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大姑子很孝顺,其实对这家里•比他们这几个在省城工作的儿子和媳妇更孝顺。要说贴心,还是大姑姐对公婆更贴心。
小姑子呢,很出息!出息的……比人家的儿子都顶事。
她就说:“将来开颜不敢跟她小姑比,要是能给她姑妈似得,我都阿弥陀佛了。”
桐桐看了她一眼,承认姑娘养的好,跟小子是一样的,这算是进步了,“你再想想你在娘家,必是斧子偏着砍,一碗水永远端不平。”润叶用手揪被子上的绳子,不言语了。
桐桐这才说:“金禄怕把开颜变成第二个你!回头嫁人了,对你和她满腹怨气。
润叶:“”她低着头,“姑娘也是我生的,要是没惯着她,她能那么一副倔臭倔臭的脾气?”看看那散漫的性子,手里有吃的就往出散,这是克扣她了?
不过自己就是这脾气,不会乖乖亲亲的哄就是了。
桐桐没说她对开颜不好,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咋可能不好?她是说:“要是老二是小子呢?你的水端得平不?所以,问题不在金禄身上,在你身上。
你要是像是小蝉的想法,只是觉得一个孩子孤单,再想生一个两个的,没问题;要是非就一心想着是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你多难多难,生下来那就是宝贝蛋蛋…••那金禄就得寻思,这个结果是开颜受了委屈,老二还得被惯坏。等将来,大的对父母有怨言,小的溺爱过分一样指望不上。俩孩子也因为父母的偏心难以融洽。
你也别往世上去看,单就回头看看你娘家。你心里的怨气不散,你姐是想从娘家捞点是点,没翻脸;你爸妈手里要是还有积攒,他们要是还能帮上你哥嫂,日子看着还算是和顺。但再过些年,你爸妈年纪大了,你哥嫂的孩子也大了,用你父母的时候不多了,你觉得你嫂子能伺候你父母,还是你哥回伺候你父母?”
润叶:“…”
“人呀,最怕的是活了一辈子,活成自己最怨恨的那种人。”桐桐给润叶把话往透的说,“你自来对父母有怨言,可他们的思想和想法却左右了你的人生;你自来不喜你姐,可你身上真的没有跟你姐相似的地方?”
润叶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心都跟着颤了颤。
桐桐继续给润叶敲着鼓槌:“你想想金家得事!我跟你爸要是受那老两口的影响,想法顺着他们的走,而今二房的日子就是咱们家得日子。我们不敢把我们活成他们那样,所以,
你们才有机会改命。相反,二房你二叔二婶活的,像是那老两口的翻版,结果如何呢?他们的孩子又是怎么一个遭遇呢?”
润叶的手都攥紧了,微微有些颤抖。
“你再想想林家,我娘家!我那后妈不算是恶毒的,她就是一个最一般的后妈。不是好的,但也不算是恶的。我出嫁的时候,我弟弟妹妹年纪也还小,都是孩子。但是他们长大之后,知道父母,尤其是他们母亲在我身上是有亏欠的。所以,他们没有受他们母亲的影响,处处待人以宽厚。你到省城之后,也是接触了的。你就说,有哪里可指摘的?”
润叶:“。。。”
“我也有舅舅,我妈活着的时候,很照顾我舅舅。结果我妈死后,我舅舅没有照看过我!哪怕去家里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被后妈苛待了⋯没有!从来没有!这还是跟我妈一个娘肚子
里出来的舅舅呢,又如何?而今省城你舅你小姨,别人不说,谁敢说他们不是你们嫡亲的?”
润叶:“。。。”
“父母要是活成功了,那身上一定有值的借鉴的地方;要是父母自己都没活明白,那就该规避!警惕自己活成那个样子。这不是咱自家的活例子吗?咋你那么灵性的人,这么些年了,还没看懂?”
润叶不哭了,也不言语了,这话显见的是一下子戳到心里去了。
枝芳就蹭着往婆婆身上靠,以前只觉得婆婆很能干很明智很开明,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家婆婆是睿智。
她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说的:“妈,你跟我爸是我见过的最睿智的人!我爸妈只是专于业,但这不算是睿智。真的!”她一脸笃定的点头:“我发现,我爱您跟我爸,不是因为我爱金寿所以才爱您跟我爸的…”一屋子人愕然,这说的是啥,臊死了。
桐桐:“。。。”被儿媳妇这么表白,还属于第一次。这么一个看上去特别普通的姑娘,其实很可爱!现在很少有人会这么直白又热烈的表达感情,当然了,家庭和教育的不同,也会导致这种差别。
她父母都是留洋回来的人,在民国时期是洋派的人物。
所以,桐桐也用对方的方式很热情的回应对方:“你这样也很好,也很招人喜欢!”说完,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就问说:“要我说爱你吗?”一瞬间,枝芳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亮了起来:“要啊!要啊!”好吧!爱你!
