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先给公婆盛饭, 说小意:“你先坐,别管我。”
润叶也站在边上,推着金禄:“坐去呀!”
桐桐起身了, 说牡丹和润叶:“都坐!不管你们以前在娘家是啥样, 咱家没这规矩。”有好饭了,儿媳妇都不上桌,怕男人吃不够。
“没事, 妈!”
“坐去!都去坐。”桐桐从牡丹手里接了勺子:“我跟你爸, 得养, 肉吃了不太克化。这鸡翅烂糊, 我跟你爸一人一个。”她盛了汤,一个碗里放了一个鸡翅。
然后又把两个鸡腿给撕下来,撕的大大的,先给润叶:“今儿润叶是功臣,吃个鸡腿。”
润叶就高兴了,用肩膀怼了金禄一下,接了碗:“嗳!妈——再多给我一勺汤。”
行!给你把汤舀满。
还有个鸡腿,桐桐端给牡丹:“你最辛苦,早起你起的最早,晚上你睡的最迟,这个鸡腿你吃……”
“不用!妈,不用!给小意吃……”
“你吃!不许让。”桐桐给牡丹也一大碗汤,“快吃!”
剩下的鸡肉分成了五份,再就是一块煮出来的鸡杂,给他们兄弟姐妹五个分了,一人一碗,不偏不倚。
金禄看着他哥的:“咱俩换!”
不是一样的吗?
“你碗里有鸡胗。”
金福把鸡胗夹给金禄:这总行了吧!汤汤水水的,换啥呀?
金禄满意了,看润叶碗里的鸡腿,润叶朝边上一挪:少惦记我的。
牡丹把肉撕下来,给了金福一块,还要给小意,桐桐给拦了:“好好吃你的!他们长嘴了,你也长嘴了。”
这饭吃的,牡丹回屋就躲在一边哭去了。
金福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练着打算盘,这是小时候跟爸爸学的,后来就打的少了,这东西打的少了手就生了。
爷爷是粮食铺子的掌柜的,这算账记账的本事是有的。爸爸和二叔都学了,爸爸要是不会算账,那些年也没办法来回的倒腾赚个差价。技多不压身,总是能用上的。
正练着呢,听不见纳鞋底的声,一看,牡丹面朝墙角,肩膀一耸一耸的。
“咋了?谁咋你了?哭啥嘛?”
“我在我家,我妈都不疼我!总说我把弟弟妹妹管不好,多吃一口饭,我妈就说我自私,不管别人死活……我咋做都不对,天天挨骂!我进了咱家,爸妈没骂过我一句,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我又没有润叶长的好,也没有润叶会说话……妈还是偏我!处处都抬举我……”
金福叫她:“过来!”
牡丹把眼泪擦了,问说:“要点煤油?”
两人借着月光,朦朦胧胧的能看见些。一个打算盘熟练,只是练习手感。一个纳鞋底熟练,不用看。
金福把手塞到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冰糖塞到她嘴里。
牡丹一愣,赶紧吐出来:“……爸妈吃药呢,吃完了苦……”给我干啥?
