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喊人:“拎一桶水来!”
是!有水,带着冰碴子的水,才从河里打上来。
水放在边上,孙成又退了一步:“把她的头摁到水里,叫她醒醒神!”
是!
真有人摁着刘南生的头摁进了冰水里,冷、呛水,无法呼吸的窒息,而后从水里被拎起来,再被逼问:“说不说?!”
刘南生越发笑的厉害,孙成又朝后退:“再摁——”
话还没落音呢,空荡荡的防空洞就听到了急促的奔来的脚步声。
孙成喊着几个人:“戒备!”
‘咔咔咔’,q上膛!
这边才摆好姿势,就见黑暗里闯入两个人来,明显是一男一女。
孙平疯了一样往前跑,借着火光可以看的见,这些人竟然敢这么折磨人。
桐桐一把拦住孙平,拽住他,慢慢的往前走:“你们这些人公器私用,打击报复?”
啥意思?
孙成站出来:“林主任,话不是……”
“你住嘴!”桐桐一把将孙平推到边上,自己先上前去,边走边说:“当年你大伯在队伍里,你大伯娘在做后方工作……他们为了胜利,把亲生的三个孩子交给你父母照顾!结果呢?孙平多亏了你们奶奶,才保住了性命!你父母呢?为了一口粮食,害死了你大伯和你大伯娘的两个女儿……”
孙成瞪大了眼睛:“……”这说的是什么?
孙平被师傅推到一边,也没反应过来。师傅这话当真是……主次一换,孙成再也狡辩不得了!
桐桐一脸的气愤:“你大伯娘饶他们一命,没有告他们,没把他们送到监狱里,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恩将仇报!你在这里趾高气昂,吆五喝六,可你自己到底是公心还是私心,你自己清楚。要不是你大伯娘,你父母就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的子女!你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没人扒了你的皮,你就当你是个人了……”
这些话说的又快又急,又都是家事,句句都在指责孙成公报私仇,公器私用。那些手里拿家伙的又不是穷凶极恶,再加上没有接到命令,当然就不会真的开干。
一直到这个人走到了跟前,然后揪住孙成的衣领,‘啪啪啪’的连着甩耳光子,孙成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这人又捏住孙成的下巴,“怎么?无话可说了?”
孙成想说话来着,这人也没捂住他的嘴,也没卡住他的脖子,可也是怪了,真就是一点声儿也发不出来。
桐桐冷笑:“怎么?把你的老底揭了,无话可说了?你这种坏分子,从你父母开始,根子上就是坏的!我看就得查一查,查一查你父母害死你大伯的子女,真的只是舍不得给饭吃,觉得活着浪费粮食?还是有别的想法。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立场,别的想头!”
孙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无中生有!你血口喷人!
桐桐拍了拍对方的脸,然后说边上的几个人:“这件事情,我敢担保!我叫林桐,你们应该听过我!我这人口碑如何,你们只管去打听。我出身根正苗红,我的父亲是粮站的雇工,我也是农民到工人,是新社会救了我……”
这个看过电影的都知道,对她印象深刻,却都是好印象。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假话呢?
“我的子女里是有知识分子,但是,当年他们都是农民,是相应国家的号召,这才考大学!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国家做贡献。我的女儿上过战场,是战场下下来的军医!知识分子是可以被团结的,他们不是敌人,对吧?”
对!这个是对的。
“那我是敌人吗?”
那当然不是了!
桐桐就指着他们手里的家伙:“你们都是被这个坏分子给蒙蔽了,这个东西能对准自己人吗?”
他们把手里的家伙给收起来,退了子弹。
“我反应的这个问题,你们可以跟你们的领导反映。”桐桐一脸的诚恳,“至于刘大姐的情况,我觉得你们可以走正常途径,来调查嘛!怎么能用这个办法呢?这是对敌人的办法呀!可你们确定刘大姐是敌人吗?”
