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放下一个棋子,笑了笑:若是朝廷动他们,他们比谁都敏感,那就不如叫他们自己内部来撕咬!父皇是这么想的,老四是这么想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意见一致,三王便打发人:“叫咱们那位金大人过来。”
四爷就被叫了过来,他扫了一眼棋盘,棋盘上两虎相争,争执不下。四王正在捡棋子,有条不紊,不急不躁。
三王看着这小子:“此次声势极大,然案子办到什么程度,却得深思熟虑。”
四爷点头:“听凭王爷吩咐。”
“若是姑苏上下皆被治罪,接下来你就会成为江南官场的公敌。此次你有功,不若本王举荐,你去……”
四王:“……”对!确实是如此:“你会很遭罪,真不怕。”
四爷没言语。
三王点了点头:“好!”能杀出来的是狼,一扔骨头就摇尾巴的是狗。这小子一身犟骨头,虎狼之辈也!
四王看了对方一眼,安抚道:“当然了,你也莫要怕!王子腾许是很快就会履历江南。”
四爷:“……”王子腾?
三王问说:“可知王子腾?”
“自然!”
第二天回去换一身衣裳,桐桐还没起。
四爷一边洗漱,一边跟桐桐说这次的事,几乎是案子还没审,这案子挖到什么深度就已经决定好了。
桐桐听懂了,裹在被窝里打着哈欠道:“本来是一头狼领着一群狗,而今是要将狼拴起来,再多给狗一些肉骨头。
而后江南的局势就会变成,拴起来的狼和张狂起来的狗两方相争厮杀,谁输谁赢都不重要了。两败俱伤,混战结束,只管打扫战场便足够了。
四爷:“……”理是对的!但话是一如既往的糙!
甄应嘉就是要栓的狼,王子腾就是马上会张狂起来的狗。
桐桐叹气:“这二位王爷也是高端呐!此次不杀狼,只拴住狼……”这就是阳谋。
你可以说他们给了太子机会,只要太子主动把已经拴住的狼给宰了,那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后,太子出面,收拾江南残局,那他的太子之位就是稳的。
反之,太子要是不信任皇上,不主动砍掉左膀右臂,那这就是不顾及大局,不顾及天下。如此,他就是不合格的。
太子经营的江南之地,就会因为王子腾的加入而混乱起来。
此时,他必然觉得危机重重,太子之位不稳。那之后,他会怎么选呢?等着被废还是奋起一搏?
桐桐低声道:“看来,想要换掉太子的……不止是你!”皇上那么想,三王、四王那么想,你也那么想。
你们都那么想,都等着看太子打算怎么办。甚至,依你们对太子的了解,都太知道他会怎么去选择了。
所以,这是个没有悬念的事!
四王八公不过是被推到了烈火烹油、繁花着锦的位置上,对危险毫无所觉!他们的败落是自己作的,也是早就定制好的!
限量定制,废物利用,用完就……完了。
四爷把腰带系好,点了点桐桐:“走了!这案子很快就有结果。”
案子从抗税、拖欠税款开始,那便从此处开始审理。
这些人被羁押,而后因监牢意外失火而冲出了牢房。他们没有杀人,反而救了狱中醉酒的狱卒十数人,可见并不是要造反。
他们围住了知府衙门,是因为不堪重负。
将这些人带上公堂,一审问便知,百信所承担的赋税是朝廷所规定的两倍。
四王取了汇总的账目:实际上,朝廷近几年,从江南收上来的赋税中,除了盐税能按量缴纳之外,其他的就没足额过。
盐税虽则分期给,但总还是足额上缴了朝廷。林如海怎么做的,那不得而知。但此人坐镇盐课,从江南把赋税给了朝廷了,这就足够了。他就是被甄家勒索,但他把压力主要给到了盐商身上,百姓是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的。
如果盐的价格高了,百姓早闹起来了。只能说,林如海一边应付朝廷,一边为了太子和甄家跟盐商斗智斗勇,没误了事。
而其他的赋税,比如,他们应该缴纳朝廷一万两,但其实只交给朝廷七八千两。可他们从百姓收上来的是两万两。
这两万里,有七八千给了朝廷,有四五千被太子给抽走了。剩下的七八千,被一级一级就这么给吞了。
从税口的帮闲一直往上,层层扒皮。太子和江南势力所得,竟然是朝廷所得的两倍。
结果是朝廷穷了,百姓穷了,就他们富了。
难怪他们都拥护太子呢,跟着太子升官发财,那为什么不拥护呢?
这笔账是很好算的,百姓缴纳了多少,账目上有多少,而朝廷只收了多少,这么一对比,中间那莫名其妙消失的钱,去哪了?
给朝廷的交不齐,总有理由的!不是遭了水灾,就是哪里的堤坝需要修缮,总也有个由头的。给堤坝上填两锹土,就敢说修了哪里哪里的水利,然后挪走八十万两。
四王将比对的账目甩在刘舟的脸上:“这便是尔等的忠心?”
刘舟站着不敢动,账目是做的极好的,是最好的账房先生做的,这么快就整理出来了?
桐桐阿嚏了一声:会计这一行嘛,总是在总结经验教训中精进的!做假账的手段……那自然也是后人胜前人的!
