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轻哼一声,“没那么简单。”
她换上那套衣裙,果然合身,绯云又取出一齐送来的配套钗环珠花为她簪上,衬的她整个人愈发楚楚动人,气质出尘。
两人梳洗完走出内室,只见燕景焕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锦袍,并非他常穿的玄色金莽,而是更家常些的样式,腰间系着一枚温润如玉的扣环,整个人褪了几分戾气,更添了几分斯文温润。
他坐在窗前桌案旁,手执一卷卷宗正在翻阅,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沈星晚身上,瞳孔微微一缩,须臾恢复如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换回女装更清丽动人。”
他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过来。”
沈星晚侧眸瞥他一眼,没有理会那只伸来的手,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坐下。
燕景焕笑意更深,也不生气,转身在她身旁坐下,朝门外吩咐道:“传膳。”
侍从们鱼贯而入,迅速摆上了一桌精致菜肴,皆是沈星晚素日里爱吃的菜式。
燕景焕亲自为她盛了一碗鲜香的鱼汤,放在她面前,嘱咐她:“先喝些汤暖胃。你清瘦了些,需多补补。”
沈星晚接过汤碗,抿了一口,浓郁鲜美的汤汁滑入喉中,温暖了胃,也仿佛温暖了心。
她低眉掩去眸中情绪,轻声道:“谢谢。”
燕景焕眸光温柔地望了她一会儿,也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两人静默用膳,室内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愈发安宁祥和。
沈星晚吃了几口,忽然想起方才的怄气之事,抬眸看向他,语气恢复了几分清冷,“你也该回京去处理国事了。用完膳,我就出发去扬州。”
燕景焕动作微顿,抬起头来,眸色深沉如墨,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搁下筷子,执起餐巾拭了拭唇,声音低沉,“我陪你一起去扬州。”
沈星晚一怔,“你身为摄政王,有监国之责,怎可擅离职守?”
燕景焕眸光锐利,盯着她道:“昨夜过来之前,我已安排国事由几位皇子及内阁重臣协商督办,大军则暂由秦统领调度指挥,不会误事。”
沈星晚还欲反驳,燕景焕忽然俯身向前,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指尖触到她脉搏跳动的地方,微微用力,低沉声音中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星晚,不必再试探我。”
“于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沈星晚望进他幽深的眸子,从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执着,她心弦微颤,唇角却微微上扬。
“好,那我们便一起去扬州。”
燕景焕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他松开她的手腕,重新拿起筷子,声音也松快了些,“多吃些,省得晚上又喊饿。”
“......”
第57章 喜欢留着罢,我喜欢
沈星晚和燕景焕用完膳后,侍从们已将行李收拾妥当,备在门外等候。
燕景焕伸手握住沈星晚纤细的指尖,笑了笑,“走吧,我们出发。”
那轻快语气,仿佛只是邀请她去郊外踏青似地。
沈星晚不习惯在人前如此亲昵,微微挣了挣,想要抽出手来自己走,燕景焕哪里肯放过她,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手上加了些力道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去。
沈星晚险些被他拉了个踉跄,眼见挣不过他,也只得作罢,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一路走下楼都寂静的很,既没有看见客栈老板和店小二,也没有看见任何食客,显然是被清场了。
两人携手走出客栈,沈星晚一抬眸便瞧见门外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豪华马车,车身上描金缠绣,精致非常,车门窗扇上皆彩绘着雨燕纷飞的纹样。
那是燕景焕专用的座驾,需远行时才会使用。
沈星晚心下一紧,这才会意过来,他说要陪她去扬州,并非是一时起意,倒像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燕景焕揽过她纤细腰肢,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扶送上马车。
侍从立刻打开门扇掀开车帘,只见车厢内宽敞非常,陈设精美,靠窗处摆着两个锦垫,正中放置着一张小巧的红木桌案,桌上设有茶具,已摆好了果品点心。
车厢深处竟然还设有一张精致的小榻,软塌上铺着锦被锦褥,看上去舒服极了。
“就乘我的车去罢,你不是喊腰酸么,躺着能舒服些。”
燕景焕跟着上车,在她身边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全然不觉这安排有何不妥。
沈星晚瞥了他一眼,“你的车这样宽大,我昨儿走的小路有些地方极狭窄,只怕是难以通行。”
燕景焕摇头,薄唇微扬,“走什么小路,我命人去开了官道,走官道去。”
说罢,他朝外吩咐道:“出发,走官道,去扬州。”
随着他一声令下,马车徐徐启动,缓缓驶离客栈。
沈星晚靠窗而坐,以手托腮,惆怅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绯云早被安排到了另一辆马车上,此刻车厢内只有他们二人,显得安静极了。
燕景焕取过茶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有心事?”
