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摸摸劲宝的头道：“记住了，别人欺负家里人，打得过必须打，打不过呢…”

　　“也得打！”劲宝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谢欢颜拍了他的脑袋：“傻啊！打不过不是给人家送人头吗？打不过当然得跑。然后学本事，默默观察，总有机会给你打得过，知道吗？”

　　“知道！”劲宝声音响亮地道。

　　见欧阳氏还皱眉，张氏笑着劝道：“娘，娇娇这样，日后出了门，不用我们操心。”

　　欧阳氏笑骂道：“这算什么好事情？”

　　但是她总算不那么纠结了，谢欢颜感激地看了张氏一眼。

　　“娘，我也不是一腔孤勇不顾后果。”她开口道，“您想，一团和气的话，别人还当她是我祖母呢！她要是拿着我的婚事做筏子，私自收了别人聘礼怎么办？”

　　这件事情，唐氏上辈子就做过。

　　“这样闹开了，别人都知道我和她势不两立，她要给我说亲，别人也不会相信。”

　　欧阳氏总算展颜：“你这般说也对。算了，闹就闹了，我也很头疼她。但是下次别这样冲动，知道吗？”

　　谢欢颜笑眯眯地答应，心里却想着，下次也坚决不改。

　　“这辈子你想在我面前拿大，就这一条路，死者为大…”沈牧之琢磨着属下告诉他的这句话，心里想着，她倒是敢说。

　　这份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决裂的勇气，很少有人能有。

　　“李津，你回京一趟！”沈牧之道。

　　唯一跟在他身边的属下李津闻言跪下，道：“主子，万万不可。您身边没人，属下怎么能离开？”

　　“我死不了。”沈牧之道，“我派你回京是有要事，立刻回去！”

　　李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半晌后才低头沉声道：“是，属下领命！”

　　第二天，谢欢颜早早就来给沈牧之做饭。

　　前世在娘家，日子再难，母亲和长嫂都没有让她下过厨；可是后来嫁给宋嘉木，她洗手作羹汤，甚至和御厨请教，只为了惊艳昌平侯府那些人…她的骨子里有一种执拗，做什么都必须做到最好。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

　　谢欢颜用腊肉，青豆和大米做了腊肉饭，然后问沈牧之：“你想吃什么菜？”

　　“荤菜。”

　　“…好。”大清早的，也亏他能吃得下去。

　　她用沈牧之处理好的野兔做了红烧兔块，然后用他昨天买的猪肉和自己带来的青菜做了个肉丸汤。

　　条件所限，她也只能做出这些了。

　　谢欢颜把饭菜摆到桌上，用帕子擦了擦手道：“我多做了些，中午你自己把剩饭热一下，我娘管得严，我也不能总来。”

　　沈牧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闻着饭菜的香气，食指大动，然而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谢欢颜自己都馋哭了，她想，什么时候她能把自己得到的银子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买肉呢？

　　“那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留在这里看他吃得那么香甜，真是摧残自己。

　　“嗯。”沈牧之惜字如金。

　　谢欢颜收拾了一下用过的厨房才离开，她昨晚睡得不很好，做了一夜的梦，早上醒来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早上是强撑着起床来做饭的，现在她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沈牧之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往嘴里扒饭的速度立刻飞飙。

　　他许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用风卷残云形容也不为过。

　　剩饭留到中午吃？下次他要和谢欢颜重新探讨一下自己的饭量问题。

　　“那个——”谢欢颜去而复返，站在门口，看见空了的饭桶和一扫而空的菜，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

　　这人，是饭桶吧！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沈牧之神情淡定，声音冷淡：“还有事？”

　　他的冷让谢欢颜瞬时惊醒，“那个，昨晚我做梦，梦，梦见了你中毒了。”

　　沈牧之放在桌下的手抓紧了衣衫，手背上青筋暴起。

　　谢欢颜没有撒谎。

　　她刚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被什么触动，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一个梦。

　　梦中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冷酷地骂她：“滚，我不收投机取巧之人为徒。”

　　她哭着辩解：“书我都看过了，只是这本毒经，所记载的都是罕见之毒，我觉得…”然后那本毒经被扔到了地上，风刮过，跪在地上的她死死盯着翻开的书页，上面写着：落英缤纷，十大奇毒之首，中毒者脉象与常人无异…

　　这不是梦，是前世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京城中有一个性格怪异的老妪，人称“鬼医”，她前去拜师的时候，没有通过考验；梦中的情景，就是她苦苦哀求时候的场景。

