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天从林家回家,因着只两个人,他一直催着方和平追公交,追了一辆再追一辆,跟两个醉汉一样,那些人确实是不敢动手了。
这会子人多,对方必定是只跟着。先把林枫他们大院的送回去,自己这边三个人又去送王小海。这就成了四个人了!
距离不远,路又黑,干脆就走着。
后面跟着的人也就推着自行车跟着,反正尹禛必是会回家的,刚才在餐厅已经打过电话了,叫明哥带人两边堵,不管走哪边都能堵住。
这么一路跟着,就听见尹禛跟王小海在聊:“……早几年听说有人从大户人家搜出来金器,后来金器被人从仓库里偷出来了……然后就不见踪影了。这得是一个大贼吧!也没听说京城有这一号人物。”
王小海就说,“那丢的东西可多了,我觉得不是监守自盗,都弄不走。”
“弄走了,这东西都没法拿出来!藏……能藏哪?”
刘建涛就说,“咱们能小几岁,当年赵大明他哥赵大鹏,那当时多威风,抄家的事都是他干的!你说那东西……是不是赵大鹏弄走的。四爷赶紧摆手,“这话不能乱说!酒后瞎聊呢。说过就扔,不提!不提。”
刘建涛就笑了一声,“尹禛哥你这人,现在是越来越缩着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别说赵大明他不在,就是在当面,我也敢说……八成就是他哥弄走的……说不定就在他家藏着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好要送二十块钱给小坎子,叫小坎子给推走自行车的人。他会不会给咱不知道,但咱得把话说到。
王小海喝了不少,上台阶都不稳,院子里面不平整,四爷就说刘建涛,“你进去喊人出来。”
于是,小坎子出来。
在门口,王小海跟小坎子交代事,给了钱,喝了酒罗里吧嗦的说什么对兄弟要有情义,这个钱一定要给的话。还说什么兔子不能吃窝边草,兄弟,哥可是给你在外面打了包票的。看得出来,小坎子在王小海面前还是恭敬的。
四爷就‘压着’声音说刘建涛,“在外面不要乱说……不管是赵大明还是赵大鹏,他们弄了金器不管是藏家里了还是藏哪里了,这都是道听途说的。人家的东西要是丢了,不得怀疑到咱身上,还连累海哥!”
王小海冒搭话:“不连累,连累不了,咱没那翻墙越脊的手艺!”
然后四爷几个人就哈哈的笑,事办完了,送王小海回,四爷干脆就不走了,跟王小海继续聊。王小海这边院子就住他一个人,炕那么大,多住几个人是住得下的?
打着牌,聊着天,反正不回去!回去就得被堵住吧!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俩跟着的人回去就跟赵大明说,“不等了,尹禛他们今晚不回来住了。”然后又学一路上的事,“放屁!哪里有什么黄金。”
是啊!哪里有什么黄金!这种胡说八道的事,又是酒后,谁都没当真。
但是,隔了三天吧,赵大明家被盗了!家里自然是没有黄金的,但是家里的贵重东西,手表、现金之类的全都不翼而飞了。
又隔了一天,小坎子死了,被发现掉在了胡同厕所的粪池里。跟他的尸首一块发现的还有两块手表和几卷子大约有八百多块的现金。
从现场的痕迹看,就是常踩踏的墩子突然就倒了。
看的出来,这墩子是小坎子经常用的,他的赃物应该平时就藏在胡同厕所的高处。这次小坎子跟平时一样踩上去了,结果却导致他摔到粪坑里了。
看起来就是个意外!没有别的了。
那有没有别的可能呢?这墩子倒塌的就很奇怪嘛!会不会有人动过这个用砖摞起来的墩子呢?比如从中心位置抽走一块砖。外表看起来墩子好好的,但内里的结构变了,一踩就倒。
是存在这种可能的!但是能做到这个的人很多,那是厕所呀,一个胡同接近一千人要用的地方,谁都有可能碰过。
这小子得罪的人多了,没法细算。
但近期唯一勾连的案子就是失窃案!失窃的东西也确实在小坎子手里,这小子就是小偷小摸,偷了赵家的人就是他。
偷了赵家,紧跟着人就死了。赃物那么值钱,就是跟小坎子有仇的那些混子,眼看着小坎子死了,也不会看着这些钱不要的。
所以,要么就是意外,要么就是跟赵家失窃案有关。
然后,赵大明被叫去认领失物,这里的事情得说清楚的吧。毕竟,你家只有你跟这些混子有交集。
赵大明怎么说呢?他真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有关系了。只能把那天想算计尹禛的事往出撂,他觉得起因就是尹禛他们几个人说的那番话,叫他家招贼了。
于是,当时的几个人都被请去了。
事情很好还原,谁说了什么,不管是偷听的,还是说话的,基本都能说清。表述不一样,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几个人喝了酒了,还喝了不少,然后说了一些坊间传闻。去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不是只他们说,很多人都在下面偷偷的说。所以,这不是造谣,这就是聊天,瞎聊,聊哪算哪。甚至聊的高兴了,哥们好的在朋友家住一晚,有什么问题吗?