沈星晚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只觉茶香馥郁,回味甘甜。
但再好的茶水,也难以安抚她心中的烦闷,她垂下眼睑,有些闷闷地,“我有些担心广安公主,明日,她便要出发去和亲了,以她的性子,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燕景焕眸光微黯,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搁在小几上,伸手轻抚她的青丝,“放心,我自有安排。”
沈星晚抬眸望向他,眼中满是忧虑,“你当真有万全把握么?她毕竟是公主,若是反悔和亲,皇上那边......”
燕景焕打断她的话,指尖轻抚上她的唇,“我既答应了你,即便没有万全把握,也会拼尽全力。”
他琥珀般的眸子深深凝望着她,“相信我,好么。”
沈星晚望着他恍若深潭的眸子,心头的不安渐渐平息了些许。
良久,她终是点点头,乖顺将头靠在他肩头,轻轻叹息似地,“我信你。”
燕景焕眸光微动,俯首轻吻她额头低哄:“好好休息,扬州有些远,还要好一阵子才能抵达。”
沈星晚偎进他怀里,任由他为自己掖好锦被,闭上眼,缓缓沉入梦乡。
马车稳稳前行,一路畅通无阻。
每每遇到官兵把守的关卡,只需出示燕景焕的令牌,便立刻恭敬放行,不敢有丝毫怠慢。
马车星夜疾驰在官道上,车轮碾过坑洼处,惊起一片尘埃。
沈星晚坐在软垫上,微闭双眸,正随着马车轻轻摇晃。
忽然,似有马蹄声急促追赶了上来,一骑飞至马车旁,隐约传来通传声:“呈上奏折,请摄政王过目!”
沈星晚睁开眼睛,只见燕景焕微微蹙眉,撩开车帘接过一个朱漆描金的匣子。
“已是第三次了。”
沈星晚轻叹,望着他从匣中取出折子细细翻阅,修长手指在纸面上轻点,眸光沉凝。
燕景焕唇角微抿,取过一旁的狼毫蘸了墨,在奏折上挥毫泼墨,力透纸背。
他的字如其人,铁画银钩宛若腾龙,霸气十足。
沈星晚斜倚在软垫上,静静瞧着他批阅奏章,眸光不禁在他认真的侧颜和英挺眉眼间流转。
他眉目如画,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矜贵,挺拔身姿即便拘坐在马车内也丝毫不显局促,反而愈发散发着男人独有的气质。
他批完奏折,将其阖上装回匣中,递给外头等候的传信兵,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回内阁。”
待那人领命离去,沈星晚不解道:“这般来回送折子,费时不说,岂不会耽误事儿么?”
她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要不...你还是回京去罢。我自己去扬州便是了,有你的令牌,能走官道也挺方便的。”
燕景焕收回目光,转向沈星晚,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休想。”
他伸手拉住她纤细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抬手轻抚她鬓边微微散落的发丝,“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那些人拿不定主意不敢自作主张,才送来我这批覆。”
他温凉指尖轻抚她脸颊,“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事 ,比陪着你更重要。”
沈星晚偏头避开他流连摩挲的指尖,轻哼一声。
燕景焕不以为意,挑眉笑道:“谁叫我的星晚生得如此貌美,我若不贴身盯紧些,弄丢了可怎么好?”
“油嘴滑舌!”
沈星晚瞪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立刻又板起脸作势要推开他,“你这张嘴不害臊的紧,尽说些浑话,哪有你这样哄人的。”
燕景焕眸光一黯,俯身凑近她耳畔,呼吸间尽是灼热,“这张嘴不但会说......”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眸光炽热灼人,“还会亲呢,要不要试试?”
沈星晚脸颊一热,连忙推开他,背过身去,“大白天的,快别胡闹!外头车夫侍卫都听得见!”
燕景焕却不依不饶,搂住她纤细腰肢追过来,“怕什么?我堂堂摄政王疼爱自己的王妃,谁敢置喙?”
说着,不待她反应,已然吻了下来。
沈星晚羞恼锤了他胸口一下,却也渐渐沉浸在这温柔缱绻之中。
马车仍在官道上平稳疾驰着,车帘轻垂,隔绝了外人的视线,也遮掩了一室春光,唯余檐角上垂挂的风铃迎风作响,叮铃不绝。
日升日落,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时分,远远望见了扬州城的轮廓。
沈星晚推开车窗,望着霞光映照下的城池,抿紧了唇。
扬州,是唐琳儿的故乡。
唐琳儿究竟在这里,掩藏了些什么秘密呢。
“到了。”燕景焕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穿过繁华的街市,向城东行去。
沈星晚打算先去寻一处客栈安顿,便轻声问燕景焕:“你可知道扬州哪家客栈是最好的?”
燕景焕陪着她这一路风尘,她怎么也要将他安置好,让他在扬州住的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