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都抬起头来。
四爷将圣旨念完,这才看向李世民:“二兄,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
四爷将圣旨递过去,李世民接到手里,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穿了下去:圣旨是真的。
既然旨意传达到了,四爷就告辞了:“二兄,我先回宫了。”
“我跟你一起!”
四爷站住脚,看想李世民:“二兄……”他轻笑了一下,“二兄,安顿好府里再去不迟。”
说完,转身便走。
李世民脚下一顿,没有再跟。
等人走远了,房玄龄这才说:“殿下,废了太子,可新太子未立!”雍王今儿是帮您的!此次不叫您跟,也是给您时间,叫您考量清楚。
太子被废之后,储位空悬。
您是等着过些日子册封您为做太子呢?还是一不做二不休。
李世民愣了一下,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朝他点头,臣就是这个意思。
杜如晦看向李世民:“殿下,当断不断,反被其乱!既然万事俱备,就当当机立断。否则,再有变故,但如何?”
既然都决心要干了,那就干到底。废黜了太子又如何?新太子册立了吗?就算是册立了新太子,还能废呢!
与其叫皇上二废太子,那就不如一步到位:逼皇上逊位!
这二人说完,就往下一跪:殿下,不可因废太子就以为可退!您若是太子,陛下一样忌惮!今日能废黜李建成,他日就能废黜您。
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决不能退缩。
这话一出,意思大家都懂。
满大殿的人都跪下了,各个都抬头看着他。
李世民又去看长孙氏,长孙氏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抬手给丈夫整理铠甲:“殿下当去想,若您只是太子,关陇会怎么做?支持您做太子?还是设法废掉您,扶持四郎?而这些于李唐有甚益处。”
李世民:“……”逼退亲生父亲!
他站在原地,看着跪着的属下,而后低声道:“起!”
满厅的铿锵之声,继而是催促:“殿下,下令吧!”
李世民举起了拳头:“出发——”
四爷将大殿门关上,下令:“皇后累了,今晚因太子事,必然极乱!外面不管多大的动静,不管谁来叫门,都不许打开。”
窦皇后听见了,也没有组织,心说:是啊!如何见大郎呢?就先这样吧!
四爷也不解释,看顾着窦皇后睡了,他才站在窗口,静静的听着这宫里的动静。
是的!李渊要是聪明,废黜了李建成,就该直接册封李世民。如果是这样,李世民作为太子,自有他的办法跟关陇交涉。
可你不马上册封李世民,就给了关陇一个信号:皇帝并不是非李世民不可。
李世民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宫变发生了——他不仅要太子之位,还要你逊位。
第1575章 隋唐风云(101)一更
大殿之内, 只父子二人而已。
尉迟恭横刀立马,守在大殿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对外宣称,陛下因废太子一事, 惊怒至病, 不可惊扰。
是的!太子李建成大逆不道,陛下震怒, 废黜太子!亦因此事, 气病了陛下和皇后。
秦王侍奉陛下,雍王侍奉皇后, 不许任何人惊扰。
李渊看着一身铠甲的次子, 终于明白为何三郎一回来便提废立之事, 原来是他知道,二郎要反!
他不是要害他大哥,而是要救他大哥。二郎此事做的甚是机密, 他的部下无有一人背弃他,出卖他。故而,自己和大郎从没觉得二郎要谋反,甚至到了准备好刀兵的程度。
在不防备之下, 大郎会如何?非死不可。
李渊看着眼前的儿子, 他的眼泪往下走:“你们兄弟……你们是嫡亲的手足兄弟,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父皇以此言问儿子,儿子当做何答?敢问父皇, 大兄步步紧逼之时, 父皇可用此言问过他?问他, ’你们是嫡亲的手足兄弟,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李渊不住的摇头:“二郎, 你大兄从未曾想害你之命。”
“从未想过害我,我便不会因他而死么?”
李渊:“…………”
李世民也看向父亲,反问:“敢问父亲,除了此事之外,儿子之前可做错过什么?”
李渊:“……未曾!”
“天下大乱,晋阳起兵!父亲聚众调度,大兄联络各方,儿子征战于前,三郎谋划于后,四郎守家,秀宁、柴绍守关……”李世民看着李渊,“各安其职,一家人一条命,败则尽陨!彼时,儿子错了吗?”
李渊:“……”是!无错!虽各有职责,各行其事,可其实,二郎最为凶险!他征战于外,身先士卒!尤其是虎牢关一战,只三千五百人,对三十倍于他的敌人。他亲自上阵,此若败,便身首异处。哪一战不是冒着丧命的危险?
李世民就问:“国初立,军权不是让渡给谁,谁就能接住的!放眼天下,枭雄几何?林公能以女子之身立国,何也?战功卓越,威震四方。”
她的权利是哪里来的?是打出来的!她站在那里,就是震慑。
同理,我的军权哪里来的?是您给我的吗?若是给我的,您收回便是呀?你收不回去了!所以,我就得放手吗?
