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头来，还是改变不了命运吗？

　　重生以来，一切都那么顺利，让她得意地认为，已经彻底摆脱了前世悲惨的所有可能，却没想到，厄运早已埋伏好，只等着给她重重一击。

　　“他走了，沈牧之走了。”谢欢颜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他不会回来了。”

　　“娇娇，娇娇，你别吓唬爹。”谢常胜担心坏了，又骂自己两个儿子，“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赶紧出去找你们妹夫去！找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谢欢颜站起身来，眼神渐渐聚拢道：“爹，我也出去找。他应该没走远，说不定还能把他找回来。”

　　她不应该颓废认命，但凡有一丝希望，她也要逆天改命！

　　她心里又恨上了沈牧之。

　　她给他做了那么多功课，跟他旁敲侧击说了那么多次，请他遇到困难一定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可是结果呢？

　　他还是和前世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

　　前世的她，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甚至埋怨他，觉得他是白眼狼。

　　可是她恨不起来，因为沈牧之在的时候对她太好了。

　　她觉得她失去了一个家人。

　　可是后来，临死之前的重逢让她知道，沈牧之没有忘恩负义，他一直记挂着自己，甚至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

　　只可惜，大水冲了龙王庙，而且太晚了。

　　她相信，沈牧之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一定会照顾家人的，所以对他更没有恨，只剩下心疼。

　　可是这一世，她恨了。

　　因为她知道，沈牧之明明不舍得走，却还是走了。

　　他要面对的，一定是危险重重的境遇，自己一个人背负，不想连累她和家人。

　　可是，在她心里，他早就是这个家的一员了啊！

　　张氏见谢欢颜状态不好，道：“娇娇，你别慌，阿铎还在呢！那可是他亲生的儿子，退一万步说，他真的要走，也一定会带走阿铎的。”

　　在她的意识里，男人可能抛弃女人，但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阿铎，”谢欢颜把目光投向站在后面神情平静，甚至可以说淡漠的孩子，怀着最后的希望道，“你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了。”阿铎轻轻吐出两个字，依旧眸光疏离，仿佛这件事情，甚至谢欢颜的泪水，都没有办法打动他。

　　“你这孩子。”张氏嗔道，“你爹告诉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告诉你娘？看把你娘急的，都哭了。好了好了，娇娇不哭，我就说，妹夫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你别吓唬自己…”

　　“他走了。”阿铎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张氏的嘴合不上了，目光惊讶。

　　这孩子…他爹走了，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她忽然就觉得，怎么一点儿都看不懂这孩子了？

　　“去哪里了？”谢欢颜问。

　　“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问。”阿铎惜字如金，“他要走，让他走便是。”

　　谢欢颜想到沈牧之的去处，几乎站不住了。

　　她扶着墙才堪堪站稳身形，道：“爹，如果想做太监，有哪些办法？”

　　这句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住了。

　　“娇娇，你这是什么意思？”欧阳氏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问道。

　　“娘，我怕他去做太监。”谢欢颜道。

　　她无法解释，只能扯谎：“他之前，隐约透露过这样的心思。所以爹，大哥二哥，快帮我想想，他会往哪里去！”

　　“这个…娇娇你弄错了吧。”谢仲谋开口了，“沈牧之那么凶悍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条路的。”

　　那么有血性的男人，又有娇妻在怀，有什么理由去走那条路？

　　谢家其他人显然很赞成他的说法。

　　就连阿铎也说：“娘，您不用担心。他最自私，不会做出损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谢欢颜却不放心。

　　“爹，大哥二哥，先按照我的想法找。”谢欢颜央求道，满眼都是泪，“快去，咱们一起去，把他找回来。”

　　谢常胜最心疼女儿，所以不仅带着儿子们，还发动村里的人一起帮忙找。

　　但是找了两天两夜，最后只打听到他买了一匹马，往北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谢欢颜几乎没吃没睡，整个人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第61章 进京

　　欧阳氏道：“娇娇，去吃饭睡觉。沈牧之走了，天没塌下来，你还有父母兄长，还有阿铎，要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谢欢颜勉强自己喝了半碗粥，然后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躺下，张氏陪着她。

　　正屋里，谢家一家人开始探讨这件事情。

　　谢仲谋道：“娇娇也不说，她和沈牧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沈牧之能想到去当太监？难道他不好用，娇娇说他了？”

　　欧阳氏嗔怪道：“胡说八道什么，哪有当哥哥的这么说话的？”

　　“我觉得奇怪嘛！娇娇为什么那么笃定，就说他去当太监了？”谢仲谋一头雾水，“爹，大哥，你们能明白吗？”

　　谢伯言摇摇头。

　　谢常胜不高兴任何人说女儿有过错，牛眼一瞪：“那狗要吃屎，你知道它为啥吃屎去！不出息的东西，让娇娇不要为他难过，以后老子给她挑个更好的！”

