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懒的搭理,这是李斯的事,李斯能处理。
李斯在稷下学宫被喷了一脸口水!在秦国,秦王理事尚且顾念他之感受,可回了稷下,面对师长与同门,李斯被口诛笔伐,几无立身之地。
学宫祭酒冷笑:“偶合王意,得以显荣,此乃目下而已,岂能长久?”
李斯忍着,只能道:“厮,小吏出身,诟于卑贱。身为卑贱,更当有奋发之心。”
“自命不凡耳!”
李斯:“……”岂敢?“厮岂敢自命不凡?”
他的话才落,满堂尽皆鄙夷之声。
李斯再好的脾气,也不受这个气了,他也冷笑道:“厮便自命不凡,又如何?总也强于故作姿态之辈!诸位标榜与世无争,可其实呢?有功利之心,无功利之能!”
祭酒一拍案几:“放肆!”
李斯起身,朝着祭酒恭敬一礼,“学宫之先学贤达,厮自愧弗如。厮有自知之明,亦知不可在孟子面前说仁,不可在荀子面前说义。厮今日来,只为说礼。”
祭酒这才缓和了面色:“礼?”
“正是!”李斯点头:“我王尊礼,守礼,重礼。荀子有言,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守,此言诸位认同否?”
“然!”
李斯再问:“诸国征伐,此为礼?”
“否!”
“诸国劳民伤财,建关塞修堡垒,使得国与国相互防备,此为礼?”
“否!”
“国恨则民怨,庶民彼此为仇,此为礼?”
“否!”
“在座诸位尽皆学人,身为学人视无礼而不见,此为礼?”
众人相互对视,而后才道:“否!”
“七国言语音近,话出口,耳皆懂,无交流之障碍,何故文字不一?而今,使得口、耳、目合一,不使其混乱,此有悖于礼法?”
众人沉默,良久祭酒才说:“否!”
李斯再问:“如不修订字体,那引何种字体通行天下呢?诸多书法之体,何种最优?”
众人皆不能言:无法评其优劣!
李斯看着众人:“秦欲将天下归一,可迄今为止,韩郡、赵郡、魏郡,我王未曾要求需得用秦字,为何?
天下人皆用秦之大篆,于秦而言最为便捷亦最有利。然,我王以礼待天下士子,取百家之长;以圣人为师,融诸家之学。诸位缘何诋毁若此?此若不通,行秦之篆,若何?”
无人应此言!
李斯将新定小篆字体展开,“此尚未完成,小部分而已,请诸位斧正。”
说完,转身就走。
直到出来之后,他才冷笑了一声朝后看去。
亲随低声道:“可能从之?”“必从之!”这就是长公主说的给脸不要脸。
你们要是不愿意重新定,那就按照秦字天下通行。若不想让秦字抹掉其他诸国文字特征,就只能用新定的。
看着办!
侍从问:“可请稷下学宫同定。”
李斯摇头,之前未必无此意!而今嘛,只从大篆往小篆演化,他们又能如何?
有了小篆,大家都得重新学。
隔几天,桐桐就能收到一部分。
其实小篆字体真的很好看,当然了,桐桐和四爷都会,只是见证了它的一步步诞生,这是挺神奇的事。
这玩意后来多用在印章上,官方防伪所用。
嬴政的书信也开始用小篆书写,他送了书信来,想让自己回咸阳。此次灭楚,他打算亲自领兵。咸阳无人坐镇,他希望自己回去。
桐桐把信看了,递给四爷:“……”你在邯郸吧,我得回咸阳。
四爷接过去,烦的够够的!没我们,你嬴政也把天下给打下来了。现在真就娇气的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就是不在咸阳,咸阳就乱了?吕不韦和李斯是吃干饭的?蒙骜和王龁还活着呢,两人坐镇咸阳,谁还反了天了?
怎么就非得叫人回去给你看摊子?
咱就说,这都十多年了吧,我俩在一块安生的待过几天?好容易说,平定了魏国,可以在邯郸呆着了。
呆着呢,就一个冬天,然后一封书信就又得走。
他是不是觉得他不要男女之情,别人就都没有呀?
这什么人呀?
四爷不大乐意,桐桐就说:“楚国一灭,该有什么事呢?我肯定就哪也不去了。你去哪,我去哪?”
