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四姐准备的嫁妆里有……”
两口子在外面忙着哄孩子,果果进去翻出包被,又把袖子里藏着的一尺长的钢筋拿出来,将一个柜子给撬开。
里面锁着户口本,还有他新办的身份证。
中考需要身份证,学校统一给办的。但是别人的身份证都是老师发到个人手里,只有自己的……老师给了’大姐‘,’大姐‘带回家后,他再就没见过。
取了这些藏到怀里,盖上箱子,这才抱着包被出去:“是新棉花的。”
乔明接过来看了,给孩子包好,说这’弟弟‘,“跟上,路上车多。”
果果乖乖的跟去了,下车的时候他特意去看,就见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姐姐就靠在面包车上,手里拿着手机,像是跟谁在通话。
而车窗开着,驾驶位上坐着个大哥哥,朝这边隐晦的点头。
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起来,’三姐夫‘问他:“看啥呢?”
果果说:“……我好像看见’四姐‘的男朋友了。”
乔贤左右看看:“哪里?”
果果就不说了,只催着进去:“走吧!我’四姐‘又不会私奔。”
’三姐夫‘皱眉:“还没断呢?没断相什么亲?”
乔贤面色就有些隐忍,进了饭庄就偷偷的问母亲:“那死丫头跟人家就没断,可别叫跑了……”
宋换勤不以为然:“放心!她不会跑的。”
乔贤却瞪了妹妹一眼,目带威胁。
乔明被瞪的莫名其妙,她拉着果果,问说:“三姐跟妈说啥?”
果果老实巴交的:“我们看见你男朋友了。”
“在哪?”
果果朝外看了一眼,却不言语。
乔明果然心不在焉,在宾客齐聚的时候,她偷摸上厕所去了。
果果看见了,可等了有五六分钟了,他才去告诉宋换勤:“’四姐‘走了好一会子了。”
宋换勤一看,果然不见人了。她起身去寻,走人了。
人一走,果果去找乔老根:“’我妈‘叫我跟你说一声,’四姐‘跑了,我俩去找找。”
乔老根看了眼老伴,还在大厅门口,就点头:“别瞎跑。”
果果往出走,宋换勤已经朝卫生间的方向去了。他利索的下楼,桐桐就在门口等着,她朝西边指了指:车在西边停,那边没有摄像头。西边也背对这边的窗户,不会有人从楼上看见你在西边上的车。
果果转向西边,看见之前那个大哥哥在车边,车门子开着。
这里是一条小巷子里,路偏僻。
他上了车,藏到最后排的后置上,然后手把着车门子,死不松开。
四爷:“……”戒备心重,他怕他上了车,却把桐桐扔下。
桐桐走的不疾不徐的,转过巷子才快步上了车,将车门子一把拉住。
四爷倒车,从背后的小巷子里过。这条巷子是城中村的巷子,因着靠街的房子全都把后门改前门,这是因为大路从这里过,民房就成了街面房。
这就出现了屁股对屁股,后墙对后墙的破烂巷子,这里只有偶尔有人路过,谁在意这辆车?
车从巷子里穿过去,继续穿行其他巷子,十分钟后,就从县城里钻了出来,也不上高速,只顺着国道,跑的不紧不慢。
果果不说话,只回头看着后面,好似有狼要追来似的。
桐桐转过身看他:“没事了!追不上。他们连方向也找不到,压根就查不到你的踪迹了。”
果果这才坐下,一脸心有余悸的跟桐桐对视。
桐桐朝他笑:“没事了!咱们现在就去顺县,当年负责你丢失案子的钟警官跟咱爸都处成朋友了,前天晚上,他们就跟顺县取得了联系,在交界处就有人等咱们。
钟警官他们有警车,咱爸妈还有二叔、姑父、姨夫,开着姨夫的卡车跟着。到了顺县就能见到了。”
果果的嘴一瘪一瘪的,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哭道:“为啥现在才来?为啥现在才来!”
桐桐挤到后面,挨着他坐,抬手抱他,轻轻的拍着:“你丢了多少年,咱家就找了多少年。爸爸一年到头在家呆不了半个月,全在路上。”
她从包里取寻人启事,递给他:“一个多月前,爸还在安县,听说来子镇有个孩子年纪跟你相符,骑着摩托就来了……可一看不是你,只偷着拍了照片。我是替那个孩子找到了家里人,陪着来办事,听说乔家有个孩子,当时都五六岁、六七岁了,这才上门……”
恰巧给碰上了!
桐桐捧着这孩子的脸:“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头上确实两个旋,手指确实是不直!
路上只简略的打个电话,张舒和林耀军一句一句喊着:“果果……果果不怕……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二叔提醒:“手机没电了就麻烦了,不急于一时!”然后叮嘱:“注意安全,一路不要停。”
一路不停,进入顺县,果然有警灯闪烁,果果回头去看,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喊着:“姐——他们打我——”
第1211章 归途漫漫(18)二更
果果哭的止不住,四爷过去跟人家警官交涉,说明情况。
好半晌,桐桐带着果果上了警车,四爷开着在后面跟着。
在车上,果果很明确的告诉警察说:“我记得……我不是走丢的!”
