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坐在边上笑:“瞧见了吗? 没娘家依仗的女人, 是个人都想欺负一下。”
四爷将这个放下,已经有三分生气了。但还是那个话: 狗人看人低,人不与狗计较。
可到了过年, 大年下的回老宅那边去团年。祭祖的时候,大太太将桐桐安排在了最后。
宗妇祭扫, 不能越过大太太。
按照长幼, 桐桐确实在最后,好似一切都按照长幼次序, 也没有错。但是, 供奉的菜色, 没叫桐桐端。
大太太说:“我的儿, 油乎乎的, 你碰那个做什么?”再加上, 你娘家要紧的长辈没了,你还在孝期,“别沾手了,过来吧。”
今儿是老太太有些症候,着凉了起热, 便未叫老太太过来。
大太太便给桐桐来了这么一出。
男女分开祭祀,这正堂里便只有史氏、曹氏、张氏、刘氏、小曹氏。
本要将菜传给桐桐的刘氏当时就吓着了, 一时间她张嘴结舌, 着急了起来,眼圈都红了。
曹氏当时便变了脸色, 跟半辈子没红过脸的妯道:“大嫂这是何意?”
桐桐拉了曹氏:“娘,怎么还生气了呢? 大伯娘这是疼我呢。”说完,就看向大太太,“既然用不到我, 那我也就不留了。”
说完,转身就走。
廖嬷嬷等在外面:“郡主……”
“备车,进赏,陪外祖母与舅母过年。”
史氏红了脸:“郡主莫要多心……”
那桐桐走路, 岂是他们谁能撵上的。
桐桐出了门,上了马车了, 在那一边的男人才听说了。四爷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我得进宫,年夜饭不用等我们了。”
金达快气死了, 忙道:“快追郡主回来, 我这便让那蠢妇……”
后面再说什么,四爷没听见, 骑了马就追。
桐桐没走快, 在四爷追过来之后就掀开帘子朝他笑:“冷死了, 快上来。”
四爷一上来,桐桐就说:“回府吧!”去宫里做甚。
结果四爷说:“不用! 进宫! 这个年就在宫里过了。”
桐桐:“……”何必跟那蠢人一般见识。
“受了委屈你倒是哭呀!”四爷白了桐桐一眼,“进宫。”
两人是可以随时进宫的,说进宫真的拿着腰牌就进宫了,并无阻碍。
追着两人出来的金铮和金钟白了脸色,他们是眼看着两人跟回家一样进了宫门。金钟都快哭了:“母亲这是何必?”
是啊! 这是何必呢?
他们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大太太正跪在老太太身前, 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这家里是容不得你了……”
正说着呢, 两个孙子回来了。
老太太忙问:“如何?”
“进宫了! ”
啊?
“进宫了! ”
大太太:“……”我何错之有? 她伯父死了, 还是不得好死, 她是孝女,需得守孝!不论从哪里论,这都不算错!
“没错处!”皇上就说:“以后也不必再去金家祠堂了。准郡主更母姓,晋公主,封号福佑!”
公主不嫁,只招赘! 你金家的祠堂也就不用再去祭拜了。
皇后轻咳一声, 示意皇上: 金大人还在呢!
“托生到他们家,未必就是他们家人!”祖上青烟冒出来了, 又生生给摁回去,想来也是无福之家!生受不得!
一个小小的史家旁支便如此目中无人, 哼!
第1152章 红宇琼楼 (94)
出了这等事,金家这年还怎么过?
曹氏嘴唇不住的哆嗦, 坐在那里手攥着衣摆。
小曹氏把孩子从乳娘怀里一抱, 转身就往出走:“走喽……跟爹娘去郡主府,找叔叔婶婶过年……”
金锐护着妻儿, 一家三口真走了。
这事……这若是叫大太太去给郡主赔罪,这形同逼迫于郡主。大太太是长辈,虽是伯母,可家族之中,宗妇亦是内宅家主。这是要陷郡主于不孝。
可若是不去,成什么样子? 本就是大太太见风使舵。天下谁不知甄家?郡主比别人贵重,贵在有皇室血脉, 重在甄家有权有势。
是的! 史氏就是这么想的: 那些做官的想在江南任上做的风生水起,谁不看甄家的脸色。四哥儿在江南凭什么顺风顺水, 若不是甄家,他什么背景都没有,凭什么在江南立足。
是! 他以破案立足,可若不是给甄家面子, 只同僚的绊子就够他喝一壶了。
便是四哥儿,他也不能说他走到今儿,没有甄家的助力。
而今,甄家倒了。
四哥儿是通过甄家的扶持,有机会展示他的本事,没了甄家不影响他,他的本事被上面看见了; 可郡主呢? 郡主没了娘家,没了最实在的那一部分。
那话怎么说的? 天家无私事,得到的都是虚的。
而甄家不同,天家做了怕被人诟病,怕被御史谏言的事,甄家就敢做。
莫要说什么郡主跟甄家不合,在世人看来,害郡主的又不是甄应嘉,甚至都不是甄应良。不过是家里的宠妾养大的心思,属于后宅阴司。
就因为后宅阴司这点事,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不认娘家人?这也不对吧。
而今谁不说甄家的好日子过去了, 近些日子,来送节礼的多了。
这些人口里的言辞, 哪个不是在暗示他们看的是金大人的面子。
她这才知道:原来郡主也不过如此。没了娘家,也只有仰仗丈夫了。
嫂子前儿来了一次,说了许多京城的事。像是东平郡王府世子妃避入庄子,就是嫂子告知她的。
当日的世子妃等闲眼里能瞧见谁? 而今呢?