不管是说这些话的人还是偷听的人,除了小坎子都没有问题。
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确实与偷盗案无关。再细细盘问,他们没有一个人跟这个小坎子有过节,除了王小海,其他人连认识小坎子都不认识。
所以,跟小坎子有矛盾的,只有赵大明。你既然知道当时这一群醉汉说的话,那你就该知道,小坎子是个小偷,你家一失窃,你就该想到这个人,对吧?
结果你说你不知道谁偷的,可这个小偷却莫名其妙死了。
不能证明有谁动过墩子,这确实是个疑点。而唯一跟此有紧密关系的就是你!
无法定你的罪非说你跟这件事有关,确实只能当这是意外!
但是:赵大明,你得小心了,我们会盯着你的!
赵家应该也怕赵大明惹事,这事才一了,就把赵大明送到三线厂子里去了!三线建厂都在山里,短期内,他绝不会回京城的!等再回来,必是物是人非。
四爷终于能出门了:之前原身那一板砖就是跟赵大明起冲突被拍的!当然了,原身强出头,他自己有一半责任。赵大明打架,失手‘杀人’,罪不致死。但是,后来因为一点不大的事,围追堵截,不卸胳膊断个腿就没完的架势,却不能纵着。
想收拾他,那是从自己来那一天就有了的想法。
正好,跟小坎子一起,都去该去的地方呆着吧。
这次的事里,有一点不在四爷的预料之中,那便是那个墩子并不是四爷动的手脚。他只是想知道这家伙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他本是想用流言杀人的,这四九城里有那狠人,只要叫那些人知道小坎子偷的东西足够贵重,那自然就会引来亡命之徒。
他本是这么打算的!因此,他在寻这小子藏赃物的地方。
他想着,周围的人都知道小坎子是小偷,这哪里丢了东西,警察必搜小坎子家,他不可能藏在家里。他为人刻薄,不讲义气,那自然也就没有给他藏赃物的朋友。
这么一排除,他平时偷了东西能把东西藏在哪里呢?
问桐桐,桐桐很笃定:离他家最近的厕所。
一条胡同一个厕所,大家进进出出。他不管什么时候去厕所,都不奇怪。方便存方便取,便是叫人发现了,也无法指正是他。哪里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
他的计划里,他肯定不沾手的。那墩子之类的,他才不去碰呢。
结果就巧了,虽然散落之后的墩子无法证实有人动过手脚,但是确实是可疑的。只能说,还是有人偷摸的想弄死小坎子,一直偷偷的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的改了墩子的结构。
他在购销社门口陪桐桐排队等着买冬储菜,就低声说这个案子。前后的人也只当八卦听,这件案子最近大家都在讨论嘛。
桐桐却懂了四爷的意思,他说:还有人想收拾小坎子,这个人是不是那位谢老师。
这叫人怎么说呢?三年前谢老师的爱人跟她离婚了,带着儿子女儿回老家教书去了,也彻底的跟她断绝了关系。
因小坎子的造谣,谢老师几乎是失去了所有。两家距离那么近,谢老师也能听见他的动静!半夜做贼这种事,谢老师必是能知道的。
她面上不言语,可心里是有数的。
而且,抽掉一块砖这种的,要么,得有泥瓦匠的经验,要么就是有知识,懂力学构造。
桐桐叹了一声,没再言语。
结果冬储菜今儿没领到,到了跟前又没了。桐桐回家还没一个小时,四爷又追到楼下了:“赶紧下来,谢老师没了。”
没了?