就有个年纪看着只有十七八的,他站出来,“那你们弄石材,给劳改人员铺地面;弄木料,给劳改人员做家具……”
“这话谁说的?这不是造谣吗?”
啊?
桐桐指着外面:“走!咱马上走,咱去看看……去看看那些石材和那些木料到底是干啥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是误会了?走就走,去看看去!
正说着呢,外面脚步声急,金喜在外面喊:“妈,在里面吗?”
“在!都把家伙收起来,一点小误会。你们不用进来,我们这就出来了。”桐桐说着,看孙平,“去!把你妈背上,咱都走。”
孙平急忙过去看自家妈,刘南生拍了拍儿子:别怕!没事!你师傅这不是三言两语的,解除了这个危机,‘卸了’对方的武器么?怕什么!
浑身湿透,四肢都被打折了,头上那么大的血口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却被水浇,又被摁在水里。
桐桐拉了孙成起身:“走!咱先走!”然后喊孙平,“我们先走,你给你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把你的大衣给你妈船上。”说着,又把围巾摘下来扔过去,“把你妈用这个绑你身上。”
嗳!
要走了,桐桐看了站在角落的苏大民一眼,啥也没说,转身就出来了。
这么一行人一出来,何文红带着人站在外面。金喜站在边上,带着的全是保卫科的人。保卫科也是扛着家伙来的,也一样上膛了。
等何文红看到落在最后的母子,他从腰上拔出q,这些混账,真该都突突喽。
桐桐一把给摁住了何文红的手:“把您也惊动了……”说着,就给使眼色:“一点小误会,不过是被坏分子利用了!怀疑咱们得石板和木料的用途,进而怀疑咱们得立场。”
“怀疑就来问呀!这是干什么?”
“是啊!到底是年轻。也不想想,劳改的人跟咱有什么关系,得搭上咱们得前途,家人的前途,做糊涂事。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叫他们去看看就行了,多大点事。”
何文红:“……”是啊!为这个的,这些人才能付出多少代价。林大姐跟老金一样,越是生气,越是不动声色。今儿要是放话,两边火拼一场,哪怕不是用q,只肉搏,等两边打完了,事也就了了。
可这么大的事,却轻而易举的叫它过去了。不用问,这是气的狠了,也要来个狠的。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不打的狠了,往后的那么些年,谁都想算计一把还得了?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该震慑一番了。
有些东西,敢摆在明面上,那必然是有道理的。我摆的谁都看得见,不怕人说吗?若没有后手,那不是找死吗?
那东西,都假装看不见,那就没事;谁想拿那个说事,那这事就大了。不见人命,这事是过不去的。
孙成这种人蹦跶出来不奇怪,苏大民被人利用,这要不奇怪。唯一叫人意外的是,刘南生下班时间,她一个人出门。
下班是晚上六点,下地的职工是按照太阳走的。冬天能上工的时常本身就不长!下午四点半以后,天就暗了!就得下工了。
一般是五点半之后,天就黑透了。
六点,天黑之后,她一个人出门。这事之前开会就强调过,注意安全!别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最好都得与人同行,至少两个人。不得参与外面的所有活动。
当然了,这么做的目的是就是防着受外面的干扰,乱了人心之后,都没处下爪去!把问题说的越是严重,职工越是重视。
刘南生觉得,在这个上面她没问题,压根就没想到安全的问题。或者,她不是没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在于……苏大民!刘南生便是公开批评过苏大民,可也坚持认为苏大民是个肯干实干,有苦先吃的好职工。
若不是她力挺,苏大民能是队长呢?
这么些人,一起回了农场。也进入了他们都怀疑的地方,然后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地面上确实是青石,可青石上全是石屑。也确实有木架子,有桌椅。
可木架子上放的是小石块,有人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各种工具。这些犯人正拿着工具,在凿石头。
孙成不能说话,却也愣住了:这是干啥?
桐桐拿着石块:“刻字呀!这得学习,得练习,然后我们打算打磨一条长十里的石壁墙,石壁上都是伟人语录!”说着,就问孙成:“这……立场有问题?”
