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煎熬猜测，而且还是不好的消息，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谢常胜喉结动了动，“娇娇，沈牧之出事了。”

　　谢欢颜手里的帕子悠悠落地。

　　她呆呆地看着谢常胜道：“出什么事了？他，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谢常胜摇摇头。

　　谢欢颜正要松一口气，就见他又点点头，不由着急地跺脚道：“爹，您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牧之回京城了，现在被关在锦衣卫诏狱之中。”

　　谢欢颜听完这个整个人都懵了。

　　每个字她都明白了，但是连起来却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沈牧之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吗？他明明是把人抓到诏狱的，现在怎么自己进去了？

　　“爹，为什么？”

　　欧阳惊华扶着谢欢颜，沉声道：“坐下说，你给我冷静点。慌什么慌，人还没死，就有希望。”

　　“没什么希望了。”谢常胜心疼地看着谢欢颜，但是还是硬着心肠道，“他卷入了谋反案之中，铁证如山，没有洗刷冤情的可能性。”

　　谢欢颜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怎么会？沈牧之怎么会谋反？

　　“爹，这些人怎么不想想，他一个太监，谋反了能干什么？”

　　“他有儿子。”

　　阿铎？

　　可是阿铎不是他的儿子啊！

　　这句话谢欢颜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然而谢欢颜到底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地对自己说，事情还不明朗，慢慢再从长计议，不要慌。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去见沈牧之，看看沈牧之怎么说。

　　“爹，我要见沈牧之，您能帮我安排吗？”谢欢颜道，然而话音刚落，自己就后悔了，“不，不用了爹，我自己想办法。”

　　前世的惨剧历历在目。

　　不涉及到谋反这样的大罪，皇上是个好皇上；但是只要谋反，哪怕只是有嫌疑，皇上都不会心慈手软。

　　前世父兄就算洗刷了冤情，和皇上之间君臣隔阂已经形成，日后皇上也不会重用他们…

　　而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被莫须有的罪名陷害。

　　沈牧之现在的处境，和前世父兄的处境不一样吗？

　　首先他不一定能洗刷冤情；其次就算洗刷了，皇上怕是以后也不敢再相信他。

　　沈牧之的前程…彻彻底底毁了。

　　可是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留在皇上身边，现在却…谢欢颜替他感到无比委屈。

　　沈牧之为皇上承担了多少骂名，现在却换来这样的结局，让人心寒。

　　谢欢颜想要救他，因为她已经在脑海中设想过将来两人相处的场景，心里早已把他当成了未来的依靠。

　　他们两个相互依偎着取暖，彼此互为依靠。

　　他出了事情，谢欢颜要竭尽全力救他；因为她深信，如果两人反过来，出事的是自己，沈牧之定然也会不遗余力地施救。

　　但是这些事情，只是他们两人的事情。

　　她不能自私的因为自己的情感，就拉着娘家人下水，拖累家人。

　　当然对谢常胜，她不能这么说，那会激起父亲更强烈的保护欲。

　　谢欢颜垂眸咬着嘴唇，直到嘴唇被咬得几乎肿起来，才道：“我要先去问问沈牧之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做下了那样的事情，那就…那就不必救了。在弄清楚事实真相面前，我们谢家不插手。”

　　“那你自己想办法？”欧阳氏问。

　　谢常胜怒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想什么办法？娇娇，你不相信爹吗？”

　　“爹，”谢欢颜终于冷静下来——慌乱、冲动和愤慨救不了沈牧之，唯有冷静应对，沉着思考，大胆筹谋，谨慎行动，才能给沈牧之赚取一线生机，“我有办法。您先让我自己来，我不行的话，一定会找您的。我不会为了救他就把自己搭进去，那样太不孝了。”

　　谢常胜有些不相信，道：“那你先跟爹说说，你想怎么办？”

　　“我要进宫见皇上。”谢欢颜道，“爹，我救过皇上。”

　　谢常胜愣住。

　　谢欢颜含糊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总之，是沈牧之带我去见皇上，让我救皇上的。而且我师傅对皇上，也有救命之恩。就算皇上最终驳斥了我，也不会狠罚我的。所以爹娘，还有姐姐都放心。”

