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嗔怪道：“在嫂子面前你就别装了，都是打你这时候过来的，我肯定不会告诉娘的。”
“不是，嫂子，你一定误会了。”谢欢颜道，“我没有想嫁给沈牧之！”
张氏却满脸都写着“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偷偷摸摸去给他送菜做饭我都看到了。”
谢欢颜：“…”
等等，她可以解释的！
可是对着张氏乐观其成的脸，想到她很快就要和沈牧之成亲，她又无力地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张氏喜滋滋地道：“嫂子很支持你。村里这些男人，哪个都配不上你。沈牧之虽然是外乡人，没什么根基，但是人好，日后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也至少衣食无忧，而且对你也不回差的。咱们家不看重那些虚的家底什么的，都没用。嫂子是过来人，你信我的。”
谢欢颜有气无力地道：“嫂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面相的？”
“不是看面相，而是他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贵气来。我所见之人中，就他比你大哥，差那么一点儿吧。”
谢欢颜：“…”
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她觉得自己父兄天下第一棒，但是公道来说，大哥二哥从小在村里长大，多少受到父亲粗犷的影响，在个人气质和长相方面，和沈牧之还有一定差距。
张氏道：“家里虽然没多少钱，但是一定不会委屈你。我这几日把我的陪嫁收拾收拾，挑好的都给你。”
“不用不用。”谢欢颜连连摆手，“嫂子，我们是假的。”
这话张氏不爱听了，“什么假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既然嫁给他，就踏踏实实好好跟着人家过日子。娇娇，不能欺负人家没有根基，对他好就是对你自己好。”
行吧，她还没上套，嫂子已经举着她往套上凑了。
如果不是知道张氏把她看成半个女儿，她都怀疑张氏想把她这个小姑子早点撵出门了。
不过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话题道：“嫂子，劲宝和阿铎去哪里了？”
“去河边抽陀螺去了，现在冰层厚，不怕，由着他们去吧。”
“哦。”谢欢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谈话的两人。
阳光照入正屋，屋里有一条界限分明的光影交界处。
两人坐在玫瑰交椅上，欧阳氏一脸严肃，正在细声说着什么；沈牧之正襟危坐，面色也很严肃，不时点点头，偶尔回应一两句。
他今日穿了一件鸦青色长袍，没有任何纹饰，却依然掩饰不住他通身的气势。
而欧阳氏穿着沉香色的被子，水蓝交领，举手投足间俱透出书香世家的底蕴。
只是这俩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像谈婚事，倒像谈判的。
谢欢颜见他们一时半会没有说完的迹象，便站起身来道：“嫂子，我去给两个小东西做点麦芽糖去，昨天就答应的。”
阿铎喜欢吃，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就偷偷暗示劲宝。
劲宝是个没多少心眼的，就跑来跟她要，阿铎就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她。
谢欢颜被他黑亮的眼眸盯着，控制不住地就心软，忍不住过来摸摸他的头，“傻瓜，想吃什么和娘说，娘还能偏心劲宝不成？”
她内心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美代入这个角色了。
张氏笑道：“去吧去吧，省得你在这里坐立不安的。”
谢欢颜：“…”
天地良心，她没有啊！她真的没有觊觎过沈牧之，即使资本还挺足的，可是那是随时准备为皇家献身的啊！
她不配拥有。
她刚要掀开厚重的棉帘子出门，就听阿铎大声呼喊她。
“娘，娘，娘——”
谢欢颜被他这般喊得心都漏了一拍，忙出门道：“阿铎，娘在这里，怎么了？”
看见他站在门口，小手紧紧抓着门边，身后劲宝气喘吁吁地追着，两人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她总算没那么慌乱，笑盈盈地招手道：“过来，娘在这里呢！”
这小东西没有什么安全感，一时看不见她就着急。
但是今日阿铎似乎格外生气。
阿铎跑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另一只手指着沈牧之：“娘，你要和他成亲吗？”
谢欢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彻底定下来，而且阿铎一直表现得也很喜欢他，她就没想过他情绪会如此激动。