金福拿了又给塞到她嘴里,“不准吐!含着。”
牡丹:“……”她不敢吐,搓着衣角,问说:“从哪弄的?给小意留着也行。”
“抓鱼的时候碰见叶进宝,他的亲事说好了,怕是要办婚事。去女方的时候带了一包冰糖,漏了两块在兜里,给了我一块,给了大贵一块。”
牡丹红着脸,笑了,抓了鞋底继续纳去了:他得了冰糖藏着,小意也在河边,他没给小意,藏起来晚上给我吃。
外面起风了,风野的,呼号着。
桐桐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我明儿得出去一趟。”
“嗯!先看看,藏着些,别干超出原主身份的事……”
知道!我办事你放心。
然后早起吃了一个红薯,喝了一碗红薯汤,这就能出门了。上学的得上学,出工的得出工了。
金福得去出粪,牡丹和润叶被安排开荒,金禄去记公分。
桐桐以前身体不好,但不是说不出工。像是每个生产队每年都有指标呢,得给物资收购站送一些别的物资,比如说席子,比如说筐子,比如说笼子,因地制宜,看你们这里产什么。当然了,不上工的时候,自家编制的,人家也收,那个收入就是各家的。
这个镇子靠着河滩,河滩上都是芦苇,因此,芦苇编织就是一些老弱病残孕能干的活了。
她现在不能出工,因为家里有伤员。队上也说了,养半年,每天给七个公分。就是不用出工,给四爷七个公分的意思,这就很好了。桐桐自己要是按时出工,也就是六七个公分的样子了。
相比起来,牡丹就很能干,她跟壮劳力一样,拿的是十个公分。这在整个大队都是少见的!反之,润叶多会偷懒的,她能拿到七个,那都是因为金禄给记公分,大家不好提意见的原因。
放假或是周末的时候,那三个小的也都干活拿公分的。金寿能拿到九个,金喜能拿到五个,小意也能拿到三四个。
今儿上学的时候,金寿就拿着镰刀去了,他们回家必经芦苇地,会割了芦苇带回来。因为像是桐桐这样的,得给队上交定量。不是光编就行的,还得自己去割,自己整理,再编成筐子笼子。
三个小的放学之后,会替她把芦苇割下来,扛回来,当妈的这不是就省力了,只要整理了再编织就行。
桐桐借口要去抓药,今儿没有出工,在出工的出工,上学的上学之后,她溜溜达达的去镇子上了。
芦苇地被割芦苇,来的人太多了,几乎没有啥野物。倒是麻雀实在是多,这玩意回头拿弹弓多打些,好歹是肉,能补充肉食短缺。再过几年除四害开始了,抢麻雀的人太多了,还未必轮得上咱呢。
弹弓这个可以会吗?
可以!原身在城里长大,家里是后妈当家,亲爸在外面忙,对原身了解的并不多。再说了,别管男孩女孩,谁小时候没玩过弹弓?
后妈生的弟弟有各种型号的弹弓,原身打小就帮着看孩子,带着弟弟玩的时候玩过弹弓,这总不是假的。
以前想不起来用这个技能,但是人逼急了,急着获取肉食,打个麻雀没啥不合理的。
还有这河里的小鱼,想弄总是能弄到的。用麻雀肉再去打窝子弄鱼,肯定是能弄来的。冬天的兔子难逮,趁着还是合作社初期,没那么严格的说啥啥啥都是集体的,四爷偶尔去放个套子也应该能套住兔子。
一路上琢磨的都是吃,说实话,她这几天就没吃饱过。
这段路自己走了一遍,确定还不到四里,真的距离镇上很近了。
镇子两条大街,成十字走向。远远的就听见猪叫声,不是等着吃食的那种哼哼声,而是那种尖锐的叫声,特别的刺耳。
她循着声音过去,原来是物资收购站。各大队自己养的猪,农户自己养的鸡鸭鹅都能送来,统一收购。
而今不到年底,也不是送猪来卖的时节,但是各个收购站都有收购人员,他们得完成收购任务的。比如县城里要供应猪肉,供应量大概是多少,你们各个站每天得有一头的生猪的任务。
那怎么办呢?采购人员每个大队的跑,采购好了拉回来。重量要合适,至少得多少斤,不够称还不行,这不是糟践吗?想多采购了也不行,这玩意是活的,买回去要是不能现杀,是不是还得喂?而喂的话,从哪弄猪食去?
所以,几乎天天都得往县城送猪去!
而一个分站的指标绝对不止一头猪,具体几头咱也不知道,反正手扶拖拉机上还有三头一百二三十斤的猪。
桐桐正要挤进去看热闹呢,突然人群就散开了。一瞧,哟!猪脖子上戳着一把刀呢!感情收购站还得给宰杀了送去么?
