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桐桐率八十勇士,摸黑行动,往奢卑城而去。
此战,是胜了的。因此,在桐桐心中,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减免伤亡。
因此,她主动请缨,为内应,开城门迎大军,避免攻城造成的损失。
这一夜,大军未动。
而对方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人从悬崖峭壁攀岩而上。
只要接住山势,自然就与山体融为一体。山体再是陡峭,那是远观。近看,山体并不是一整个光滑的石面,它上面凸起与凹陷很明显。只是这样无保护的攀岩,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桐桐把绳索挂在身上,跟这些勇士说:“就地隐藏,不要发出动静。我上去之后,会放下绳索。不要拥挤,一个一个轮着来……能上几个上几个。若是被对方发现,不要再尝试,就地隐藏,不暴露便是完成任务。回头,我给大家请功。”
明白!
桐桐嘴里叼着匕首,在暗影的夹缝中向上攀岩。城上巡逻将士一队连着一队,必须得在这个间隙干掉一队巡逻之人,将尸体抛下,下面的人换上这些人的衣服,悄然潜入进来。
这一通忙碌几乎到了下半夜。
来整带人马盯着那边的动静,大半夜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正犹疑,就见西南方向骤然起火,城中有人敲锣:这是救火的信号。
他眼睛一亮:“速报大帅——速报大帅——”
万马奔腾,金戈铁马,大军来袭,摧枯拉朽。城门大开之下,攻城入履平地。
过关隘,直下平壤城。
高丽王高元大惊失色:“何其迅疾?!”
“正是!”
此番匆忙应战,哪有不败的道理?高元站起身来,“乞降!乞降!”打发使臣,前去送降书,“为表诚意,将斛斯政送还。”
斛斯政乃是大隋叛臣,他自来与杨素走的近,去年参与了杨玄感谋反。在杨玄感兵败之后,他逃跑了,跑到了高句丽。而今高元乞降,将收容的大隋叛臣送还,以示诚意。
折子送来,来护儿看了又看,心里叹气,但还是不敢拦使臣,也不敢拦着折子。
他的面上有些晦暗,摆手放行了。
桐桐坐在她的位置上,擦着她箭筒里的箭簇,然后又一根一根的放回去。杨广会答应对方的乞降的。他怕他不答应之后,会导致对方殊死抵抗,今儿将大隋拖进更深的战争泥潭。
他不是要征服对方,而是要这个胜利。
因此,三次征伐,一没有占地,二没有能叫对方称臣,就这么过去了。
果然,折子回复的极快:班师回朝!
来护儿拿着旨意,过了良久才说:“……我大隋三次出征,皆未能平定高句丽!而今,一战便来乞降,这说明高句丽已然疲惫不堪。而今,麾下十数万人马,必能踏平高句丽。因而,我以为……当包围平壤,俘获高元……押解回朝!”
说着,就喊人:“来人,执笔,本帅要上表陛下,恕臣不能奉诏!”
这话才一落下,大帐内哗啦啦的跪下一大片:“不可!大帅!”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俘获高元,高句丽可平。便是陛下要治罪……一切罪责本帅承担。”
桐桐站着,没跪!其他部下尽皆跪下,若是抗旨不尊,陛下降罪,满门皆不得活。
来整低声跟来护儿说:“父亲,杨玄感造反打的什么旗号,您忘了?”就是以您造反,他要平叛的名义进攻的洛阳。
来护儿:“……”
“父亲,二兄参与杨玄感叛乱,此事因着父亲率兵救洛阳而不了了之,家中未被牵连!而今,父亲抗旨……来家大小人等,尽皆难活啊!”
来护儿:“……”
他一拳头打在桌案上,抬头看看那平壤城,只要进城……只要进城……只要进城就可擒获高元,此就算是平了高句丽!
可是……可是……只能这么抱憾而归!
自己想没用的,将士害怕陛下降罪,皆不敢从,奈何!奈何!
桐桐摘了头上的战盔,慢慢的脱下战袍,一件一件的放在来护儿面前。
来护儿:“……鹰扬郎将林桐,这是何意?”
“林桐辞官,请大帅恩准。”
来护儿:“……此战你居功至伟,这是作甚?本帅可曾亏待于你?”
“不曾!”桐桐朝后退了几步:“……林桐辞官之后,便不再是大隋郎将。我只是林桐!灭高句丽,此乃我祖父之心愿,亦是我父亲心愿。而今,胜利在望,朝廷有朝廷的顾虑……可大帅说的对,此良机难寻!
