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罪，”谢欢颜笑了，“那我也是官家子女，让锦衣卫来抓我，让沈牧之来抓我。”

　　她敢这么做，既是因为她果断，不想留下任何后患，釜底抽薪；也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她杀人放火，沈牧之也会为她毁尸灭迹。好像很久没见他了，他装出真的生气的样子；这下很快就能见到了，再看看他什么反应。

　　张氏松了一口气，看看欧阳氏，又看看谢欢颜，欲言又止。

　　谢欢颜知道她想问，玲珑到底是不是撒谎；但是碍于欧阳氏在，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爹呢？”欧阳氏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疲惫和混乱，“等你爹回来再说。”

　　当务之急是要听谢常胜如何解释以及解决这件事情，他是顶梁柱，是主心骨。

第166章 谢欢颜的怀疑

　　谢常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他神色慌张，额头鼻尖上全是汗。

　　谢欢颜看见他这般就知道答案了。

　　如果她爹真的没做过，现在肯定是粗声粗气，吹胡子瞪眼地骂人，而不是现在满脸心虚。

　　显然，欧阳氏也看出来了。

　　欧阳氏眼中的泪刷地就下来了。

　　谢常胜慌不迭地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泪，“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他跪在脚踏上，声音和手都在颤抖。

　　谢欢颜拉了一把一脸震惊的张氏，低声道：“嫂子，咱们出去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大错铸成，爹要跟娘解释，她们做晚辈的不该在这里。

　　张氏不知不觉地被她拉了出去，听见她关门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道：“娇娇，这…”

　　“嘘——”谢欢颜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

　　“娇娇，”张氏心急如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你怎么不说啊！”

　　她觉得谢欢颜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不会对那玲珑下这样的狠手。

　　张氏和欧阳氏多年婆媳，感情不亚于母女，所以这时候她说话也顾不得客气，只一心替欧阳氏鸣不平。

　　谢欢颜没有介意她的态度，垂眸道：“我是今日才知道的。”

　　她去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

　　“那你怎么——”

　　“我怕是真的，我觉得看那玲珑的口气，应该有几分真的可能。”谢欢颜解释道，“我不想母亲难过之后还要为如何处置玲珑而忧心。”

　　欧阳氏宅心仁厚，蚂蚁都没碾死过一只，更何况让她出手伤害一条性命？

　　尤其那条小生命，还可能是她夫君的骨肉。

　　伤心归伤心，欧阳氏的善良和传统，会让她最终承担这一切的痛苦，认下玲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愿意。”谢欢颜道，“如果她是假的，那也是她咎由自取。那孩子非要报复于我，那尽管来找。”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家里的欢声笑语更重要。

　　只是谢欢颜也忍不住想，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父母感情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也很想知道，爹是出于什么心理，要去同那玲珑发生关系呢？

　　玲珑那般粗俗的女子，便是给欧阳氏提鞋都不配。

　　难道男人真的都是喜新厌旧的吗？

　　谢欢颜受到的最大打击，是对感情的失望。

　　如果谢常胜都不能做个好男人，她还能去相信哪个男人？

　　谢欢颜双手捂住脸，掌心一片潮湿。

　　她哭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肩膀微微耸动，可是张氏就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无尽悲伤。

　　张氏本来还想说什么，现在也全都堵在了嗓子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长长叹气，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劝解道：“或许中间还有什么误会。爹还没出来，娇娇你不要胡思乱想。”

　　谢欢颜没说话，半晌后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干眼泪：“不管有没有误会，爹确实是瞒着娘了。”

　　不管谢常胜有没有犯错，都过了这么久，完全没有跟欧阳氏提一句，谢欢颜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欧阳氏，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谢常胜过了很久才从屋里出来，仿佛老了好几岁一般，出来看见谢欢颜站在门口，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眼中的愧疚和自责泛滥成灾。

　　他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道：“陪陪你娘吧。”

　　“爹。”谢欢颜喊住他，“我想单独和您谈谈。”

　　心里再痛，她也要搞清楚事情原委。

　　到现在，她心里也还怀着微末的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没脸说，你去问你娘吧。”谢常胜道，“是爹混蛋，都是爹混蛋。爹先出去，你照顾好你娘。这些天，你娘估计都不想见我了…”

　　“我想亲口听您说。”谢欢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是那么相信您，即使到现在也是如此。其他任何人和我说，我都不相信。”

　　谢常胜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您是说，您喝醉了酒，找了个房间睡觉，醒来的时候玲珑就已经在床上了？”谢欢颜问。

