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举人就乐了,才在家还往兜里装柿饼, 说要给姥姥、姥爷拿!这会子小嘴又来哄人了, 要从姥姥家拿吃的给爷爷奶奶,“好!爷爷等着。”
“别想我!我半天就回来!回来跟姑姑吃饭。”
“行!等着你回来吃饭!”
“嗯嗯!晚上要吃小酥肉, 姑姑爱吃!”
“姑姑爱吃小酥肉?”你姑姑可怜巴巴的, 哪有条件吃小酥肉?“行!就当你小姑想吃小酥肉了。”
桐桐扫了一眼这辆车, 微微愣了一下。看不见车里面,她收回视线,“爸, 您忙您的吧。”
金举人把孩子给送过去,叮嘱说:“骑慢点,坐在前面顶着风!谁顶着风都不乐意,还嫌我们不坐前面, 不许训我们了。”
六六不住的点头, ‘嗯嗯嗯’的!
桐桐就抱怨:“您就惯吧!都没样了。”
“我们的样儿好着呢。”金举人把孩子放小座椅里,把裤腿往下拉,遮住脚踝。再把小脚丫放到该在的位置上, “这么踩着, 不吊的慌, 时间长了不脚麻。不敢伸出来往前轮里塞。”
“好!”六六不停的摆手, “爷爷别太想我, 我就回来。”
四爷骑上去,等桐桐也上了车,这才说金举人:“今儿拎过去的那是酒!别藏着了,您看要送谁只管送去。”
“走你的吧!败家子的德行,一个你,一个老三!”金举人朝边上让了让,给孙女说话立马换了一张脸,“六六,跟爷爷再见。”
“再见。”
金举人目送老四家走了,而后就陪老祁坐着去了。
老祁给倒了热茶:“咋的?等姑娘和姑爷?”
“一个冬天都没回来!落雪前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给家里送了布料棉花。这一冬,再没见人。”金举人抱怨小五两口子,“年前送了一筐子鸡蛋,还是叫人给捎带回来了,就是没见这两口子的人。”
“年轻人都忙。”
老者在车上看着,看着已经是老人的儿子坐在那里,跟别人抱怨着儿孙。
自己在这里看他,他不时的朝远处看看,是等他的女儿和外孙么?
是的!一看见小五两口子,金举人就起身了。外孙伸着胳膊,做姥爷的就背过身,把外孙背到背上,“走喽——回家了——姥姥给做了糖糕糕——我们回家吃糕糕喽——”
“吃糕糕!吃糕糕!”
小五扶着孩子的屁股:“爸,你叫他下来走吧,挺沉的。”
“别说话!有你们啥事?”
老者就看着这一行人走了,姥爷背着外孙,孩子‘驾——驾——驾’,吆喝着像是骑马马。女儿跟在身后,不知道该护着小的还是老的,女婿推着自行车,自行车车头和后面挂着许多东西,这是带着丰厚的年礼回来的。
看得出来,这日子过的算是富足的。
金东云:“……”她看向父亲,“那……怎么办?去吗?”
老者沉默良久:“大好的日子,别去打搅了!”猛的上门,不大好,“晚上吧!晚上先去你说的那个……林桐家。”
有话先单独问问!至于说这两口子,从东云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有城府的人。
金东云问说:“那……先回酒店。”
嗯!先回酒店。
回酒店的路上,东云还在夸林桐:“……有情有义有担当,您见了就知道了。”
老者看着车窗外,心说,东云的心眼有限,这也就是现在国内的经商环境单边倒,要不然她谁也玩不过。
句句都是夸林桐,可反过来看,难道不是林桐很有城府么?
交浅不可言深,国内又刚刚经历了特殊的z
治时期,你说叫她单干,她就算是想单干,她也不会告诉你。
嘴上说的听听就算了,你得看她得到了什么好处。
事实上就是林桐脱离了学校,她那些审批、组织人手、调配资源就没那么容易。这个平台才是她能无往而不利的基础!
就像是她的单位,你也说了,她姑姑就是单位的领导!
从公事上来说,有单位在,她是著名的舞蹈演员,这给了她足够的社会地位。也是这个单位,叫她在文化相关的单位有足够的人脉!她这么早抛开单位,岂不是犯蠢?
从私事上说,她能把她的亲人放在尴尬的境地吗?
不管怎么算,抛开学校和单位,那是急功近利,是目光短浅。这两个地方能给她带来更长远的效益!看起来她吃亏了,可没有舍哪有得呢?
她能从这两个地方攫取更大的利益,这才是她不那么干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这里面是有感情的因素,但绝对不是唯一的因素。
可就算是心里这么想,她能把这些说出口吗?