　　她觉得，自己学医时间有限，并不需要学那些疑难杂症；她想钻研的，只是母亲的心疾而已。

　　鬼医最终没有收她，这也成为了谢欢颜很大的遗憾。

　　后来她才想明白，鬼医想收的，是真正对学医有炙热赤诚之心的弟子，她这种投机取巧，显然难成大器。

　　昨晚她之所以能梦见这一幕，大概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沈牧之的脉象虽然平稳，但是隐隐之中又有些不同寻常。

　　她终于想起来了，沈牧之中了落英缤纷的毒！

　　沈牧之淡淡道：“那又如何？需要我配合你中毒吗？”

　　谢欢颜咬咬嘴唇，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小心点好。”

第10章 嫂子威武

　　“…我梦见那种毒叫落英缤纷…”

　　落英缤纷发作的时候痛苦异常，非常人所能忍受。

　　以沈牧之的脉象来看，他应该已经中毒有段日子，不可能没发作。

　　沈牧之淡淡道：“够了。就算我真的中毒，又和你有关系？”

　　谢欢颜：“…和我没关系，我狗拿耗子！”

　　她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多管闲事，天打雷劈，她为什么要管他？

　　谢欢颜想起来，前世小哑巴也经常失踪，他的解释是在山里迷了路，以至于她经常嘲笑他是路痴。

　　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他毒发的时候，刻意避开。

　　也不知道，后来他的毒是怎么解的…中了这样的毒，最后还能成为锦衣卫指挥使，沈牧之也真是厉害。

　　谢欢颜回到家里，欧阳氏笑道：“你又跑到哪里贪玩了？”

　　“去找荷花了。”谢欢颜含混道，“可惜没找到她。”

　　欧阳氏道：“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了，你跟着你嫂子回娘家送节礼吧。”

　　张氏道：“娘，不用送。我娘说，真的不用…”

　　谢欢颜知道，她不想回娘家，因为回去也是受人歧视，虽然这些苦楚，她从来没有对婆家人提起过；但是欧阳氏却觉得自家受了张家很大的帮助，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激之意。

　　谢欢颜上前摇着张氏的手臂道：“嫂子，听娘的嘛！我跟你回去。”

　　张氏不敢露出更多苦涩之色，只能点点头。

　　欧阳氏道：“去杂货铺里赊二斤月饼，家里还剩下一只大鹅带过去。”

　　这已经是她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去了就赶紧回来，别让你娘家留饭。”欧阳氏又嘱咐道，“劲宝就别带了，免得他小孩子贪玩不肯回来。”

　　张氏一一都答应了。

　　谢欢颜挽着张氏的手臂，提着月饼，张氏则提着那只仅有的大鹅一起往张氏娘家而去。

　　路上张氏道：“娇娇，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放下东西就带你回家。”

　　谢欢颜心疼地想，大嫂为了她们，在娘家受了多少委屈都不说，所有的苦都自己默默承受；所以后来大哥在外面闹出红颜知己的误会时，母亲才那么大动肝火，直到大哥澄清误会还很久不待见他。

　　后来父兄入诏狱，大嫂一夜白头，苦苦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家。

　　想起前世，谢欢颜忍不住泪流满面。

　　张氏看见她哭，顿时慌了，忙道：“你要想跟我进去，我就带你进去。娇娇别哭，我，我就是怕我家的人慢待你。”

　　谢欢颜听了这话，故意哭得更伤心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道：“大嫂，我是心疼你。我知道你每次回娘家借钱，她们都不给你好脸色。”

　　张氏愣住了，眼圈也转红，嘴上却道：“娇娇，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一定是假的。”

　　“我听人说的是假的，那嫂子为什么要回娘家这么难过？”谢欢颜咬着嘴唇问道。

　　张氏顿时说不出来话。

　　“嫂子，进城卖绣活那日，我听见你们府里两个进城采买的下人议论，”谢欢颜扯了谎，“说是你们府上那个柳姨娘想要掌家，所以打算害你娘，似乎，似乎要从给我们家借银子这件事情开始发作。”

　　张氏大惊失色：“娇娇，你说的是真的？”

　　谢欢颜点点头。

　　事到临头，张氏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她想了一会儿，眼中坚毅之色渐渐汇聚起来：“没事，我找我爹去！我去我爹面前哭穷，把我娘借钱给我这件事情放到明处说，只说想要更多钱。我爹定然生我的气，也生我娘的气，但是好歹把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省得日后被人算计。”

　　谢欢颜心中激赞，果然是她日后主持中馈时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嫂。

　　但凡张氏母亲有她这两下，也不至于被柳姨娘逼得无立锥之地。

　　谢欢颜道：“这样还是损失了自己，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张氏眼睛一亮：“娇娇你说。”

　　谢欢颜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