　　“你小点声！”欧阳氏道，“别让娇娇听见了。她正难过的时候，你说这些，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谢仲谋嘟囔道：“爹说得对，咱们给娇娇找个更好的！就是，就是找个功夫更好的，有点难。咱们找个读书更好的不就行了？到时候敢欺负娇娇，看我捶不死他！”

　　谢伯言骂道：“你就这点出息，你怎么不说自己好好练武，打败沈牧之？”

　　“大哥，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试试！”

　　“都别吵了，找人要紧。”欧阳氏一锤定音，“相公，你京城那边应该认识人吧。找人去净身房那边盯着…虽然我觉得他不会走这条路，但是既然娇娇这么笃定，那就好歹去查查。然后再打听打听，京城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要不他不能这样不告而别。”

　　谢常胜欲言又止，挥挥手撵人：“出去，你们几个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你娘说！”

　　等人都出去后，他才埋怨道：“不是我落井下石，这桩婚事，当初你就答应得太草率了！故人之子，故人不错，可是好竹就不出歹笋了？”

　　想想谢欢颜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还从来没见到女儿这么伤心呢！怎么能不心疼？

　　其实谢欢颜的难过，一方面是因为担心沈牧之，还有一方面是觉得，是不是即使已经知道很多东西，还是改变不了命运？

　　就算她已经告诉沈牧之父兄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将来父兄还会有牢狱之灾，家里也有倾覆的危险？

　　难道她不喜欢宋嘉木，却还要嫁到昌平侯府吗？

　　想到这一切，都让她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惶恐和抗拒。

　　谁也不知道沈牧之为什么不告而别，但是谢家的人，包括谢欢颜，都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谢常胜却觉得女儿消瘦了很多，心疼万分地开解她：“爹在京城已经托了不少人找他，尤其，尤其净身房那边，你放心。”

　　但是他没说的是，也有很多人，是自己找小作坊净身之后去的，未必都去净身房那边。

　　这话他不敢说。

　　他也觉得奇怪，娇娇一直这么温柔，不可能说出过分的话；沈牧之这小子，就一点儿不留恋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的娇娇，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谢谢爹。”谢欢颜叹了口气道，“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等爹进京给你找更好的！”

　　谢欢颜苦笑着摇摇头。

　　她想好了，就算沈牧之真的做了太监，她也不会放弃他，依然要把他从泥淖之中拖出来。

　　锦衣卫那是什么好地方？

　　即使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踩着尸山血海上位的，更被无数人记恨。

　　那样的生活她无法想象，她不要沈牧之涉足。

　　沈牧之离开后第三个月，谢家父子接到嘉奖的圣旨，虽然还是原来的官职，只是赏赐东西，但是对他们私自离开军队的事情也只字未提，显然是翻过了这一篇。

　　“娘，我们一定要进京吗？”晚上，阿铎溜进谢欢颜的房间恳求地道。

　　“阿铎不想进京？”谢欢颜摸摸他的头，“你爹可能在京城。”

　　“我不想见到他，不是假的，是真的。”

　　谢欢颜道：“为什么呀？你和你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娘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父子关系这么紧张。”

　　“因为，”阿铎咬着嘴唇道，“因为…算了娘，我说了对您没有什么好处。进京之后，我还能留在您身边吗？”

　　“当然能。我已经嫁给了你爹，现在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儿子。你爹呀，不要咱们了，娘要你。”谢欢颜道，“外公外婆也不会撵走咱们，咱们就厚着脸皮住着。你和劲宝也可以在一起读书习武，好不好？”

　　“好。”阿铎道，“娘，您能不能答应我，什么时候都不赶我走？”

　　谢欢颜被他怯怯的小眼神看得心都碎了，“当然，娘保证。阿铎这么乖，娘怎么舍得赶你走？小小的孩儿，别那么重的心思，天塌下来还有大人呢！咱们先进京，一切等进京之后再说。”

　　“嗯。”阿铎重重点头，“我也会好好保护娘，不让娘被别人伤害的。”

　　“好。”

　　谢欢颜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始终觉得阿铎就是她前世失去的孩子，对他格外亲近。

　　临行的时候有很多人设宴送行，其中包括第五大人。

　　第五宗见了谢欢颜就哭得像死了爹一样，控诉道：“你是不是因为你父兄当官，所以看不起沈兄，把他撵走了？可怜的沈兄，他无家可归，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谢欢颜看着他痴呆的样子感到无语，应付他道：“你好好读书，日后进京春闱，说不定还能遇到他。”

　　“对对对！”第五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沈兄那么好的身手，可以去考武状元啊！等着，我去京城寻他去！别以为稀罕你这个凶婆娘，回头我给沈兄介绍更好的女子！”

　　谢欢颜心想，如果你真有更好的女子介绍给他，让他生活幸福，我谢谢你啊！

　　不过第五宗的话也给了她启示，如果找到沈牧之，她可以劝他走正常的仕途——如果还来得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