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艳挤不到跟前,第一次主动给桐桐打了电话,“那个……我想问一下。”
“问!怎么了?”
“就是……就是采购商这个……不是职工,就是职工家属,或是其他的什么人,给咱们送货,咱们厂要吗?”
桐桐就笑,“要啊!咱这不是等着原料就开工了吗?”要不是为这个,我干嘛催着宋杰那么干呀!职工培训期间,就是第一批原料上料的时间啊!
邱艳再的问:“就像是我爸我妈,他们不是闲着吗?我老家乡下,就种土豆……这不是秋里要收了吗?现在叫我爸回乡去拉,咱们收吗?”
“收啊!磅都摆出来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就是一拖拉机也收,一卡车也收。”
“是!一架子送来,咱也收。”
邱艳乐了:“那先挂了,我这就去抵押点钱去!”
等着她的几个工友都围着她:“能收吗?”
“能!都能。”
林守道站在马路牙子上,像是看到了自家厂子当年的样子。每个人都不慌,都能看到希望的样子。
边上蹲着几个小伙子,年岁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给厂里跑是跑,给自己跑也是跑!给厂里跑一个月,就是那么些工资;给自己跑一个月,一车货怎么不挣个一两千?”
挣嘛!还不挣一两千?
“西北也种土豆,咱不如坐车往西北去。那边的价钱便宜,咱就是把运费算进来,挣的也不得少。”
“我也觉得自己收更划算!货好弄,怕的是货卖不出去!只要货有人要,那事情就简单了。”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嘛!难的是卖货,不是找货。
然后相互打听,你是打算给厂里干呀,还是自己干。
好像是年纪大点的更想给厂里干,厂里会在土豆高产区设立收购点,需要人蹲点。自己收货这就无所谓,带钱下去,收起来装车运回来,赚个差价。
热火朝天的场面,林守道撤了:他以为会闹的不可开交,谁知道……一切平稳。这么乱的局面,她把控住了。
让闹起来的是她,在闹起来之前能给摁回去的还是她。
董大庆给江鸥打电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翻一覆……这就算是盘活了!如果生产的东西真能卖出去,那就真的是盘活了。”
江鸥就笑:“那您放心吧,市场空白,不愁卖不出去。”
果然,培训期间,该检修的检修,该收购原材料的收购原材料。
第五天,什么仪式都没有,电闸拉起,机器运转。
四爷过来接桐桐的时候,车已经开不进来了。给他们送货的车排出几里地去,周围做小生意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有开拖拉机送货的,有开轮车送货的,有一串串都是架子车,车与车之间还有绳子拴着,这应该是城郊的农民。间或有几个大卡车!
他将车停在边上,步行往里走,结果碰见几个中年人,这几个人他可都认识。当时合影的时候都在!
他过去打招呼,那位姓钟的领导就笑:“这是从京城回来了?”
“是!才回来。”四爷左右看看,“您诸位是……视察工作?怎么不见林总?”
“不要惊动小林!”钟领导指了指架子车上的土豆,继续问老乡,“批发价是多少?”
“一斤两毛二。拉到城里的菜市场,一斤两毛五。”
“拉过来一斤多少钱?”
“一斤两毛五,比批发价高分。”
“那也没高多少呀!?”
“账不是这么算的!菜市场上的菜挑的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卖完。这是拉来就能卖!一般都先照顾我们这些散户……”
正说着呢,就见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工作人员喊着:“架子车走这边,先给你们过称。”
第587章 人生向暖(96)三更
领导们心情很好!真的!在一水死气沉沉的环境中,看到了朝气蓬勃、欣欣向荣,人心里是轻松的。
可笑声还没落下呢,事情又起了变化。
路口停了几辆大巴车,紧跟着又是十多辆卡车,拉的全是人。
乌泱泱的人从车上下来,把路都堵住了。
然后这些人涌过来,挡住收货的大门:“别收了!先把我们的账给我们结了。”
四爷请示了一声,“我过去问问这是怎么了?”
去问吧!
结果拦住人一问才知道:这是糖厂的债主!
糖厂榨糖,用的甜菜!甜菜种植好,农户直接拉过来卖给糖厂。糖厂没钱,就给甜菜种植户打了白条。农民弄不清酒厂、糖厂两者之间的关系,反正是人家的职工有钱了,人家的职工分了股份,人家的职工去上班又开始拿工资了,那咱们怎么办呢?
白用咱们的甜菜了?这个账不给咱结算吗?
于是,组织人手,堵门要账。
收货的工作人员给解释:“大哥,这不是一码事!你们要债,找糖厂去!这里是酒厂,不归糖厂了。他们把这地方卖出去了,不是一回事。”
“那卖了的钱呢?咋不给我们甜菜钱呢?”这大哥从怀里拿条子,“你看看!看看!最早的一张条子,都欠了八年了。”
四爷问说:“能看看你的条子吗?”