有些事,心里能想,嘴上不能说。她不说的大义凛然,又能说什么么?说什么都不合适。
问题就在于,她说她无私,你就信她真无私,没有一点私心杂念。那不是你太傻,就是她太会糊弄。
你没那么多弯弯绕是真,可林桐办下的事可一点也不傻,那些话要不是她糊弄你才见了鬼了。
老者没把这件事说透,东云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必要多说。
想到这小两口的精明,他嘴角不由的翘起,老四能从一个摇煤工走到如今……那可都是创业者!
自家那些侄儿侄孙,都想成为守着家业的继承者!可……继承者真的不可能是创业者的对手。
这天晚上,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都七点半了,天早都黑透了。睡觉早的人家这会子都打算上床了。
四爷喝了些酒,桐桐不敢叫他骑车。她抱着孩子,拉着他往回走。
“没醉!”
“也没少喝!”
“回去喝点醒酒茶。”
六六趴在妈妈的肩头还搭话,“我也要喝茶。”
“行!喝点果茶,好不好?”冲点山楂酱喝了吧,今儿吃多了。她跟四爷抱怨,“今儿晌午,你姑娘在姥姥家吃了半盘的小酥肉!晚饭在家,又吃了半盘。”
“揉揉肚子!可不敢再吃了。”
两人带着孩子往家走,进大院的时候桐桐扭脸看了一眼,还是那辆车。
是找李援军的?
也就李援军家有这种开着小汽车出门的家人和亲戚!
两人带着孩子上楼回家,才给孩子把外面的大棉袄脱了,门就被敲响了。
四爷要去开门,桐桐说他:“你别晃悠了,我去。”
结果一开门,看见金东云站在外面,外面还跟着一个老者。猛地一看见,她愣了一下,这老者老的有棱有角,就是那种老了也没走样子的老法。
这样子,就像是看到五十年后的四爷!从大夫的角度,人正常老去,要画五十年后的画像,四爷也就长眼前老者的样子。
她与老者对视,然后在金东云要解释的时候,桐桐让开了位置,“请进!进来说。”
老者进来,看到了不大的弧形客厅布置的处处雅致。
四爷刚脱了大衣挂起来,倒在沙发上,就听到桐桐很客气的叫人进来,这证明不是熟人。
六六换了猫头拖鞋,去抱她的洋娃娃打算先哄娃娃睡觉,知道有客人了就乖乖站好。
爸爸妈妈说了,有客人上门要有礼貌,要主动问好。
她就主动问好:“您好!又见面了。”
这是跟金东云说的!
不等金东云说话,她就仰着头看老者,看着看看就嘴一瘪:“我爸爸不老——”说完,就往爸爸那边跑,抱着爸爸的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连孩子都看出相像了,谁又看不出来呢?
四爷微微有些意外,就主动伸出手:“老人家,您好!”
“好!好!”
“请坐。”四爷把六六抱起来,哄她:“去屋里玩,好不好?”
六六还盯着老者看,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睫毛那么长,眨巴眨巴的盯着人,把人的心都看软了。
然后这孩子说:“爸爸,不怕!不怕!你老了也好看。”
屋里的大人:“……”
老者的眼眉瞬间就染上笑意,一整天的难受在这一瞬间奇迹般的消散了,他伸出手,“能给我抱抱吗?”
六六伸出手,四爷就递过去了:“这孩子有些沉手。”
香软香软的孩子抱在怀里,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当年收养东云的时候,东云都已经六七岁了,又是女孩子,他从来没抱过。
这孩子抱在怀里,突然就有了一种羁绊,这是血缘的力量。
他从来没觉得东云可爱到想要抱一抱亲一亲,他可以对东云很好,尽力尽责,但却没有那种……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觉得她很亲很亲,小拖鞋掉了,那翘着的光脚丫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可爱的小东西了。
他很自然的摸了摸脚丫子:“冷不冷?”
六六咯咯咯的笑:“不冷!”
桐桐:“……”也不知道人家是个什么情况!她把菊花茶递给四爷,问说:“那我……回一趟家!”
四爷点头,“去吧!”
金东云就起身,“我陪你。”
“不用!你坐吧,这一片我熟!很快就回来,十来分钟的事。”
人走了,老者看看这教堂改过的住处,“当年这里是个教堂,也有洋神父!我偶尔会过来,跟洋神父说说话。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现在住人了!”
更想不到,我的子孙后代会住在这里。
四爷就接了话,“半个多世纪了,世事变幻,物是人非。”
可不嘛!物是人非了。
桐桐去而复返,只说是:“六六把玩具忘我奶奶这边的炕上了,这会子不拿回去不睡觉。”
“老四呢?他咋不回来取?”王竹兰说着,就喊已经躺下的金举人,“桐桐一个人回来的,你起来把孩子送回去。”天都黑透了,别遇到哪个喝醉的醉鬼。
儿子侄子们也都喝多了,就你了。
金举人:“……”就我没喝多?他打了个酒嗝,起来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