孙成:“……”打磨石头是苦差事,不能说优待!雕刻语录,这更是没有问题的。谁也不敢说立场不对。
可要是他们的立场没问题,我就成了公报私仇,公器私用了!不成!不能这样。
人都出去了,放其他人回去汇报去,却把孙成扣押了。
四爷交代保卫科的科长:“老伙计,今晚……叫这小子跑吧!”
对方愣了一下,就低声道:“我亲自办。”不跑,治不了大罪;跑了,他就自求多福吧!
第1454章 世俗烟火(124)一更
刘南生伤的很重。
四肢骨折,关节断裂,甚至于出现了关节粉碎性骨折。被人攻击头部的时候,用手臂遮挡,头部没有受到致命性的伤害,但是身上受的伤就重了。
小意见的外伤病人多,她又是女性,因此,只她跟护士留在里面:“您还有哪不舒服,您要告诉我……”
刘南生浑身的疼,小意的手收腹部按:“这里?这里?”
“嗯!”
刘南生闷哼一声,十分痛苦的样子,头上的喊‘哗啦啦’的往下流。
小意心里有数了,又检查其他地方,良久之后才从里面出去。
半夜三更,农场的领导今晚都在医院。小意推开治疗室的门,摘了口罩,除了四肢的伤,还有:“……肋骨断了三根,尾骨骨折,左肩胛骨骨裂,掌骨指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头部外伤感染,脑震荡,冷水浇透数小时,再晚一会,人会失温的。而今因外伤和受寒,高热……”
伤的特别重!可以说从头到脚,都被棍棒击打,能活着等到营救,那得是刘场长知道怎么规避要害,她有经验。
小意低声说:“现在需要药品!但是我不建议动病人。哪怕是头骨、胸椎脊椎都还算完好,但身体十数处骨折,尤其是关节粉碎性的骨折……颠簸耽搁……对恢复没有好处。”
说着,她就从兜里拿出笔记本,抽了自己的笔,然后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何文红,“何叔,您派人连夜去我们医院,拿着我的条子,不管找到哪个领导,将条子给他。如果有疑问,叫他们打咱们农场的电话,我来说!现在只有JUN医院还有这些药物!”
何文红接了过来,递给朱从军:“快!连夜就去。”
朱从军拿着就走,喊了司机,今晚就往省城去,要是运气好,看能不能赶在明早回来。
等人走了,小意看向孙平:“哥,以西医的手段来说,我不能保证……伤能完全恢复。尤其是关节的粉碎,这种伤害……”
孙平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然后看师傅:“就用师傅您的药!我这老伤都有用,新伤是不是也可以……”
桐桐点头:“试试嘛!反正也不能更坏。”她问小意:“退热了吗?”这个才最要命。
“给了退热的药……应该能退下去,但就怕反复发烧。”
那是避免不了的!身上那么重的伤,发烧只是外在表现而已。桐桐就说:“那你今晚守在医院。”
“嗯!我守着。”
大家就都稍微放心些了!医院的大夫都是赤脚医生进修来的,当然都觉得比不上小意这种正经科班出身的。
至少这孩子这段时间在医院跟老中医学点中医,专门打电话弄来了好些药品,这些药品现在不好弄,尤其是对小儿发烧惊厥,咳嗽拉肚子这些常见的症状。
她守着,其他人得走了,得去开会,看看事情怎么弄。虽然说孙成是外人,但没有内贼,这是引不来外鬼的。苏大民是很可憎,但是那些撺掇苏大民的人呢?
在而今处理这种事是相当麻烦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扣上其他帽子。就像是处理这些人,正常的处理,这些人得说各自立场不同。小问题酿成大问题,那就真成了问题了。
领导们私下碰头,然后分工,各自去忙。
四爷带人将那些撺掇苏大民的人集中了会议室,那么事情再就不能由四爷出面去处理,换何文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