四爷:“……”六国平定了,他该一年到头的巡视他的领土了。你是哪里都不能去了,他得把你放在咸阳给他看着。
反正自从嬴政来了一封信之后,四爷就牢骚不断。
再发牢骚,桐桐该走还是得走。衣服准备好,一箱子一箱子的贴好标签,甚至于食谱都拟定了一摞子,连做法都有。
也都交代伺候的人了,每次用膳,咱得跟下馆子似得,拿着这个点菜。点了菜之后,厨下再做。
样样都安排妥当了,她回咸阳了。
此次回咸阳,她直接住进了甘露宫。
甘露宫只太王太后与刘女,许久未见刘女,她极高兴,早早的等在宫门口。
今儿别说刘女了,便是韩氏与成蟜也在。
成蟜都长成大孩子了:“长姊——”
桐桐就笑,未到跟前就先打量他:“长高了!又长壮了!”
成蟜跑过来,憨憨的笑。
桐桐抬手给整理了衣领,拉着他走:“先生给我写信,夸你学小篆学的极快。”
“需得用些工夫。”
“是!得用工夫。”
刘女和韩夫人都欠身:“长公主。”
桐桐赶紧就扶,挽着她们的胳膊往宫里去:“风正冷,站在风口作甚。只管在内殿等着便是!”
正殿里,太王太后等着。虽出门不久,但每次见太王太后都能看的出来,她在慢慢变老。
“祖母!”桐桐过去见礼。
“丑儿!”太王太后将手放在桐桐的脸上,“回来好!回来好!祖母总怕不能见你。”
怎么说起这个话?
桐桐就笑:“您得等着重孙出生!得等着大王一统六国……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太王太后便跟着笑:“怕是真老了的缘故。”
说着,就说刘女:“摆膳!摆膳!丑儿必饿了。”
成蟜就道:“祖母,长姊乃上将军,且早已经倾国倾城了,怎还称呼丑儿?”不雅!
桐桐摆手:“而今,能这么称呼我的只剩下祖母了。您就这么叫吧,您叫着叫着,我也跟着长命百岁了。”
太王太后攥着这孩子的手捏了捏:“你与正儿长命百岁,大秦方可万年呐。”
嗯!老人家说的都是明白话。
宴席已备好。嬴政不得空,那就娘儿们几个开席。
酒过三巡,韩夫人突然提了一句:“长公主,成蟜年岁也不小了。您看能否请大王赐予封地,妾欲与成蟜去封地度日。”
桐桐:“……”
刘女担忧的看向桐桐,桐桐笑了笑,示意她只管用饭,莫怕。
太王太后放下筷箸,韩氏便有些惶恐。
桐桐看看惊慌的成蟜,她把桌上的耦盒递给蜀生:“二公子喜食此物,给他端过去。”说着,又跟太王太后道:“您尝尝这酒酿,我吃着甚好。”
太王太后这才又取了勺子,继续用膳了。
桐桐笑看韩夫人:“依照秦律,宗室无战功不得封爵!无爵便无封地。”
说着,就又看成蟜,“蚕与大王知幼弟一日大似一日,可……需得去战场!我们总想着,便是庇护他一生,又如何?
不盼着他建功立业,有多大的出息,就想他平安顺遂!战,蚕与大王幼年见过!战场,九死之地。可若夫人舍得,成蟜愿意,那自另当别论。”
第816章 秦时风韵(143)二更
成蟜连连摇头:“长姊,咸阳甚好,我不要封地。”说着,他缓缓低头,“骑射功夫尚不到家,不敢去战场。”
韩夫人:“……”她看了儿子一眼,再未言语。
桐桐看向韩夫人,问说:“莫非夫人觉得有甚不便之处?”她叹气,“宗室虽广,人丁繁茂,然则近宗还余几人。夫人,我为长公主,便是未出嫁,可赢氏之事,我终归是不便管。而今伯父年岁不浅了。”
赢傒乃是嬴柱长子,比嬴子楚大许多。嬴子楚在兄弟中排行七,中间隔着好几个兄弟呢。以赢傒的年纪来算,他真算是一老者了。
韩夫人抓着筷子的手一顿,这是何意?
桐桐跟她对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赢傒之后,驷车庶长之职谁来?大王只成蟜一个兄弟,宗室由远宗掌管么?
韩夫人恍然一瞬,而后赧然的笑:“长公主见谅,妾……胡思乱想,幸而无外人。”
“是!没外人。一家子人说话就当如此,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便说什么,不用相互猜测,此最好不过。”
桐桐说着,便看成蟜,“可常出宫与宗室熟悉熟悉,咸阳子众多,亦可游戏。随心所欲便好,不耽搁课业,大王必不至于训斥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