第1434章 世俗烟火(104)二更
史书一页一页的翻,而后一遍一遍的翻,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金禄下班后,所有的时间依旧日在读史书。
这几年了,从未改变。
爸爸上伺来信,问自己的是三国史,单问了刘备。
刘备如何?刘备先跟随了公孙瓒,后又陶谦,之后被吕布赶,与曹操和,吕布灭又投袁绍,袁绍不成事,从刘表借了荆州才得以自立。
自来,演义小说褒刘备,刘乃汉室正统。刘备能三分天下,自是有才能。
可若剥了刘备身上的这一层皮,换个人如此行事,会如何?
曹操被骂‘宦官之后’,吕布乃是三姓家奴⋯⋯
正琢磨着呢,润叶喊了:“你下去看看呀!你姑娘又跟人干仗了。”
金禄放下书,站起来朝楼下看,开颜都是十一二的大姑娘了,这会子正骑在一个小子的身上拍人家屁股。
“这孩子。”
金禄急匆匆的往出走,筒子楼楼道里都是做饭的同事,这会子就笑:“金主任,这是开颜又赢了吧。”“这熊孩子,脾气坏的很。”嘴上说着,就出去拉自家姑娘,然后看人家孩子,“没事吧?叔叔回去就批评开颜。”
说着,就看自家这熊孩子:“这次是为啥?”
开颜憋着嘴,也不回应,转身会往回走,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
润叶站在门里,举着锅铲,压着声音:“你看看你,还有个姑娘的样子没有?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给你爷你奶送回去,我管不了你。”开颜端了茶壶咕咚咕咚灌水,然后才说:“我把铁家的老大也打了一顿。”
啥?
“铁婶子不是笑话你没儿子吗?她有仨儿子,能咋?我打了老三打老二,打了老二打老大……”开颜一挥胳膊,“仨儿子,仨怂蛋!”润叶:“。。。”恨不能给你一铲铲,“赶明人家哥仨个打你一个,你还逞能?”要不是你爸是领导身边的红人,你当你能少挨打?!
开颜坐到书桌上,愤愤的拿书本,一边写作业一边想:那我就想办法把他们哥仨一起打了,打怕了就没人敢欺负了。
金禄进来的时候,娘俩各气各的:一个拿着锅铲想揍没揍,一个坐的板板正正,拿着笔不像是写作业,倒像是要戳死作业本。
两人这几年到底是没添孩子,润叶也再没嚷着非要再生。但也因为没儿子的事,不少跟人干仗。
干仗还被她干出名堂了,她把她的行为叫“坚决维护男女平等‘,谁笑话她没儿子,她就给谁扣上一个’重男轻女”的帽子,于是,她成了单位的妇女主任了。
对于别人笑话她没有儿子养老,她说,我是国家的工人,工人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我为国家工作,兢兢业业到退休,国家自然会管工人。
我们都是国家的主人了,却还局限在旧社会养儿防老的思想里,这事错误的,也是落后的。
于是,因为她的思想进步,做妇女工作出色,又是叫女童入学,又是反对婆婆压制儿媳妇,不怕得罪人的管事,今年年初,调到区粮食局了,依旧是妇女主任。
因为女干部短缺,她正被拟提名粮食局的副局,主管妇女工作。
所以,她现在在家压着脾气,不骂孩子,气着。气着..•领导的架子不能倒,又面无异色的出去做饭去了。
只是生活水平不成了,不敢叫人看见自家的生活稍微富裕,所以,吃的真的跟大部分人一样一样的。
用一点点的猪油炒了个蒜苗咸菜丝,窝窝头,南瓜汤,这就是今儿的饭。
又是这个饭,开颜不愿意吃,馋了:“明儿放学我去我大伯家,周末就不回来了。星期一早上叫我大伯送我回去。”我大伯娘会给我煮面条吃,我想吃面条了。
润叶白了这死丫头一眼,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开颜自己吃自己的,指了指抽屉:“我拿粮票去。”攒着又不能換粮食,我拿着上我大伯家改善生活去。
润叶又翻了这死丫头一眼,没反驳。
外面做饭的邻居听见了,还说笑道:“家里和睦就是好!开颜上个星期在他三叔家过的,回来嘴角还沾着芝麻酱。上上个星期是跟她小姑过的,说是吃的医院的病号食堂,有细。⋯
这星期又上他大伯家,这是轮流上了。
润叶还没说话呢,开颜就说:“我下周就放暑假,暑假回我爷爷奶奶家。”“开颜可是你家的香饽饽呢?”“嗯呢!”