　　谢常胜双手抱头，痛苦地“嗯”了一声。

　　想起当时那个场景，他恨不得一刀劈了自己。

　　他给了玲珑一千两银子，让她赎身，让她远离京城。

　　玲珑都答应了，所以谢常胜以为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了。

　　虽然想起来的时候也心中忐忑，但是再想事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欧阳氏不会知道的，便略放心下来。心中的那种内疚感一直伴随着他。

　　“我不是人，那玲珑只比你大几岁，我…”谢常胜痛苦万分，“但是娇娇，你今日做得很好，爹不想要那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爹都不想要。”

　　他恨玲珑，但是又知道，当初都是自己混蛋，玲珑一个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人，还敢挣扎反对？

　　是他，都是他的错。

　　他亏欠了欧阳氏，也让玲珑受了伤，就算那是勾栏里的女人，那也是人，不是猪狗。

　　谢常胜虽然彪悍粗犷，但是从不欺负女人，对于受苦的女人更同情。

　　“爹，”谢欢颜忽然抓住了什么，“你从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了…”

　　看见了玲珑身上的痕迹，看到了她缩在床尾哭…

　　“爹，你被人暗算了。”谢欢颜斩钉截铁地道，“这是别人往你身上泼的脏水。”

　　她父兄都是英雄，但是都专情，从来没有歪心，视女子为弱者，不会想女人若是狠毒起来，男人也要退避三舍。

　　“爹，您怎么不想想，您哪次喝多了酒不是倒头就睡？”谢欢颜道，“您忘了您时常说，这辈子从来没舍得动我娘一根头发梢，就有一次喝醉的时候把我娘从床上踹下去了？我娘说不怪您，因为您也不知道。”

　　那时候爹娘还年轻，爹喝醉了不对着娘撒欢，对别的女人就有反应了？

　　以她爹醉酒的情况来看，不是装醉，而是彻彻底底，人事不省的醉，那估计什么都干不了。

第167章 亲我一口就帮你

　　这种推测还不是唯一的依据。

　　“爹，就算玲珑真的是清倌儿，在接客之前也早就被妈妈灌下了虎狼之药。”

　　谢欢颜前世的时候听昌平侯夫人说过，因为当时昌平侯宠爱一个新的侍妾，昌平侯夫人就骂人，说那是一只不下蛋的鸡，就算昌平侯天天去也没用。

　　后来谢欢颜才知道，原来那侍妾出身烟花之地，早早被人灌了药。

　　彼时她还很傻很单纯，晚上回去偷偷问宋嘉木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宋嘉木没有出去厮混过，但是他耳濡目染，从同窗同僚那里听了不少，便告诉她，如果不灌药，女人很容易怀孕，怀孕之后就会影响赚钱。

　　而玲珑那般，显然是被精心养大，专门侍奉恩客的，妈妈还等着她日进斗金，怎么会允许她怀孕？

　　就算谢常胜真是她第一个男人，那妈妈会冒着让她立刻怀孕的风险断了自己财路？

　　并不会。

　　谢常胜喝醉了，妈妈还没醉。

　　所以玲珑能怀孕这件事，本来就存疑，这和她的身份不相符；这个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也不一定。

　　“爹，”谢欢颜把这些都分析给谢常胜听后叹了口气道，“您以后别跟人去这种地方。您心眼不够，真的算计不过这些女人。”

　　谢常胜听说能撇清，就算被骂缺心眼也高兴，激动地握着谢欢颜的手道：“娇娇，娇娇，你去跟你娘说这些话。我傻，我太傻了。我只看到玲珑那般，根本没多想，就以为我喝醉了酒不做人了。真的不是我吗？”

　　谢欢颜点点头：“爹，这个局实在太粗浅了。”

　　这算计他们的人，觉得他们谢家的人都是泥腿子，没见过世面？

　　谢常胜精神慢慢回来，愧疚已经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愤怒。

　　“老子真是被人暗算，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他气得双目睁圆，宛若铜铃一般。

　　“您是怎么和我娘说的？”谢欢颜没理他，继续问道。

　　欧阳氏那么聪明的人，竟然没有发现破绽，要么是伤心过度，要么就是谢常胜没说明。

　　“我，我就说那孩子是我的，我对不起她，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谢常胜一拍大腿，跑进去和欧阳氏解释，大声嚷嚷道，“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了！娇娇跟我说，孩子不是我的了！”

　　谢欢颜：“…”

　　这话怎么那么容易引起歧义呢？

　　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掺和撒谎呢！

　　但是猜测出大概真相之后，谢欢颜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知道，感情这东西就像瓷器，需要精心呵护，小心对待，一旦不小心碎了，就算修补好，裂痕也会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