“看吧!有啥不能看的。”
条子一厚沓子,这一张十七块,下一张十九块五,再一张二十三,往下继续翻:十二、十六、十八块五……
这都是一车一车的收上来的!每一车给个白条。
最早的确实是八年前的,那一年合计一百五十二块。
桐桐出来的时候,四爷正在看条子。她接过去扫了一眼,该怎么说呢?她只能尽力解释,“大哥,糖厂的条子为啥一定要找糖厂呢?因为需要对账目。他们手里有一份账,你们手里有条!得先把账对上,确认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什么地方的什么人,确实卖给他们甜菜,价值多少钱,当时的重量是多少,单价是多少……确认无误了,才能说其他。”
她指了指自己,“我呢?我手里什么也没有!我今年十八岁,八年前,我才十岁!我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对吧?”解释完,她指了指手机,“我现在就给宋厂长打电话,叫他来处理一下,好不好?”
“咱不胡搅蛮缠!就得有个人给咱个说法。”
“理解!理解!都是咱的血汗钱。”桐桐说着话,就给宋杰把电话打过去。
宋杰接电话了,“小林总,我真住院了!骨折了!昨晚上不知道哪个孙子给我家楼梯口绑了跟绳子,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这事今早也报警了,没装病,真受伤了,在医院呢。”
桐桐就说:“您就是拄着拐,也得来!这么多老乡呢,你们用了人家的甜菜了……”
“小林,我调来才三年!这三年没生产,我从哪欠债去?”宋杰可不认这个,“要找找上一任领导,找上上一任领导去!我跟你一样,不清楚这个事情。”
“这不是你没调来,就不用管的!欠债的是企业,谁是企业的领导,谁负责这个事!不能人走账消呀!”林雨桐说宋杰,“你要么自己来,要么我可就满嘴放炮了。”
“你想干什么?”
桐桐转过身,背着人:“你们要是不来处理,我就敢承诺,你们的在这边的投资,一旦有收益,先还债。”
“别!别!”宋杰看着打着石膏的腿:“小姑奶奶,我没骗你,真打了石膏了,走不了!这样……我让赵建刚厂长和吴英厂长过去处理,你看成吗?”
“尽快!半个小时要是不到,我就放炮。”
“服了你了!”愣头青!
四爷又过去跟这些人聊,请他们稍微让一让:“都不容易!这都是从郊区拉了架子车来送货了,一车一千多斤呢!晚上还得赶回去。”
这个是可以的!都是老农民。这一车土豆子,按照一千斤算,一斤两毛五,这就是二百五。比批发价一斤多三分,可一千斤下来就是三十块呢。所以说,值得费劲拉这一趟的。很多都不是自家产的,都是小量的收购别人家的,然后拉来,两口子一辆车,跑这一天,一人平均还挣十来块钱呢。
等天不好了,路不好走了,这个钱还就挣不上了。
桐桐说张红,“供热水……另外,靠着外围修个厕所……记下这个事。”
张红应着。
四爷这才给指了指围观看热闹的几个领导,桐桐背过身朝四爷咧嘴:糖厂真就是个泥潭!一脚踩下来,不沾泥点子是不可能的。
四爷就笑,低声道:“我先过去。”
嗯!
桐桐不适合过去,别叫人知道那是领导,要不然就算是把领导架在火上烤了。领导也委屈呀,他也是调来的,也才两三年。这种的,咋办?
非拉人家上来,那是拉领导堵枪眼呢。
四爷过去低声道:“林总跟您诸位问好,就先不过来,回头再赔罪。”
怎么说的? “宋厂长受伤住院了,叫另外两位厂长来处理。”
钟领导:宋杰又住院了?这次改受伤了?才说雄起了一回,这又缩了。
领导们觉得隐藏的挺好的,结果吴英一过来就看见了,于是,不等桐桐说话,人家一开口就说:“我们会尽快的核对账目,给大家解决问题。先散开,不要影响市领导……耽搁领导的工作,也不能解决问题!我都当着领导的面做出承诺了,难道还能说话不算话!你们不相信我,难道不相信领导?”
桐桐:“……”她看着吴英那义正言辞的脸:你认真的吗?
那几位都是四十来岁,十年前他们三十出头,还在基层呢!盐里没人家醋里没人家,你张口就把人家拉出去了,这跟叫领导顶包有啥不同?
她脸上摆着一个大大的‘囧’字,朝那边尬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这真的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领导能假装我不是领导吗?
得站出来了!
被人推到前面了,领导能怎么说:“大家放心,我叫钟勇朝,大家可以记住我!给我一星期的时间,来了解解决这件事,好吧?我才调来不久,对情况掌握的不充分!七天……七天之后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建刚还在边上说:“行了!现在该散了。七天之后去糖厂,处理办法贴在大门外面,必能叫大家满意。”
桐桐看向赵建刚:你个二彪子!人家都说不了解,掌握的不充分。你们延续了成年的问题,叫领导一周内解决,还得大家满意。就跟领导的口袋了揣着国库的钥匙似得,打开就有钱给你们填窟窿。
但这确实是有效的,大家信了,于是撤了。
这边的收购工作继续!
领导今晚得加班了,得开会讨论问题该怎么解决,于是说这两人:“告诉宋杰,马上来开会!”
“受伤住院……”
“拄着拐来!他要不来,那就都去他的病房开会!”领导临走的时候还跟桐桐握了握手,“本来想去厂里看看的,今儿顾不上了!在外面看了看,挺好!保持。”
把人送走,桐桐看着四爷笑:“想吃烧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