嫂子说:“郡王府……老王妃到底是慈悲。”
是啊! 郡王府算是厚道仁慈了。甄家犯了那么大的事, 没休了世子妃, 世子妃也没病死, 还要如何?
甄莲的结局是如此,同样作为甄家女的郡主,也就是有皇家给了个郡主的封号护着,有个郡主府住着,若不然, 与甄莲的结局有何不同?
就好有一比, 大户人家的庶女出嫁了, 庶女生的女儿回来住舅家, 舅家会怎么办?千娇百宠? 看重非常? 挂着个面子情罢了。
你有用处则好,没有用处还得照看, 谁乐意?
因而,从今往后,不是金家仰仗郡主, 而是郡主要仰仗丈夫。
四哥儿是金家的儿子,男人哪有不重家族的? 男人要在官场立足, 哪里敢违背孝道?做人媳妇, 就得重新立规矩。
这又错了吗? 难道老太太不是这么对自己的?
娘家得用时,金家处处捧着; 娘家不得用了, 金家对自己不过如此。
一样的事情, 别人做了就是对的; 而自己做了, 便是错的?
金迩起身, 曹氏跟着出去了。
金达面色铁青:“娘, 儿子要休了这蠢妇。”
这话一出来, 金铮和金钟就都带着各自的妻女退出去了, 长辈起争执,留下做甚。
金钟低声道:“走吧! 去郡主府。”
本来今年好事一件连着一件,过年且欢喜着呢。谁知又闹了这么一出?
里面传来父亲的咆哮声:“……史家说的? 贾家说的? 王家说的? ……人家放个屁都是香的! 皇家都做出来给你看了,你不信。这几家打发个媳妇子来给你送几件清库房的旧物,你倒是捧着恨不能供奉上。”
大太太脸涨的通红,气血上涌, 又压制着不能发脾气。
“当日如何说的?若是四哥儿活了,转危为安了。不管冲喜的姑娘什么出身,什么来历,家里必跟疼姑娘似得……这话才过去几年? 忘了? 你一日日的跪在佛前,这般出尔反尔, 佛祖能照佛你? 你这般死后都是要被拔舌头的……”
大太太:“你……”
“儿子们没出息, 你责怪儿媳妇。这是儿媳妇的错?这不是你作兴的吗? 这家里是不容你了,收拾东西,这就送你回史家去。史家的门第高贵,我们金家高攀不起。你也莫要觉得有儿有孙, 我不敢休了你?
我不提休你之事, 我只拿着五万银子, 你兄长便会主动请和离的。许是你史家门第高,和离了回去, 你兄长还能找到再花两万两来娶你的……自此各生欢喜,再无瓜葛便是了。”
一行说着, 一行往出走, 喊管家:“备车——备车——”
这是一个大太太都从未见过的金达, 她这才真怕了, 去看老太太:“娘——娘——我本无恶意——我真无恶意——”
为这点事,不至于呀! 郡主便是不高兴, 可大年下的,家里又有老人, 自己又是长辈, 之别言语, 随后再论便是了, 何至于甩脸而去。
更何况,四哥儿追去了, 哪里就不可挽回:“……必不至于闹到宫里?那宫里又岂是随便能进的?”
只是家里的小矛盾,晚辈脾气大些, 未能领悟长辈的意图而已。回头坐在一起, 说开了, 事情便过去了。
即便是我这个长辈错了, 难道郡主作为媳妇, 她便无错? 仗着身份顶撞夫家长辈,这是贤良之妇?
老太太面无表情, 问她:“四哥儿是你生的?”
大太太:“……”
“四哥儿是你养的? 吃用都是你照管? 冷热都是你操持?”
大太太:“……”
“他说多劳你照看,那是孩子知道家和业兴的道理。可你扪心自问,他有父有母,轮不到旁人照看教养。家里请了先生……都奉承, 是你操持的好!可谁家孩子不念书? 我的两个儿子也读书……金家给的月俸多, 先生还是能请到的。”
大太太:“……”
“四哥儿既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的, 更不是你教的……你磋磨了儿媳妇, 又伸手管侄媳妇。金家跟西宁王府连着宗,这若是四哥儿将来官做的更大了, 莫不是你也要管教别人家的媳妇?”
大太太:“……”
“你不思量着,怎么叫你的儿子们立业,整日里盯着二房做什么? 四哥儿便不提了, 年纪最大,家业已成。锐哥儿守在老宅, 药材怎么种怎么收怎么炮制, 他都学着呢, 能独当一面了。可铮哥儿和钟哥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