她还在酝酿说辞，就见阿铎跺脚道：“娘，不行，不行，你不能嫁给他！”
谢欢颜愣住，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不想自己取代他生母的位置吧。
可是她和沈牧之是假的。正当她想耐着性子解释时，就听阿铎道：“娘，他不是好人，他最是薄情寡义，你嫁给猪狗都不能嫁给他！”
这不等于直接说，沈牧之猪狗不如吗？
这可是亲儿子啊！
虽然谢欢颜很想笑，但是她还是冷下脸道：“阿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你父亲！怎么能这样说？”
“娘，他连自己娘亲都不管，你还能指望他吗？”阿铎眼神里充满了愤恨，恨不得上前咬沈牧之一口。
沈牧之已经闻讯出来，站在屋檐下。
他长身玉立，眉头紧皱，声音平静而冰冷：“你再说一遍。”
谢欢颜毫不怀疑，阿铎若是敢再说一句，他就能上来打人。
于是她连忙捂住阿铎的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欧阳氏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连亲生儿子都不喜欢他，沈牧之这个人值得托付终身吗？
阿铎在谢欢颜怀里挣扎不已，像一头小困兽一般，眼看着谢欢颜就抱不住他了。
沈牧之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夺孩子，口中道：“我和他单独谈谈。”
第29章 欧阳氏的转变
谈个屁，他分明想动粗。
谢欢颜抱着阿铎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不行！你和我娘说话去，别靠近阿铎。我带着阿铎进屋说话，不打扰你。”
沈牧之目光冷厉地扫过阿铎，眼中有深深的警告。
看到这个眼神的谢欢颜都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想，阿铎的亲娘，难道是被沈牧之杀死的？
这不会是个杀妻狂魔吧…
阿铎毫不畏惧地回看回去。
欧阳氏道：“沈牧之，你进来。孩子让娇娇看着就行！”
她声音不高，但是却很有威严。
沈牧之顿了顿，最后冷冷看了阿铎一眼，这才转身回去。
谢欢颜忙抱着阿铎跑回自己屋里。
劲宝在后面喊：“阿铎，阿铎，你不是回家取陀螺吗？不去了吗？”
张氏把这个傻小子领回了自己房间。
“娘，你不能嫁给他。”阿铎眼中含泪，倔强地道，黑曜石一样的水眸看酸了谢欢颜的心。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铎，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因为八字没一撇，只有她和母亲嫂子知道，其余谁都没说。
而且看起来，阿铎应该是刚刚才知道的，否则反应不会这么激烈。
她自己在厢房里都没听到，他在门口却听到了？
谢欢颜百思不得其解。
“娘，我懂唇语。”阿铎道。
谢欢颜瞪大了眼睛：“就是，我嘴唇动动，你就知道我说的什么？”
阿铎点点头。
谢欢颜受到了极大的震惊。
可是阿铎却还惦记着她和沈牧之的婚事，道：“娘，您真的不要嫁给他，他不是好人。”
谢欢颜试探着道：“他对你娘不好吗？”
阿铎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他对他母亲不好，他不是好人。”
“那，怎么个不好呢？”
谢欢颜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前世沈牧之对欧阳氏都很敬重，对他的亲生母亲又怎么会不好？她觉得可能是阿铎误会了什么。
阿铎和沈牧之不仅长得像，连脾气都很像——对某个人某件事产生了某种印象之后，几乎不可改变。
阿铎咬着嘴唇，半晌后才道：“他，他认贼作父，反正就是不好！”
谢欢颜不解。
他们刚才不是在说母亲的事情吗？怎么又换了话题？
可是阿铎也不肯多说，只反复强调，说谢欢颜是他最喜欢的人，沈牧之是他最讨厌的人，千万不要嫁给沈牧之。
谢欢颜想，沈牧之家里的事情肯定乱糟糟，更加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他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所以应该有通房，年纪轻轻就当了爹，和自己的爹娘也有一些矛盾纠葛。
她看着阿铎情绪激烈，眼珠转了转后温声道：“我不是真的嫁给你爹，我们是假成亲。”
“假的也不要，娘你可以换个人！”
谢欢颜：“…可是没有那么合适的人选。你爹可能有缺点，但是他却是眼下我能抓住的唯一一个人。我和他假成亲，以后总会分开的。”
听到“分开”这两个字，阿铎似乎被触动，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她：“那娘，我能一直跟着你吗？”
谢欢颜想都没想，点头道：“当然可以。”
她又不想嫁人，日后也不用看人脸色，养个儿子在身边不正好吗？省得家里人还要担心她老无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