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护短,常丽绝非工党,亦非别的什么人。她有私心,比如不得罪美国人,替他们隐瞒了许多的事情。但是,大的方向上来说,她看似没什么证人,好似嫌疑最大,可其实,最不可能的就是她。”
吴生儒便笑了:“你认为贺萍的嫌疑最大?”
“她给了很多看似合理,但却没有活证的解释。不能有她说她有问题,但也绝对不能就断定这个人没问题。”
吴生儒点了点头,“行!那于主任忙吧,常丽还得留下,继续接受调查。”
“当然!”
两人握手作别,吴生儒把这位于主任送走。而后又打电话:“请乔站长来一趟。”
乔山南来的很快,寒暄几句,这才在沙发上坐了。
吴生儒就直接问:“山南兄,这事出的确实意外。这件事你怎么看?”
乔山南沉吟:“我才调来不久,对长安的人事不算多熟悉。但做一行时间久了,如果问我怀疑谁,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贺萍!”
“哦?”吴生儒端了茶递过去:“山南兄总是出人意料啊!”
乔山南随后又道:“若是贺萍可疑,那么谁在配合她行事呢?她没带任何可疑的东西进来,只一身装扮像是能给狙击手引路。那么,这飞行大队里,谁在配合她?”
吴生儒:“……”说来说去,不还是说,此时中统脱不了干系。
因为整个飞行大队里,不是只常丽和她的秘书在执行保护任务,其他人呢!按说至少一个行动组,二三十人呢。这些人就都没有问题吗?
美国人活的跟大爷似得,粗活都是国人做的!谁贴身保护,谁贴身伺候,谁就得干粗活。
比如,这酒水得过谁的手?谁开瓶的?谁拿酒杯的?等等等等,都查了吗?
这些人长期跟约翰他们接触,约翰为什么动那辆车,别人不知道,或许这些人能给予答案呢?别有用心的人有没有诱导呢?
吴生儒一下子就笑了,这哪里是怀疑贺萍,分明就是说:之所以怀疑贺萍,那就是因为贺萍已经身在局中!人家刻意诬陷陷害,叫她在关键的地方缺乏证据。
他就说:“此事,不能是军统的问题,也不能是中统的问题,若是内部问题,美国人怎么想?是不是会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需要援助,需要武器支持,我们需要给美国人看见一个团结的党国。”
乔山南蹭的一下站起来:“是!”
吴生儒叹气:“对于此次的事端,我需要跟皮埃尔上校统一口径!损失这么大,他们难辞其咎。为了脱罪,他们也需要一套合适的说辞。”
理解!理解。
吴生儒看对方:“至于你们内部问题的,中统内部的问题,你们自查,甚至于互查,但不是现在。以后有的是时间,盯紧了,不要再出纰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跟皮埃尔协商之后,会给一个不牵连你们的结果。会尽快给此次事端画上句号。”
“是!过后一定严格自查!在查清之前,贺萍将不参与任何涉密工作。”
很好!去忙吧。
皮埃尔当然不肯退让:“这是工党干的!你为什么要否认?”
“谁能证明是工党?”吴生儒看着对方:“无法证明!只能证明你们内部确实存在问题。不管是内部车辆横行,还是机场外有狙击手,都是你们自己惫懒造成的。”
皮埃尔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皮埃尔先生,只要是人为事端,自身一定是有失职的过失的!你远离故土亲人,在这里数年,难道你要将一切都抛弃吗?前途不要了吗?”
皮埃尔:“……”他沉默半晌:“你想怎么样?”
“实话相告!如果此事是工党所为,那你们的将军们是否会以此为借口,认为我们剿工不利,从而主张干涉甚至于指挥我们用兵呢?”
我们需要美国人的帮助,却并不希望美国人太过于指手画脚。
因此,“我觉得此次乃是意外!飞机故障,燃料泄露,从而发生了事故。对此结果,我们深表遗憾!幸而,机虽毁,人却无恙,此乃大幸!”
皮埃尔没言语,只默默的听着。
吴生儒朝后一摆手,有人拎着箱子进来。箱子打开,里面一箱子金条!
皮埃尔瞪大了眼睛,良久,他点头:“当然!当然!当然是飞机故障,燃料泄露,出乎意料。”
吴生儒这才起身:“那在下就告辞了。”
“好的!好的!”
吴生儒从办公室出去,看着狼藉的机场,揉了揉眉头:“登报公布结果,此案就此了结!”
第886章 秋叶胜花(66)三更
四七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大雪纷飞里,贺萍身穿貂皮的漫步在长安的街头,一手小小的坤包,一手糖葫芦!报童冻的鼻涕挂在脸上,还是朝行人喊着:“卖报!卖报!卖报喽!”
女子掏出铜子买了报纸,报童感激涕零。
纸币一捆买一份报纸!而今上坟没人用冥币,法币比冥币便宜,直接烧真钱给先人就好。
每样报纸她都买,她知道,她被盯上了。常丽派人盯她盯的很死,她也已经静默了,再无任务给她。
无动作,能盯出什么来呢?