润叶:“…”回回回!赶紧回去!烦死你了。
金禄指着菜:吃饭!吃饭!气啥呀,臭脾气不是你生的?
吃了饭,润叶指着锅碗,说开颜:“刷锅洗碗。
“我作业没完!”
作业没完你窜出去打架?
金禄‘’嘘‘了一声:“该干啥干啥去?我洗!我去洗。”别嚷嚷!
开颜转身写作业去了,润叶拿着笔跟本子跟了过去,点了点课本:“念给我听!”然后孩子念书,润叶拿着笔在边上,指着不会的字:“这个念啥?”
“缴枪不杀的缴!”开颜把课本上的字放大写了一遍:“你来做什么?我来借小刀。借刀做什么?削竹子。削竹子做什么?做蒸笼。做蒸笼干什么?蒸馒头。蒸馒头干什么?送前方!打的敌人来缴枪。”
润叶拿着笔一笔一划的写着:“蒸’字咋写来着?叫我看看。”
“才学的,又忘了?”
润叶:“…⋯”熊孩子,“我要是赶上好时候,我学的比你好。”开颜瘪嘴:“你要当领导也是个白字领导,要么就是错别字领导。
去去去!不如你妈的人多了去了。
“那你把错别字写十遍。”“我会了!”
“写十遍也不一定能会,还觉得看一眼能会?要是能会,那咋还错呢?”“写!马上就写。”
金禄掀开帘子朝里看了看:权利这个东西呀,真的是个好东西!自从当上领导,再没提过生孩子。只怕现在叫她生她都不生,怕耽搁工作,影响提拔。
“还是要跟领导提一提吧。”
晚上了,润叶压低了声音,“这次刚好是有女干部空缺,要是下次。可不一定了。”金禄白了她一眼,“你才提主任多久?还知道有领导的原因?”
润叶摇着扇子:“这也不是全看资历!我工作出色,单位内部推荐了,上面是不是就要考虑考虑。”“稳一稳,你急什么?”
润叶用扇子拍他:“到底提不提嘛!你要不提,我就得另外想办法了!”“你蠢不蠢!你既然把你自己架的那么高,自己跑关系走后门,不是自打嘴巴?”
润叶:“。。。”也对,“那你说咋办?”
“顺其自然!”
润叶又狠狠的拍他,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儿,也悄悄躺下了,只敢摇着耳朵说话,“你姑娘放假,你跑一趟给送回去。我这边忙着呢,要下粮站慰问,就不跟你们爷俩回去了。”“行!”
“给爸妈扯了两身的确良的料子,你给捎带回去。”“你就不知道给做成成衣?”“妈不爱穿别人做的。”
“你咋不说每次给的布料,回头就穿你姑娘身上了。”“那我明儿去买两双鞋,你给带回去?”
叽叽咕咕的,两人压着声音说话,开颜翻身,渐渐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是奶奶做的麻辣兔丁,是大伯娘擀的长面条。
然后第二天晚上就吃到长面条了!
开颜把粮票给偷偷的放到抽屉里,大伯家得零钱和票票一直在这里放。
大伯娘把面条从锅里挑出来过凉水,里面混着翠绿翠绿的青菜叶子,然后给面条上放辣椒面,热油滚滚的一泼,放盐放酱油放醋,再放点芝麻酱。
搅拌开,她跟长缨一人一碗。
大伯和伯娘坐在边上,两人吃窝窝头,喝着面汤,说着话。
伯娘说:“那调令啥时候下来,得收拾东西吧。
大伯说:“就这两天了。”“也好!离爸妈近。”
开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问说:“大伯调哪里?”“银行!”长缨一边吃一边道:“回咱县上去,银行行长。”咋去银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