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叠钱里还夹着三十多张各种票据。
其中的两张票让李二秀又惊又喜，那是一张自行车票和一张电风扇票。
在借钱给舅舅家后，张家的家底没剩下多少，张清明这是为了预防母亲故意降低家里的伙食标准。
不说别的，张白露月底就要参加市里组织的预考，这个丫头没了赵金栋的骚扰，肯定会越发努力读书，所以家里的伙食必须要跟得上。
两母子互相推了半天，直到张清明又掏出了三十多张大团结来给老娘看，李二秀这才笑着收好了钱票。
李二秀走路带着风，提着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提袋往厂外的街道办赶去。
张功高也要出门，正准备习惯的摸衣兜掏烟。
他儿子主动把三包红双喜递到他的跟前。
红双喜市面价格是一块八一包的过滤嘴，是妥妥的好烟。
张功高前年被人递过一支，他足足念叨了两年。
好大儿一下子给他买了三包，张功高也眉开眼笑起来。
等家人都离开，张清明没有去摆摊，而是直接去了县城东边的变电所。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李卫国是怎么落入圈套的。
在他的记忆里，表哥并不是一个会喜欢上赌博的人，而且这个人对外人的提防心很重。
.......
李卫国住在变电所后面的职工宿舍里。
这两天他一直借口加班不回家，主要是觉得自己没脸回去，尤其是无法面对因为自己吃了耗子药的母亲。
当张清明找过来的时候，李卫国正一个人在宿舍里发呆。
表兄弟两个都没说赌博的事，一人点了一支红梅，默默的散步到了河边。
直到沉闷的抽完第五支烟，一直不太说话的李卫国忽然捂住了脸。
豆大的泪水无声的流淌。
压抑的哭声在河堤上传开。
“清明，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事......。”
“可我不敢对家里说，也不敢对方静说啊！”
大概是这几天压抑得太厉害，而张清明又是李卫国唯一同辈亲戚，李卫国这才一边流着泪一边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听完表哥的述说，张清明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怪不得对人防备心很强的李卫国会被拉下水。
因为拉他下水的人，居然是表哥对象的亲弟弟！
和李卫国正在谈婚论嫁的女孩叫方静，小李卫国一岁，是县里机关幼儿园的老师。
方静家里有个弟弟叫方勇，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
方家父母从小对方勇就太过放纵，要不是去年开始严打，估计还会放着方勇在外面瞎搞。
一个多月前，方勇输了钱不敢找家里和姐姐要，偷偷的求李卫国给他送五十块过去好脱身。
等李卫国到了地方，方勇又借口上厕所，让李卫国帮自己看了一回牌。
李卫国没想到方勇会玩那么大，光这一把就输了两百多！
方勇身上有个屁钱，最后只能是李卫国出。
本来李卫国拉着方勇要走，可方勇说输了未来姐夫的钱他没面子，说什么都不肯走，反而现场找人借了高利贷要翻本。
负责借贷的人不认没有工作的方勇，方勇就“下意识”的指着李卫国说“我姐夫担保”。
李卫国才犹豫了几秒钟，方勇就借到了两百块。
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又输了出去。
李卫国拉着方勇要走，但借贷的人不干。
要么方勇继续借钱翻本，要么就现在还钱！
方勇又借了三百，居然赢回来一百多。
李卫国当时是想认倒霉的，但方勇不甘心，在孤注一掷后输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被逼着写下高额利息的欠款条才被放走。
所以那三千五百块的赌债，其实是方勇欠下的。
李卫国回来后四处借钱，但没想到他根本不会算那个借款的利息。
钱居然越还欠得越多！
方勇在听说袁向军去李家要债后，第二天就跑路去了乡下。
张清明大概算了一下，李家这次除了给袁向军的那三千五，还陆陆续续的还了李卫国找人借的四百多块，算是彻底空了。
“方静知道吗？”
李卫国摇摇头。
张清明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你未来的丈人和丈母娘知道这事吗？”
李卫国却不做声了。
张清明气得踢了河堤栏杆一脚。
这方家父母算什么？！
有这么算计未来女婿的么？
亲家母都吞了耗子药，还是他们儿子惹出来的事，居然一直装聋作哑！
第38章 被拿捏的憋屈
李卫国觉得自己很窝囊。
张清明也这样认为。
但把真相说出来之后，李卫国的情绪终于平缓了一些。
可还没等张清明想好该怎么和方家掰扯一二。
一位中年妇女气势汹汹的挥舞着一根棍子从远方冲杀了过来。
两人在见到这位妇女的那一刻，身体都没经过大脑同意就自动逃开了好几步。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敢再跑一步试试？！！”
气势汹汹的妇女大喊一声，仿佛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小屁孩。
这位女士是张清明的小姨、李卫国的小姑妈，李家的老三李小华同志。
张清明只看小姨妈的架势，就猜到她这几天肯定是在锅炉厂连班转刚下来，否则小姨不会到了今天才杀到李卫国的单位来找他。
李小华今年才35岁，大嫂钱丛英进门的时候她才12岁。
兄嫂对于小姨李小华来说亦父亦母。
刚下了连班就听说自己嫂子吞了老鼠药，李小华又急又气。
她刚刚从县医院接了嫂子出院，转头就杀到变电所来收拾李卫国。
李卫国两眼一闭，想着让小姑妈打一顿也好。
可李小华哪里真舍得打他这根李家的独苗，嘴里骂的厉害，手里却虚张声势的给了李卫国几棍子。
估计连李卫国身上的细菌都没拍掉几个。
倒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张清明莫名其妙的挨了他小姨几棍子狠的。
“小姨妈，你揍我干什么？”
“让你先知道下赌钱是什么后果！不服？”
张清明真心不服，他把脖子一拧。
“他是独苗苗，我也是！我找我妈来收拾您！”
李小华没好气的瞪了外甥一眼。
多大人了，还想着告家长。
不过想到她二姐的威风，李小华还是放过了把外甥当出气筒的打算。
从小到大，大哥和嫂子是没动过她一个指头，但她二姐不算......。
张清明觉得小姨妈是在趁机报复自己老娘当年对她的收拾，可惜他没有证据。
他要是真告状，后果能把白露和小雪给笑死。
......
酱油厂宿舍是和粮食局宿舍共用的一栋楼。
楼下的拐角处，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失魂落魄的看着三楼的一处房间。
方静整整一天没吃没喝，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
昨天父母忽然要她去请假，说是要带着她回老家一趟。
方静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最后还是在自己母亲嘴里问出了实情。
如同一万颗雷霆轰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她没有走，但她的父母却急匆匆的逃回了老家。
那可是三千多块！
方静呆坐了一个上午，最后大着胆子提着东西带上自己的存折准备去李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