那天,他在火车站玩,该是没走远,有个女人拿个帕子,给他擦身上的水……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卡车上,司机说他是被妈妈给扔了的。
他辩解,说我妈就在火车站。
司机说:你妈把你扔到火车站。
他哭闹,司机就打他,要不就是晚上在荒郊野外,把他扔下自己走了,等好长时间,才再来接他。
他害怕,就不敢哭了。他甚至都记得,他半路上见了好些人,男女都有,都问他还记得家里不,他就说记得,说爸爸妈妈叫什么,家里是哪里的。
后来司机又打他,带着他继续走。
走到天很冷了,他没有棉袄穿,在车上的时候只有挨着前盖最暖和。后来下雪了,司机说:“别哭了,找到你爸你妈了。”
他以为是呢,跑下车就喊爸妈,可是那并是自己的爸妈。
司机偷着交代:你要是再说记得父母,就把你扔到雪地里冻死。
他啥也不敢说,谁问都不言语。
司机问说:“饿不饿?”
“饿!”
他随后便听见司机说:“看!不是哑巴。”
后来,到了这一家,这一家人对他挺好的,吃得饱穿的暖。他就说他想回家,想找爸爸妈妈去。
然后家里的老人就打他。
桐桐听懂了,是说乔老根的父母当时还活着。
“他们说我就是亲生的,跑丢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又说胡话。他们打完了,’那两人‘就会来救我,然后跟老人吵起来,说孩子小不懂事,慢慢就懂了……”
桐桐:“……”唱双簧呢!一方扮演白脸,一方扮演红脸。
“我都信了……”果果说,“他们啥好吃的都给我吃,乔明抢了我的吃的,他们也打乔明,叫乔明让着我,我就更信了。但是,家里要是没大人,乔明就会偷着告诉我,我是他们家花了三千块买的,将来要伺候她爸妈养老的……才不是亲的!”
桐桐:“……”那个乔明现在也就二十一二的样子,八年前,她也才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父母把什么好的都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心气当然不平。
便是亲兄弟姐妹都难免心中不忿,更何况这种情况下来的孩子,背着大人说些什么话,大人真未必知道。
“我走哪都有人跟着……没有零用钱也不能坐车……四年前,乔家的老人出门,都被车撞死了……收拾屋子的时候,我从炕席地下翻出了二十三块钱,趁着家里办丧事的时候跑过……后来客车被交警拦下来了,我被带回去了……”
桐桐问说:“又打你了?”
“是乔聪和乔慧打的……”那两个做父母的永远在做好人,没碰过我一指头。
乔聪是’大姐‘,今年三十了。
乔慧是’二姐‘,今年二十八了。
到这个家里的时候,这两都已经成年了,老都已经十七了,只有老四小了点。
果果说:“我说是乔明欺负我,说我是买来的,我才生气要走的……”然后乔明被打了一顿,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但之后看管的比之前更严了。
负责记录的民警是个大姐,四十来岁了,听的跟着哭了再哭,然后揉果果的头:“你真聪明!”这要是换个孩子,真就被这一家子给哄住了。
车子在四十分钟之后进了顺县的县城,而后进了警局。
警局有一辆卡车格外显眼,应该是也才到,车门子被推开,正有人下来。
桐桐摇下车窗,朝那边喊了一声:“爸——妈——我把果果带回来了——”
下了车,还未站稳的两口子本来就看着进来的车,等车窗摇下来,看见的不仅是女儿,还有儿子。
这个没错,就是!一眼就能认出了,这孩子就是自家的!
张舒张着嘴,伸着手,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就是喊不出来,只不错眼的盯着。
林耀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顺着面颊流。
果果其实已经不大记得父母的样子了,看见了,知道那就是,可真的只剩下一晃而过的影子残存在记忆里,其他的记得并不真切了。
车子停下来,果果机械的被姐姐拉了下来,然后就被抱住了。
他被抱在中间,被裹得死死的,耳边是极大的哭嚎声,也一声一声的抱怨:“你跑哪去了……找不到你……”
妈妈抱着他,在他头上亲一下,扳了他的脸过去,摸了摸,又亲在额头上。亲吻像是雨点一样落下……这一刻,果果才伸出手,去抱爸爸妈妈。
在乔家,是不会有人这么抱他,这么亲他的。
他一路上被姐姐揽着,下车被牵着手,他笃定那就是姐姐。因为别的同学跟家里人一起走,是会牵着手,挎着胳膊,揽着肩膀的,但是那边总说只有他一条根,却不会更亲近了。
就像是父母一样,他们抱着他,就像是本来就该这么抱着他一样,想亲他就亲他,他是他们生的,当然就想亲他,且想亲就亲。
一如他看见同学的妈妈拉着同学的手,说的高兴了,还把手放在嘴边,吧唧亲一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