第1112章 红宇琼楼 (54) 二更
既然盘剥百姓,贪污赋税证据确凿,那放火焚烧通判府就有了动机。
刘舟一干人等不认此罪,便是有杨武这个证人,那也一样。杨武能证明他们奉命曾以暴力催过税收,也能供述出联络他的人。
但这个人他……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这个人,便不能证明他们这些所为是刘舟等人直接指使的。
刘舟看着那账本:“臣有失察之罪。”至于别的,“臣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好一个一概不知。
四王便看四爷:“通判主管一府刑狱,你怎么看?”没证据你不能这么坦然的坐在这里。
四爷朝外看了一眼,喊道:“雷发,进来!”
雷发从外面进来,跪下就对着上面磕头,这才起身站在四爷面前:“大人。”
“查封青云赌坊,务必将李青云缉拿归案。”
雷发领命转身便去了,府经历面色微变,问说:“金大人,不知李青云犯了何事?”
“有人报案,李青云涉嫌杀人,杀赴京告状的钱秀才。钱秀才打算赴京告状,正是因赋税一事。此人在码头便被人绑票,而后不知所踪。有人认出,当日持棍棒劫走钱秀才之人,正是青云赌坊的打手。”
府经历心里咯噔一声,“此案……”
“此案为失踪案,在陈年案卷中发现。府经历是知道的,在下一直在清理陈年旧案,此案蹊跷,难免一查。查到钱秀才曾去应天告状,无果之后,借了盘缠要去京城。一去便失踪了!在码头追查之下,得了一些线索。许多案子皆因税收而起,那便该合并查案才是。
既然钱秀才能因进京告状被杀,那出面联络税口那些人的人为何就不会被人灭口呢?杀人之事,一事不烦二主。因此,在下怀疑,这李青云便是某些人的爪牙。”
府经历的心慌了,头上有汗下来:原来他早盯上李青云了,可他却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连问都没问过。就等着自己用李青云干事呢!
没错!联络税口那些人去烧通判府的那个人,最后被灭口了,就是叫李青云去做的。
而要命的事,劫税银的那一拨人,也是李青云出面联络的,最后灭’劫匪‘的口,还是李青云干的。
李青云不过是赌坊一掌柜的,平时极其低调,怎么会注意到他?
四爷:“……”当时通判府被烧,当然就得盯着这一干人等的身边人,又有雷发这样的地头蛇,自然就锁定这些人了。
而桐桐就说:“要在暗处办事,那就一定不能用明面上的人,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得找那种能合理养人手的地方……”
然后,她给了三个方向:其一,城外有没有土匪或是团伙盗贼; 其二,顺着河流,有没有在江南横行的水匪河霸; 其三,城里可以合理养打手的地方,比如赌坊、青楼、镖局。
经过排查,没有土匪,没有团伙盗贼,没有水匪河霸,那在暗处办事的人就一定在姑苏城内。
城内赌坊、青楼、镖局,雷发都是熟悉的,小范围这么一排查,人就被锁定了。
然后桐桐表示很失望:顺着河域四处漂的黑道才是合格的黑道,一辈子别上岸,神秘一些,官府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南这么好的先决条件,又有太湖流域可依仗。
结果呢?
白瞎了这么好地理的条件,没有做大做强。
确定了李青云,再反向去查他做过的事,就好取证多了。
于是,李青云以及青云赌坊的所有人都被缉拿了。
这个李青云不像是赌坊的掌柜,倒像是书院的先生。
四爷打量了对方一眼,问说:“你是自己交代呢?还是等我审问了你手底下那些人再来审你?你什么时间出过门,出去多长时间,都去了哪里,这些都是能问出个大概的……”
李青云谁也不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一言不发。
四爷还要再问,看见大安在大殿外跟雷发说话,他再要说话的时候,雷发进来了。
他靠近过来,附耳低声道:“大人,有新发现。”
四爷愣了一下,哪里有什么新发现?是桐桐的鬼点子吧。
他便抬了抬下巴:“那就当堂说吧!”
雷发朝上看向两位王爷,又看了看总督和巡抚,而后才道:“有人报案,在河道内打捞出一具尸体,因河道淤堵,被卡在了石桥边的树杈堆里,幸好头部离了水面,经辨认,乃是是府经历大人家的护院……”
府经历眉头紧皱,一副意外的样子:“死了?就说呢,怎生找不到此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
文学城
刘舟垂下眼睑,手藏在袖子里攥紧了。
“此人上半身未曾浸泡在水中,他身上的衣服夹层藏着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有两页纸,有一封信上的字迹尚能辨认清楚……”
四爷看了外面的大安一眼:“有证据便呈上来。”
大安快速的跑到大门口,有一老太监正等在外面,递给他一个托盘。托盘里果然是两页皱巴巴的,半干半湿的纸张。
纸张上还真有模模糊糊的字迹,四爷拿到手里端详一眼,看一眼府经历,再端详一眼,再看一眼府经历。
对方头上的汗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浑身都抖了起来。
暗地里办事的人当然会防着被灭口,因此,藏着什么要紧的证据,这还真就是说不准的事。
四爷冷笑一声:“雷发,去永兴当铺!此人存了一份活当在当铺,那便是证据!”
雷发高声应和了一声,转身就走,雄赳赳气昂昂的,好似转眼这个案子就能告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