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沉吟一瞬:“准!”说着,取出虎符递给阿姊:“事若紧急,可调王翦。”王翦于韩边境陈兵,等着召唤。
桐桐接过来,便起身:“我与文渊侯这就启程。”
嬴政拉住阿姊:“……寒暖需得精心。”
桐桐就笑:“晓得了!”
看着人从车上下去,嬴政又拉住四爷:“阿姊好冒险,文渊侯需得时刻劝谏。”
“必保长公主安然无恙。”
嬴政这才放人,趴在车窗上看着两人上了后面的马车,马车调头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
廉颇只有在这一刻,才看到了少年该有的样子。
也唯有此一刻,他不像个王,他只是个不舍家人远行的孩子。
就听这少年说:“诸侯争霸,五百余载,该结束了。止战者,英雄也!而今许是受些非议,但百年千年之后,你我尽皆英雄。”
说着,就朝外喊:“御史何在?”
穆歌忙上前:“大王,臣在。”
“拟诏——”
秦王问责于韩王,此诏一发,诸国震动。
韩王将诏书掷于大殿之中:“欺寡人过甚!欺寡人过甚!”
张平默默的捡起诏书:“大王,韩国有求,秦国未曾推脱。明知不可为偏为之,搅动赵、魏风云,只为韩子民不错过农时!秦践言,不曾违约;而今,秦问责,亦在情理之中。”
说着,便拱手一礼:“不若,大王称病,由臣代大王前往咸阳,自辩。”
韩王看向张平:“爱卿,非要如此么?再无他法可想么?”
张平深深一礼:“大王,便是此法,亦得问问秦长公主是否能答应。”
韩王:“……”他颓然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张平退出来了,往秦使馆而去。
桐桐并未叫他多等,一来就见了。
她坐在案几后,并未避着张平,而后指了指案几边的箱子:“张相可知此为何物?”
张平的视线挪过来,而后又是沉默。
“此乃韩国勋贵官员递给的拜帖,无甚要事,只着人送来,以表结交之意。”桐桐说着,就看张平:“张相封地,可都按时耕种了?”
张平不能答。
而今土地归庶民者,极少!分封之下,封地子民尽皆为贵卿门下。此次种子之事,获利者不止庶民。况且,而今韩国之境况,贵族人尽皆知。
他们保族保家,不保国呐。
因而,投递了拜帖来示好。
张平沉吟:若是民不反秦,贵族不保韩,韩名存实亡矣。
但,食君之禄,需得忠君之事。
“长公主,我王有疾。秦王宣召,竟是不能成行。臣愿代我王入咸阳,请长公主肯准。”
桐桐还未曾接话,甘罗便道:“哦?韩王有疾?巧了,长公主习得医术,不若请长公主屈就,为韩王诊脉,可好?”
张平看向这小儿:“贵使何以这般咄咄相逼?我王乃心疾,此疾无药可医。”
甘罗看着张良,长叹了一声:“张相这般言辞,倒是叫甘罗不知如何应答了。”说着,便转了个方向,“殿下,不若应了张相所请,如何?”
桐桐看甘罗:韩国朝中,而今就这一个明白人了!此人入咸阳,将其绊住,韩国哪里还有什么明白人呐!
韩非而今不在韩国,他在雍城,不急着出仕,他是知道韩国保不住了,等着最后的结果呢。
甘罗小小的脑袋里,九曲十八拐,坏主意大大的有。
话到这个份上了,无须沟通,桐桐领悟,便应了:“我王并非有意为难。既然韩王有疾,那便张相前去吧!此非我王兴师动众,实则乃尔等过失!若下次还如此次这般,当如何?为韩,秦与四邻为敌么?尔等这般算计,我王尽知!若真有吞韩之念,君安能以相国之身与我对坐?”
张平起身:“谢长公主肯准。”
归家之后,张平便让仆从拾掇,准备启程去咸阳。
张良跟着父亲:“秦以势压人,父亲前去并非良策!而今,就该大王入咸阳。咸阳必不放我王归!此时,便可将秦之虎狼面貌示于天下人看。若是如此,韩国人心必背秦!而后,拥戴公子继王位。舍一韩王,可换韩国。此乃是唯一解决之法!”
张平回身,看着儿子,“可若如此,岂非背弃君王。大王信重我,以我为相,此时,怎可出此计策?他人可言舍弃,唯我不行。”
“此乃愚忠!”张良摇头:“只怕父亲自咸阳归,便再无韩国。”
张平蹲下,看着儿子,一时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这孩子说的是个办法,舍弃而今的大王,将他扔在咸阳为质,秦国便是再发难又如何?韩朝臣拥立新王,韩国便依旧是韩国。
可儿子哪里知道,韩国诸位公子,除公子非弃国而去,其他公子无一有明君之相。公子安身无二两骨气,便是此次弃了大王,辅佐他为新王,便能救韩国么?
不能了!
