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四
季夏时节, 日头正毒,忍冬从玉华堂里缓缓走出来,端阳长公主还是不肯用膳, 躺在榻上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大有要把一双眼睛哭瞎的架势。
忍冬心中暗觉好笑,抬眸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 天气实在太热, 晒的人汗珠直往下淌。
摇了摇手里的花碟团扇, 忍冬打算抄近路从那条太阳照不到的小道回屋, 然而刚走下抄手游廊,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叫作沈逸,是白降丹的未婚夫, 五官俊美, 腰细腿长,只可惜凶恶的神情让他原本有十分的容颜,硬生生折去了五分。
沈逸盯着忍冬,一双眼睛恶狠狠的道:“是你, 一定是你。”
忍冬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是我?”
沈逸面色不善:“我知道,是你害死了降丹妹妹。”
忍冬一愣, 旋即笑了笑, 并没有立即反驳。
沈逸见忍冬不吭声, 便笃定她是做贼心虚, 当即叫嚣着道:“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
忍冬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个梦, 梦里, 白降丹用怨毒的口吻说:“我会在地狱里等你的。”
忍冬并不觉得地狱有什么好怕的, 但一想到白降丹死后可能会下地狱就觉得无比解气, 于是淡淡的问沈逸:“你说是我害死了她,那你有证据吗?”
沈逸闻言一窒,这回换他不吭声了,见此情景,忍冬心中愈发觉得好笑,早先见到沈逸时,就觉得这人没什么城府,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不过是虚长她几岁罢了。
或许是忍冬脸上嘲讽地神色太过明显,激怒了沈逸,他忽然阴恻恻的笑起来,盯着忍冬丢下一句“我要娶你”后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忍冬呆住,不明白这个沈逸忽然抽的哪门子疯,摇摇头,并没放在心上。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白降丹的丧礼结束后不久,端阳长公主就告诉忍冬:“沈家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嫁过去,重续这段婚约。”
忍冬觉得荒谬,她并不喜欢沈逸,但目光触及到端阳长公主似乎并不是很赞同的神色,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嘴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她的回答太过干脆,端阳长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冬儿,你可想清楚了?”
忍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父亲母亲看中的郎子,自然是错不了的。”
端阳长公主心上一痛,看着忍冬清冷的眉眼,有心说些什么却无力张口,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有些话,有些事,只能藏在心里。
望着端阳长公主黯然离去的背影,忍冬含笑着的面容慢慢垮下来。
——
婚礼定在来年三月,中秋节的那天晌午,沈逸来平国公府拜见平国公和端阳长公主,顺带见了一面忍冬,他自以为计谋得逞,态度十分嚣张。
沈逸挑着眉毛,趾高气昂:“哼,等你嫁到沈家,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我会好好的折磨你,为降丹妹妹报仇。”
忍冬一愣,没想到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此时就道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未免也太早了吧,他就不怕自己悔婚不嫁了吗?
真是个笨蛋!
沈逸以为忍冬听完这番话后会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然而并没有,忍冬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忽然靠近他,轻启朱唇:“好啊,我不仅杀死了她,以后还要去睡原本属于她的男人,呵。”
两个人挨得很近,属于女子的幽香袭来,她贴在他耳畔,说话时呼出的气息一股脑的扑过来,沈逸陡然涨红了脸,作为一个连姑娘手都没碰过的人,冷不丁听到“睡”这样的字眼,实在是让人脸红心跳。
忍冬还在笑,她笑得妩媚,眼神里却透出一股浓浓地轻蔑,沈逸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她,结结巴巴的骂了几声不知廉耻后就快速跑掉了。
忍冬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大笑出声。
——
七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大婚那日,尽管成婚的两个男女皆是为了赌一时之气才促成了这桩姻缘,但在外人眼里,公主之女和少傅之子的结合,无疑是让人津津乐道的。
踏上花轿的那一刻,忍冬心里忽然有一些后悔,端阳长公主和平国公隐忍不舍的面庞重新浮现在眼前,她一直以为端阳长公主反对重续婚约,是因为不想她染指白降丹的未婚夫,可后来种种却告诉她,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冬儿,逸儿这孩子为人赤诚,却也执拗,所以一开始,娘并不是很赞成你嫁过去,不过你是娘的女儿,是官家亲封的县主,倘若婚后他敢对你不敬,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哥哥,定会为你做主。”
为她做主吗?