一番征战,冒死深入,作为大隋子民,我为大隋朝廷尽忠了。而今,辞去官身,只以本我出战,以完成祖父、父亲之宏愿!请大帅成全属下尽孝之心。”
来护儿:“……”
桐桐看着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的马是她自己的,她的武器也是自己的。她骑在马上,在军中驰骋:“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进平壤生擒高元?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为受高句丽骚扰的百姓一战?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为三征高句丽战死的英魂一战?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为边境的长治久安一战?”
声音洪亮,传之极远。
来整看见了父亲眼中的泪光,他起身脱下战袍,“儿拦着父亲是为了家族;儿脱下战袍一战,是为了了却父亲一生所愿,不愿我父心有所憾!”
说完,将战袍放下,跪下对着父亲三叩首,然后转身就往出走,“我愿随林郎将脱去战袍,一战!一战!一战!”
“一战——”
“一战——”
“一战——”
“战!战!战!”
战意盎然,声震八方。
周法尚乃是行军副总管,之前,林郎将在战场上曾替他挡下一箭,若非如此,他也该埋尸于他乡了。
此次,他亦是脱下战袍:“大帅,属下也去了。”
来护儿:“……”
大帐中有一将费青奴跟着战起来,脱下战袍:“大帅,属下去了。”他说,“凯旋而回,镇压叛乱……”终是要马革裹尸的!
与其死在与叛军的交战中,他宁可死在这里。
因此,他转身,喊了他的部下:“谁可敢与某同行,生擒高元!”
“生擒高元——”
“生擒高元——”
“生擒高元——”
尘土飞扬,烟尘漫天。
来护儿目送这一行离开,看着脱下的一身身战袍,喊人:“速查,走了多少人。”
约莫八千!
八千之众,奇袭平壤。
不仅生擒了高元,更是将高句丽皇室连同文武百官,一网打尽,尽数俘获而归!
同时,高句丽国库,皇宫、豪门大族府邸,洗劫一空。
而后,高句丽必然内斗不止,继而分裂,争的是正统,除非出现雄主,否则,二三十年内绝对无力征伐。
消息传来的时候,来护儿才班师二回。隋炀帝正设宴酬功,却听到林桐带八千之众,踏平了平壤,将高句丽皇室连同百官,尽数俘获。更是带着高句丽的国库,一路回隋。
四爷:“……”她现在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他看隋炀帝,隋炀帝面色数变,面色阴郁到阴沉。
此大胜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帝王错了。这是高兴的事么?是的!但打的又何尝不是帝王的脸面。
于是,隋炀帝高举着酒杯,大笑出声,近乎于疯狂的大喊三声:“好!好!好!”
好一个鹰扬郎将!
隋炀帝收了笑,声音也沉了:“这是怕做不了朕的女婿,如此拼命!好!好啊!”
大臣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隋炀帝说着,就看宇文述:“朕还有一幼女,赐婚给林桐,如何?”皇后之前提了,说唐国公嫡幼子不错,欲许婚给李家!
不过,而今许婚林桐,似是更合适些。
第1499章 隋唐风云(25)一更
庆功宴散去, 宇文述回营帐,看着在营帐中等候的孙子宇文承趾,招手叫他近前来。
宇文承趾靠过去,宇文述低声道:“宣召林桐回朝, 此事你去办。”
“喏!孙儿即刻出发。”
宇文述见这孙子要走, 一把拉住:“回朝途中,让他暴毙而亡吧。”
“甚?!”
宇文述沉默的看着这孩子, “未听清?”
“祖父!孙儿与林桐交情匪浅。林桐有今日之功, 宇文有举荐提拔之恩。他即便非我宇文家人,可此等……”
话没说完, 宇文述就打断了:“难道你祖父不知爱惜此才?”
“可……陛下赐婚公主, 满朝文武皆知。”
“奈何?天妒英才, 暴毙而亡,尚公主……他缺了些气运。”
宇文承趾:“……”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陛下不得不高兴给臣下看, 然则,心中已然怒极!”是陛下容不下林桐。
而祖父向来能揣摩圣意,他说杀,那必然是要杀的。
宇文承趾往下一跪:“祖父——祖父——”
“求情亦无用!你不杀, 自有旁人去杀。他一样会死, 而宇文家必受牵连。”宇文述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去吧!莫要心慈手软。死后……陛下必会厚葬。高官厚禄, 能保他在九泉之下得享尊荣。”
宇文承趾抱住祖父的腿:“祖父, 此等帝王……”大隋气运已尽!连此番灭国功臣尚不能容, 大隋该亡了。此时, 留下这等猛将, 他日,他就能为我宇文家征伐天下。
此时杀林桐,殊为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