看自己买哪一类报纸吗?都买!都看。
常去买日用的老板在店里嚎哭,她看了一眼,叹气出来了:有啥办法呢?现在这情况哪有不赊账的?早前赊账,十万法币,现在人家拿十万来还账,这怎么算呢?
可不赔死了!
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报纸上是节节胜利的消息,当然了,不会那么直白的写,就看你怎么去解读这报纸了。她解读来的就是:好消息不断,当局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了。
吴生儒已经不查自己了,相反,他在南洋买了庄园,老婆孩子都已经过去了。他随时都能撤走!
常丽还在坚持,也不知道有什么坚持的意义呢?
胡宗南占据了秦北,但是秦北不供养他这三十万大军。而今,满大街都是征集粮食的!咸菜、菜干,凡是能吃的,都给送去!甚至要送烙好的饼子。
这三十万人马像是扔到了真空里,秦北百姓对其憎恶有加。在秦北想收买人心,那就得从外面调物资,可长安和关中的百姓何辜?
一边是在饥饿线上挣扎,一边是要供养那三十万人马的吃穿用度。
本来已经活不下去了,只剩这一口吃的维持饿不死,你还要分走半口,又怎么能不招人恨呢?
她看了一场电影,在一个洋人开的蛋糕店里买了三个黑面包,然后回住处,什么都没有发生。
常丽看着每天的监视记录,烦躁的扔开:“妈的!都是党国的败类。”
您骂谁?
“骂的人多了!”知道的越多越绝望!凡是有办法都在想办法逃了,这仗还怎么打?
查工党?查个屁呀!谁在乎?!
四爷打算走着回家了,可拉黄包车的人一路跟着:“先生,坐车不?坐车吧!下雪了,坐吧。”
四爷看了看过来的公交车,他把包里的两个菜窝窝塞给对方:“兄弟,我没带钱,食堂的菜窝窝,你拿去垫着吧!我有公交车票,坐公交走。”
“嗳——你这人——”
四爷摆摆手:“兄弟,天不早了,回吧!家里怕是有孩子等着,先叫孩子吃点。”
公交车来了,四爷上去了。
拉车的人站在原地,抬袖子抹了一把泪,这才将菜窝窝揣怀里,转身拉着车跑了。
车停在东门里,四爷从车上下来。此时天已经黑了,却见一群人围在董大顺的成衣铺子,他朝那边走了两步,赵六就喊:“金先生,赶紧的过去看看……”
怎么了?
挤进去一看,桐桐正在里面呢,董大顺还躺在地上气息未平。
“这是……咋了?”
桐桐抬头看四爷:“董老板想不开!”
周围的街坊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活的难,再难不能寻死呀。”
董大顺的小媳妇陈秀秀抱着孩子,在一边哭着:“我絮叨怎么了?还不能让我絮叨了?这生意还怎么做?赊出去的账,现在都来还了!那时候一件衣裳二十万,现在提一麻袋二十万都不够!人家就给二十万……”
朱胖胖就说:“你们都是做生意做老的,怎么还就赊账了?”
陈秀秀大哭出声:“冯家来赊账,你说赊不赊?”不赊账,就得想办法叫咱多交税。好好的生意,赔光了。
汪人美端着热汤进来,“已经这样,那咋办呀?我半年前都不开店了,这不也没死吗?有啥办法?
我家老万也去火车站扛大包拉货去了,我这半年都在城外拾荒,只要吃不死的,弄回来填肚子呗!咋能寻死呢?”
四爷伸手扶董大顺:“起来!起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正说着呢,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爹——我娘来了。”
董大顺有个比他大很多的童养媳,两人没啥男女之情。这会子从驴车上下来一个小脚老太太,六十多岁的人了,从人群里进来。
一看这境况就骂董大顺:“我就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
董大顺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出声。
老太太说董大顺和这小媳妇:“收拾东西车上坐,回乡下去!还饿着你们了。”
陈秀秀别扭:“我不想回去。”
老太太把陈秀秀怀里的孩子一抱,转身又牵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走!跟大娘走,叫他俩饿死算了。”
陈秀秀:“……嗳!”
桐桐推她:“去吧!赶紧收拾东西,大姐接了就跟着回去。”
把汪人美艳羡的:“我家老万也没这么个先头婆子……”
可别胡说八道了!
桐桐低声道:“家里还有存着的红薯面,要是实在难了,过来取几斤。”
成!实在难了我就去。
人群散了,桐桐搀着四爷的胳膊往回走,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过这个时候百姓日子的艰难。
难!难!难!太难了。真能逼死人的难。
中央转移了,他们俩现在也处于静默的状态,几乎是不怎么动了。
四爷将她的手塞到衣服兜里捂着:“快了!快了!很快了。”
是啊!快了!摧枯拉朽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