忍冬笑了笑,她倒要看看,沈逸那家伙打算如何折磨她。
婚礼的排场很大,规矩也很多,一直到婚房里围着看热闹的宾客散去,忍冬才松了口气。
厨房很快送来了丰盛的饭菜,忍冬饿了一日,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饱餐一顿后,就让女使帮自己卸掉了妆发钗环,等她洗浴完出来,正好碰上了一身酒气的沈逸推门而入。
两个人隔空对视,屋中的女使婆子们见状纷纷退了出去,于是喜庆的婚房霎时只余他们二人。
忍冬穿着一身绯红色的里衣,薄薄的衣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的面容虽然清瘦,但身段却很丰腴,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
沈逸望着她,模样有些呆住,他今日喝了太多酒,原本就不太机灵的脑子愈发迟钝,但见忍冬无视他径直上了榻才显出一些恼怒的神色。
婚房里触目所及都是热烈的大红色,烛火摇曳,香炉飘烟,气氛平添几分暧昧。
忍冬拥着绣了鸳鸯戏水的大红棉被侧身朝里躺着,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忍冬霎时睁开了眼睛,平日再怎么冷静镇定的人,到了这种时刻,也不由得吊起了一颗心。
片刻后,床榻一沉,有人躺了上来。
沈逸直勾勾的望着床顶,然而余光却一直忍不住往忍冬身上瞟,她紧紧的捂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沈逸摸了摸鼻子,早先已经放了狠话要折磨人,可事到临头却不知从何做起,偏头瞅见忍冬白皙小巧的右耳,他蓦地想起成婚前夕老爹塞给自己的册子……
忍冬累了一天,本已是身心俱疲,眼见沈逸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后便放心睡了。
守在窗外的婆子站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不料下一刻就听见里头传来床板吱呀吱呀响的声音,当即咧嘴笑了起来。
然而房内的情形并不寻常,忍冬揪着被子不肯松手,淡淡道:“我累了,我要休息。”
沈逸冲她瞪着眼睛:“我是你丈夫,出嫁从夫,你得听我的,松开。”
忍冬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放冷了声音:“我说了,我累了,我要休息,”她是真的累了,而且……她现在并不想和眼前这个人做那种事。
沈逸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见忍冬死活不肯出被窝,干脆一个翻身//压了上去……可惜他的力气并不足以让他胡作非为。
片刻后,天旋地转,沈逸仰躺在柔软的榻上,望着上方那双淡然的眼眸,俊俏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压//在了身//下。
沈逸下意识就要挣扎,但他显然低估了忍冬的实力,任凭他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他的双手被忍冬牢牢抓住,双腿也被钳制住,根本动弹不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竟然有这样大地力气。
沈逸气的涨红了脸,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尴尬和羞恼,他冲忍冬低声喊道:“快放开我,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忍冬冷哼一声,静静地盯着他,眼里闪着奇特的光,显然并没有要放开他的打算。
床幔内的方寸之地,两个年轻的男女,还是新婚的夫妻,在这样的姿势下,气氛火烧似的往上升。
忍冬盯着沈逸那张过分俊俏的脸庞,唔,他真的很白,虽然现在脸红透了,但那种白里透红的粉嫩感真是比少女都要娇艳。
还有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以及两片花朵似的唇瓣……
或许是忍冬的眼神太过有侵略性,沈逸心里升起一丝异样,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就见忍冬低下了头……
沈逸感受着唇上并不属于他的温度,突如其来的亲吻就像六月的暴雨令人猝不及防,他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沈逸不敢相信忍冬竟然会主动亲吻他,然而唇上柔软的触感分明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是发生的。
反应过来后的沈逸下意识就想避开,内心里他并不讨厌这个吻,但是现在的境况让他无法接受,他觉得自己才应该是上面的那个人。
可惜忍冬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原本轻柔的吮吸陡然加重,揪着他的唇来回辗转,似乎要汲干他身体里的所有水分。
从未有过情//事的男人经不起这样的挑//逗和攻势,沈逸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俊脸发红,额头上也渗出细汗。
忍冬渐渐松开了他被束缚着的手臂,一路滑下来,轻轻捧住他滚烫的俊脸。
沈逸闭着眼睛已经忘记了思考,浑身发麻,本能的抬起双臂环住了忍冬的脖颈。
然而就在他意乱//情//迷,情不能已时,脸颊上忽然重重挨了一记巴掌。
沈逸霎时睁开了眼睛:……
忍冬慢慢直起身子,望着他,神情讽刺,冷笑着来了句:“不是说要折磨我,给你的降丹妹妹报仇吗?”