是!爬水塔,从上面摔下来了。
有人说,谢老师经常去爬水塔,说是去看景!所以,不知道这是故意跳下来的,还是失足落下来了。
王小海住在那一片,帮着收尸之后找他闲聊,无意中说起了,他这才知道的。
第294章 花自向阳(11)一更
谢老师就这么走了,家里什么也没了,就是那些没吃完的菜叶子,一些早就破旧的衣裳,再有的就是一些老照片,关于她的两个孩子的。
丧事极简,老同事来帮着处理了,也有像是桐桐这样的学生亲自到了。所有的问题,在人死了之后,自证了清白。
什么洋文广播,不可能!真要是敌T,她死什么呀?
所以,走的时候问题处理了,恢复了名誉。
至于那些照片,老单位帮着保存,等着看将来她的子女长大了,会不会想起他们的母亲,来要回这些照片。
桐桐在这么多人中,并不比谁突出。没多少人知道她跟谢老师私下有来往,因此,她就跟每个来参加老师葬礼的学生一样,葬礼散了,也就回家了。
这事到这里就不提了,给原身一个交代,了结了一个因果,就此打住。
桐桐跟着四爷往回走,“你要么……今儿就先去疗养院,我看这一场雪要下来了。”
四爷抬头看天,天都将黑了,瞧着也算是晴朗。但她说要变天,必是要变天的。
桐桐就说,“弹片不管留在身体的哪个部位,都很痛苦!下雨天会难过不适,寒潮一来,有弹片的地方便酸疼难忍。若是在夏天,酷暑的时候……那弹片会发烫,在身体里滚烫滚烫的,抓又抓不住,挠也挠不出,想给降温,你都摸不到地方。
那感觉……就像是大夏天的,钢板放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晒着,然后你光脚踩上的感觉一样。脚板有多烫,他们身体里就有多滚烫……弹片的位置要是不好,你去观察看看,这样的人基本睡觉不翻身,要不然动一下就醒,弹片会磨骨头。”
说着,她就看四爷,“要是位置特别不好,在头上或是在脊柱脊椎部位,压迫神经的概率很高。疼上来要死要活的,那一定是压迫神经了。那玩意稍微移动了位置,就会这样。只是疼的时候喊家属过去,但其实,天气稍微一变化,他们的身体负荷就很重,很痛苦。”
而这些,他们当做平常,并不会觉得需要家里人照顾。他们甚至不会将这个感知清晰的告知给大夫。这种痛苦,在谁的身上谁知道!
除非非常有经验的大夫,甚至是军大夫,才能知道这一点。但这远不能感同身受!
四爷就问,“那怎么样能减轻这种痛苦……”事实上,很多弹片就是无法取出来。
“第一,照料。像是寒潮来了,可以用中药粉末,炒热热敷;第二,根据病人自身的身体,开方子,备着丸药。每个季节都需要更换方子,随时调整。但这些都只能减缓痛苦!第三,就是针灸。同样的,也只能在疼的时候封闭穴位止疼。可这也有弊端,长时间这么用,感知就会麻木。偶尔用,没问题。但是长时间……那得是多少年!老那么刺激,就会麻痹的。”
所以,就是痛苦的忍着,尽可能用心的照料,没别的法子?
桐桐‘嗯’了一声,“现阶段就是没法子的事。这雪一落下来,寒气重,我开个方子,你看看疗养院那边能不能弄到中药,碾成粉末,然后干锅热炒,炒到烫手……”
这个知道,他觉得他知道桐桐说的程度,应该是见过她炒!
“用纱布袋子装着,哪里难受,先热敷哪里。”
“熬汤药泡澡,不行?”全身都能泡到。
桐桐摆手,“健康的人长时间的泡热水澡、蒸桑拿尚且受不了,更遑论病人。”
是这个道理!
四爷得去呀,照顾好人家的父母亲人,这也是因果!对父母尽孝,也是比天还大的事情。
他甚至都没送桐桐进去,只在门房借了纸和笔,叫桐桐写了方子,这才赶紧骑了车就走。回去跟家里说一声,收拾两身衣服,这一拨得在那边呆几天。
到家里的时候万红娥和尹福也才下班,四爷随便塞了一口饭,就着急过去,“……天气预报说要有寒潮,怕是得落雪,我得去看看……要是没事我明儿就回来,要是有事你们也别操心,我守几天。”
要变天了吗?万红娥记得报纸上不是说,“……多云转小雪……”一般说多云转什么的,多云很准,转的话,转成的概率很小。
四爷:“……防着吧!也该到落雪的时候了!我在书上翻到一个方子,不吃不泡,就是炒了药材热敷的,也想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