这猪受疼,朝着人群就横冲直撞过来。前面的人散了,只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原地,她怕是刚才哄孩子呢,没注意。
猪眼看就过来了,桐桐抬手把人推开,朝一边挪了一下,一副就要倒了的样子。’慌乱‘中她抓了刀柄,往下一坠,整个身体的力气就把刀压下来了,下面就是脖颈上的大动脉。
这么一拉,血一下就喷了出来。
桐桐喊人,“快!拿盆。”
一个小伙子拎着桶子过来,接猪血:“大娘,谢谢你。”
这一声大娘喊的,瞬间感觉自己五六十岁了一样。
扭头一看,小伙子十七八岁,像是金福和金禄的年纪,那……叫大娘也没错。
桐桐问说:“……杀猪咋不往要命的地方捅呢?你这撞了人能要人命。”
小伙都快哭了,“大娘,你可救了我了。”师傅今儿有事,叫自己上手,谁知道上去第一刀就完犊子了。
桐桐从地上起来,刚刚被推的女人伸手扶她:“大姐,多亏你了。”
“没摔了孩子吧?”
没呢!
“没有就行!”桐桐看看身上的血,手上的血,问小伙子,“能叫我进去洗个手么?”
“能!能!”话不是小伙子说的,那边急匆匆走来一个穿四兜服的男人出来了:“大姐——大姐——里面洗手,有热水!快快快,快请大姐里面洗手。”多亏了人家见义勇为,要不然真出人命了。
桐桐心说:杀猪这活估计不能给自己,自己也不能说会杀猪,但是烧水、分肉、剔骨,自己还是能干的。哪怕是先翻肠子呢,好歹是个能吃饱饭的活儿呀!
第1339章 世俗烟火(8)三更
桐桐跟进了收购站, 这地方原主以前来过,隔上一段时间就来一次。但都在前面的门面上。拿个鸡蛋过来,一个鸡蛋多少钱, 人家收走。上一次来还是给老二结婚, 把家里的鸡全部拉来, 换成钱的。
这次是从收购站边上的大门进去,门是一扇大铁门, 平时开着呢。像是大物件会拉到后面,后面有很大的仓房,像是席子、筐子,甚至于木料之类的,都在后面的大仓房里放。那里的门看起来更大,三四米高, 而整个仓库的高度在六米左右。
另一边是只有棚子,没有四面围墙的大场子, 里面都是装在笼子里的鸡鸭, 还有池子里的鱼, 再往里,有羊,还有猪圈。
而猪圈的另一边, 挨着墙的窄窄一溜的空地上, 挖了个坑,有一口大锅放在坑上,坑里有火, 烧的锅里的水冒着热气。边上有一个木案, 用破砖头垫着, 地面不平整, 怕摇晃。
桐桐:“……”这也不是经常杀猪的样子呀!倒像是偶尔会用到一样。
就说呢,收购站怎么还杀起了猪。
如果不是收购站带的业务,那只能说,有人怕是为领导或是其他什么人办事呢。这冬天了,结婚的人多了,想弄到肉怎么办呢?
找关系,咱自己掏钱,但是可以叫下面收购站以收购站的名义收上来,哪怕是高价收的。收好以后,城里私人又不能杀猪,没地方呀!那就给杀好送去,这是可以理解的。
要不然怎么办呢?再送去屠宰场吗?这到底是违规的,一事不烦二主,这就最好了。
单位内部就算是知道,又怎么了呢?谁还不沾点光呢?杀头猪,今儿的伙食哪怕搁点猪油呢。
而单位外,这些农民吗?他们到这个地方心里都怯了,更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桐桐一眼看出来的事,知道的人不说,会说的人压根就不知道。
领路的这个一看就是能拿事的人,她直接就叫破了:“这是临时搭的吧?我就说呢,家伙都不成,不怪人家的小伙子活干的不利索。”
小孩子家家的,接个活不容易。咱别坏人家的事!这次真的很危险,为了私事出个人命,这还了得,非把干这事的人送进去不可。以而今的法律,你不是死刑也得无期。
现在才是合作社初期,等再过两年,这么操作都很难了,上面直接下指标,连猪仔都是有数的,你还怎么玩呢?
副主任陆胜利愣了一下,赶紧打岔:“这有热水,大姐赶紧洗洗。”
说着,用瓢舀水,给桐桐冲手:“大姐,有胰子,你搓一搓。”
桐桐慢慢洗着,再冲第二下的时候,桐桐故意看着猪圈喊了一声:“可别又跑了……”
路胜利回头去看,桐桐故意把手往前一伸,水全浇到袖子上了。这可是冬天了,温度下来了,冷风吹着,身上是血,袖子湿完了,没这么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