我不放手,就是错的吗?
“可父亲,我敢撒手吗?我若撒手,朝中那些世家可容这些无根底之人?他们会被打压,会被罗织罪名!如此之下,他们必反。”
李世民说着,便哭了:“父亲呀,世间最难得便是绝对的赤诚!围着儿子转的人,我与他们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我需得他们制衡关陇,而他们需得依存我,才能在朝中立足。”
我们的利益是一体的!
故而,我便是想退,他们也不允我退!
就如同尉迟恭,他一直在进言,说该反了!为何?因为太子拉拢他,他没有投靠太子,他知道,若是太子登基,他这种必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只能盼着我赢,且赢的万无一失。
否则,这般掉脑袋的事,谁真的会这么义无反顾。
无他,我们都没有选择了。
都是人,都是有利益之心的人,所以,这件事里,我没错,他们也没错!
是您这个做君王的,是太子这个做储君的,不会御下!
我把我自己打造成一把刀,你们本可以重用我,用我去制衡关陇,去砍掉关陇。但你们没有!你们非要在臣子之间站队,于是,事情就成了这样。
“父亲,无可选了。”您若不退,天下将重燃战火。
李世民重重的叩首:“父亲,天下不能乱!儿子便是背负弑父的罪名,也得赢。太子欲用孝道损林公之名,可父亲呀……林公便是背负不孝的名声,也不会认前隋。为何?
因为认了,便会被旧势力左右!他们口口声声嚷着,要收服旧山河时,将如何?李唐臣子以为林公有意南下收复前隋山河,必会处处与之为敌当如何?彼时,谁也阻挡不了相互冲突的局面,战火必重燃。
儿子与林公、三郎所想一样,天下混乱数百年,无长久的安定。民生凋敝若此,天下太平胜过一切。骂名而已,林公背负的起,儿子亦背负的起。便是天下骂名纷至,儿也在所不惜。百年后,千年后,自有后人来论!若后人不解,又如何?无愧天地无愧心,足矣!”
李渊:“…………”
一夜之间,乾坤变。
太子窥伺帝踪,勾连后宫,图谋不轨,激怒了陛下,气病了皇后。陛下下旨,废黜太子,改立秦王为太子。
因激怒伤身,竟是有了些过劳之损!故而又下旨:令新太子承帝王位,择日登基!
窦皇后这一夜睡的格外的沉,早上一睁眼,三郎还未醒!他就安置在外殿榻上,也不知冷不冷。
近侍低声禀报:“昨夜宫中喧腾了一夜,内宫倒是安生。”
窦皇后’嗯‘了一声,“而今呢?安宁了?”
“雍王下令,不许开宫门。故而,今日宫门还未开启,不知外面如何了。”
“那便不着急,让三郎多歇歇。”赶了一路,必是累了。
可换个了地方,又明知有大事发生,四爷怎么可能睡的着?睡在这里,反倒不如赶路时在荒郊野外的帐篷里睡的安稳。
起身洗漱,任何想靠近近身伺候的都会被华如挡住:“不用!请退后。”
自家这边有人伺候梳洗,别人莫要沾!
四爷梳洗出来,这才下令,开宫门。
宫门一开,消息便传了进来。
窦皇后猛的从榻上坐起来,愣了一下。
四爷进去之后,窦皇后抬眼跟四爷对视,然后又缓缓的躺下:“身乏体疲……陛下上了年岁……而今如何了?”
“请了太医令,需得静养。平阳公主被召进宫来,服侍……太上皇。”
窦皇后:“……”她’嗯‘了一声,“上了年岁,自然当保养为重!好在二郎自来仁厚,如此……也好!”
近侍不敢说话,慢慢的退了出去。
四爷这才坐过去,“阿母。”
窦皇后摁住三郎的手,莫说!莫要说了,阿母懂:“你二兄此作为,无错!”逼退你们父亲,比与关陇势力纠缠容易得多,代价要小的多,风险要低的多。
若到了这一步,还不取,便是蠢了。
所以,自己还是小看了二郎。自己只想着二郎以一敌二,陛下与大郎又占着名分,他胜算不大。而今看他的动作,他便知道三郎昨晚催促的意思了。
若是迟了,二郎便要动了。他不会动陛下,但是大郎呢?非死不可呀!
三郎履行了他的承诺,他保全了他的兄弟,没有到非杀不可的程度。建成是被陛下废黜的,他有罪。况且,他不算是被冤枉的。
这跟杨勇还不同!杨勇是被构陷的,而他的母亲是参与者,他自己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可大郎不是,他以为的小事,要是认真计较了,这都是大事。
身为太子,太不谨慎了!这样的身份窥伺帝踪作甚?你送你父皇美人,利用这些美人进言,此为便利!可若反过来,这就是存在谋算,就是心怀不轨。
他没把帝王当帝王,只当做他的父亲。
这手段太小家子气!最初,他是像弹压万氏,后来觉得这个法子好用,就一直用这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