张平的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之上:“为父一走,家中托付于你。我儿虽小,其志却大,其能更是远超常人。莫管世事变换,先保家为上。”
张良抿着嘴唇,郑重一礼:“父亲安心,您为国尽忠,为君尽心,儿必能护家,以待父归。”
张良代韩王入咸阳自辩,一离开新郑,甘罗便收拾金饼,一箱一箱的数,他现在跟散财童子一般,拿着金饼漫天的撒。
四爷笑道:“他日灭韩,甘使必拜上卿。”
上卿待遇等同于丞相,甘罗十二能拜相,说的是他出使赵国,凭着一张嘴,叫赵国送了十几座城池给秦国。
也因此,他被拜为上卿!地位与丞相等同。
甘罗看着这金饼一个个的,手从上面轻抚而过:“他日,必——讨要回来!此等财货,甘罗便是出身显贵,亦未见过。”
说着,才回应拜上卿之事:“建功立业,伟丈夫也!”
四爷:“……”毛都没长齐,伟丈夫?慢慢长吧。
桐桐说四爷:“咱俩近日四处转转?”
甘罗赶紧点头:对哒!我拿着金子到处乱窜,太惹眼了。文渊侯陪着长公主,四处游走,将韩人引走,我才好行事呐。
他直言道:“侯爷,若非甘罗晚生数年,尚公主者,必甘罗也。”我与公主之默契,远在你之上。
桐桐抓了蜜枣扔过去:“还不住嘴!”才哄好几日,你又来胡说八道!这孩子真烦。
甘罗张着嘴,头一歪,蜜枣被接到嘴里了。他大口的嚼着,在四爷面前耀武扬威:看见了吗?我接住了,这叫默契!
四爷白了甘罗一眼,抓了肉干,朝外’嘬嘬嘬‘的叫了几声,一个小黄狗便跑进来了。四爷将肉干朝狗一扔,狗张着嘴,头一歪,肉干被叼走了。
他没看甘罗,扔一块再一块的,喂狗呢。
甘罗:“……”他一跺脚,高抬脚走路,一下比一下落地重,甩着袖子往出走。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用袖子撵狗,从不知幼犬如此惹人厌!
奶狗冲着他汪汪汪的叫唤,甘罗指着狗:“本使不与尔计较!”
四爷:“……”这是说狗呢?还是说我呢?这孩子这嘴,真该给他缝上,真讨厌!
桐桐看着四爷吃瘪,不由的哈哈出声,甘罗此等奇才,数千年也就出了这一个……
第771章 秦时风韵(98)二更
张平这一去咸阳,一月未归,两月未归,三月亦未曾归来!
咸阳有信来,并非扣留张平,实乃留咸阳有要事。而今,赵国、魏国使臣尽皆在咸阳,勘定与韩国交界疆域。
韩王能说甚?只能说:留张平以侍秦。
暑热炎炎,韩王于宫中静坐,远远的,听见有议论之声。声音极大,喧闹非常。
“何事?”韩王起身问询,朝外看了一眼。
侍从惶恐,额上见汗,“奴这便去寻问询。”
结果再拿来,便是香囊若干。
侍从将手中物递给大王:“争抢此物,奴已经罚过了。”
韩王接过去,拿在手里,“此乃何物?”
“驱蚊之用,极为灵验。”
“何处寻来?”
“秦长公主所赐!”侍从小心打量韩王面色:“众人皆爱。”
韩王看着手中的小东西,面色复杂,突的悲从中来:“若国将不国,王将不王,尔等还有心争抢此物!”
侍从大惊:“大王何出此言?”
韩王将手里的香囊来回掂量,“听闻秦长公主常设宴,我朝中大臣,以赴此宴为荣,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侍从点头:“有所耳闻!然并非如大王所言。此宴设于田间,乃庆丰收之意……”
“此乃邀买人心之策!庶民不以王为王,满朝勋贵亦不以王为王……若何?若何!”
侍从不敢言语,沉默相陪,良久之后才问:“可要着人探听一二?可近日,长公主一行尽在密探监视之中。除了饮宴,并未有其他举动!”
“只如此?”
“大王吩咐!奴定为君分忧。”
“分忧?!”韩王看他良久,而后甩袖而走:再这般下去,只怕除了奴婢,无人认寡人为王了。
这天晚上,都督进宫,密报韩王:公子安与军中将领频频密会,似有所谋。
韩王惊坐而起:“公子安欲杀君弑父?”
“臣不敢妄自揣测!大王着人一探便是真假。若真私下与军中将领来往密切,大王需得慎重。公子安之正室夫人夏氏,乃秦太王太后之侄孙女。公子莫不是想借秦之手……行大逆不道之举……臣不敢妄言。”
侍从站于塌侧,心肝颤抖。然此事不可偏听偏信,需得多方验证。否则,会引发多大的事端,难以估量。
人走了,韩王重新躺下,但却无法入睡。
侍从持剑立于榻侧:“大王安歇,奴为您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