉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舒舒，大外甥还活着要开心啊，不要难过了，大外甥担心你眼睛会哭疼，你看他都在给你擦眼睛了，多孝顺一孩子。”

姜云舒闻言胸膛如挖心般难受，止不住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儿子遭了大罪了，我让儿子遭了大罪了，姐姐，他的声音很好听，真的很好听，你要相信我。”

“嗯嗯，姐姐相信。”姜云婉见姜云舒神情恍惚，心提到嗓子眼里，生怕她有个闪失。

“大外甥声音一定好听。”

“可是，我听不到了，都怪我……”

“姨母别担心，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大表弟的声音了，他脑子有淤血散尽了就能说话了。”

淤血？

姜云舒忙伸手揽过温书的小脑袋，看着他耳后的鞭痕，目眦欲裂。

头发盖住的地方一定都是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