第60章 番外五
天才蒙蒙亮, 晨雾还未完全消散,婉转响亮的鸟叫声从屋外传来,忍冬揉了揉眼睛, 偏头见沈逸还在酣睡。
他浅浅的呼吸着,侧脸的轮廓利落干净,长长的睫毛柔顺的低垂着, 鼻梁挺拔, 皮肤白皙如玉, 细致的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晶莹剔透。
忍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以前的肤色是那种淡淡的黄色,没有光泽, 也不细腻, 后来回到平国公府后才用各种香粉养着,不及沈逸的白透着一股自然。
他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白。
忍冬支起脑袋盯着沈逸看了会儿,觉得这个男人很愚蠢,不过睡着的样子有些可爱。
过了一会儿, 沈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忍冬见状连忙坐了起来。
沈逸听到动静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目光触及到那抹红色的倩影, 先是一愣, 而后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已经成了婚。
与此同时, 昨晚的回忆也接踵而来。
沈逸被那一巴掌打傻了, 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 摸着被打疼的脸颊, 眼神里满是羞恼之色, 心中更是一万个委屈,偏偏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口口声声要为降丹报仇,但却在忍冬的故作柔情下一败涂地,实在是丢脸。
沈逸自觉很没面子,醒来后一直没有吭声,躺在榻上愣愣地望住床顶,心中万分懊恼悔恨,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被迷惑,都是昨夜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忍冬从浴房出来,见沈逸一脸地咬牙切齿,心中暗觉好笑。
这时女使在门外问他们是否起了,忍冬正要说起了,忽然想起来什么,就扬声说让等一会儿,然后四处瞅了瞅,找到了一把小剪子。
沈逸见忍冬往他这里来,赶紧坐起来,下意识抱紧了被子,一脸的戒备之色。
“你要做什么?”
忍冬没吭声,在沈逸惊讶疑惑的神色中,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左手用剪子尖轻轻一刺。
鲜//血很快流了出来,沈逸疼得“啊”了一声。
门外等着要进来服侍的女使们听到这叫声,面面相觑,旋即都羞红了脸。
屋内,沈逸捂着受伤的手指,天可怜见,从小油皮都没破过一点的人,竟然被新婚的妻子这样残忍的对待,他见白帕子上留了红,方明白过来忍冬的意图,但还是忍不住控诉道:“你怎么不刺自己的手?”
忍冬将帕子丢到床上,淡淡瞥他一眼:“我怕疼。”
沈逸想说自己也怕疼,但还是忍住了。
女使们进来后发现他一脸的不高兴,联想起方才听到的叫声,心中愈发古怪。
沈逸心里憋着一口气,进了浴房,用完好的右手三两下洗了脸,自己穿好衣服后就大步出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走进来,不耐烦地催促忍冬快点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