　　沈牧之还等着她救，她不能出事。

　　谢常胜这才勉强同意，但是提出要陪着谢欢颜一起进宫。

　　“爹，您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皇上就会觉得您和沈牧之是一派，会迁怒的。”

　　“我本来就是他岳父，咱们是一家人。”谢常胜关键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

　　谢欢颜心里想，沈牧之天天厚脸皮地说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如果现在他知道，爹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知道会多开心。

　　可惜，他现在在诏狱里听不到。

　　甚至可能现在他正在受刑…谢欢颜不敢再想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这些念头。

　　“爹，我先自己去试试，您要相信我。”

　　欧阳惊华一锤定音道：“娇娇说得毒。这关头，您就别添乱了。”

　　谢常胜吹胡子瞪眼道：“你说谁添乱？有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在外面几年，越来越不像话了！”

　　欧阳惊华哼了一声道：“我老子？我老子现在在下面躺着呢！您一直冒充，就不怕他从地下钻出来找您算账。”

　　谢常胜伸手作势要去打她。

　　借着家里出事，这父女俩反而化解了矛盾。

　　谢欢颜想了想后，决定先和阿铎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再去进宫找皇上。

　　因为阿铎，应该知道更多关于沈牧之的事情。

第181章 失败的暗示

　　阿铎晚上从学堂回来，被谢欢颜叫到了房间里。

　　谢欢颜沉声把沈牧之的事情说了。

　　阿铎起初眼中有些震惊之色，然而很快眼神又一片漠然。

　　他说：“您不用担心，他演戏呢！再说，好人不长命，比如我娘；祸害遗千年，比如我那个亲爹，呵呵。”

　　谢欢颜有些生气：“阿铎，从前你和你…哥什么矛盾我不说了，平时你们两个不对付，我也没勉强过；但是现在他进了诏狱，你可知道那里的酷刑多么残酷吗？”

　　一家人，可以打打闹闹，可以有矛盾，但是关键时候不能摒弃前嫌冲上去，那还叫什么一家人？

　　所以今日，她是真的生气了。

　　“娘，”阿铎并没有害怕，而是抬头看着谢欢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皇帝就是自杀，都不会杀掉沈牧之。您记住这句话，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谢欢颜被这句话深深震惊了。

　　这句话从阿铎口中说，听起来那么像一句孩子气的话，但是谢欢颜却又深深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呢？

　　皇上为什么会对沈牧之那么宽容？

　　难道…

　　阿铎又垂下眼眸，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这是谢欢颜亲手给他做的黑色缎面绣花虎头鞋子，谢欢颜很不喜欢针线，但是看见劲宝有，是张氏做的，她便也学着做，她努力做好娘亲。

　　半晌后，他像鼓足勇气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咬着嘴唇道：“娘，您听说过吗？其实沈牧之他，长得很像皇帝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人，很像很像…”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没有想过对任何人讲。

　　但是在谢欢颜面前，看着她那般着急，他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只是阿铎觉得，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谢欢颜应该能都想明白了。

　　但是显然，谢欢颜没有。

　　她不仅没想明白，她还想歪了。

　　皇上竟然把沈牧之当成了替身，强迫于他？

　　她甚至开始怀疑，沈牧之做太监不是自愿，而是皇上所逼。

　　沈牧之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自毁前程？

　　怕是后来无奈接受现实吧，毕竟那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万人之上，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能对别人说。

　　谢欢颜想到这种猜测就很愤怒，甚至恨不得皇上立刻去死。

　　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阿铎以为她已经准确地得到了他想说的秘密，低头沉声道：“娘，这件事情您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我当然知道，便是为了你哥，我也会把这件事情烂死在肚子里的。”

　　传出去，沈牧之还有什么名声？

　　虽然他已经名声狼藉，但是她不愿意世人对他更多蔑视和鄙夷。

　　他已经够难了，不该再承受更多的责难。

　　这件事情，一定是怪皇上。

　　怪不得阿铎提起皇上都不肯说皇上，而是以皇帝替代，丝毫没有敬意。

　　阿铎虽然和沈牧之有矛盾，但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兄弟一致的。

　　“那娘，您现在还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