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麟挑眉,将她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微微俯首,盯着她的眼睛,“我再问你一次,魏子辉,在哪儿?”
沈星晚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这几日兵荒马乱地经历了太多,她尚未有时间去关心魏子辉的下落。
魏子麟唇角笑意渐渐淡去,面色凝重起来。
沈星晚脊背发凉,但仍然不肯服软,深吸了一口气,就那么直视着他。
良久,魏子麟终是率先败下阵来。
他松开握住沈星晚肩膀的手,叹息一声,“罢了,往事不咎,但他一定藏在燕景焕那,你若得了信儿,务必要告诉我。”
沈星晚心中暗翻白眼,心道他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沈星晚想同他探听哥哥的消息,又怕打草惊蛇,还是强忍着心思没有问出口来。
毕竟,求他大发善心放过她哥哥,还不如趁此机会拿到皇贵妃的把柄彻底扳倒她们。
“太子殿下,娘娘传召您去前殿叙话。”
忽地,门外响起皇贵妃身边嬷嬷的声音,想来是守门的小宫女儿去前头报信儿了。
魏子麟面色难看了起来,皱眉刚要回绝,门口嬷嬷又说道:“太子殿下切勿任性妄为,皇贵妃娘娘嘱咐一切皆需从长计议,还请您随老身一同去往前殿罢。”
魏子麟抿唇,回首望向沈星晚,还是笑了一下,安慰似地放柔了语气同她说:“母妃总顾虑甚多,我先去陪陪她,回头方便了我再去瞧你。”
不方便!
就没有方便的时候好吗!
沈星晚腹诽着,面上仍丝毫不露神色情绪,魏子麟握了握她纤薄肩头,说了句“等我。”转身走过去拉开门扇,睨了眼门外垂首躬身的老嬷嬷,拂袖而去。
两个小宫女走进来关好门扇,又站到两侧当起泥娃娃,垂首敛目盯着自己的鞋尖儿,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宫里的奴才宫女们,惯会粉饰太平,沈星晚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嫌恶地扯开魏子麟在她腰上系的那个单结,自己重新系了个蝴蝶结,揉皱了桌上的那张纸,重新铺开一张泥金宣纸,提笔抄起书来。
她坐在那略显昏暗的偏殿内,指尖轻轻掠动,眸光佯装专注于笔下的文字,可心思却全然不在抄书上。
她愈发确定,这看似寻常的佛堂里,必定藏着皇贵妃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她暗自思索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那是守卫巡逻的声音。
沈星晚心中一动,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悄然望去,透过那半掩的窗棂,她看到了一队身着甲胄的守卫,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宫殿的回廊缓缓前行。
她佯装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守卫的路线。
很快,她发现这些守卫的巡逻路线的尽头,是一处被重重帷幔遮挡的角落。
沈星晚计上心来,她佯装口渴,望向门口候着的小宫女,轻咳一声:“这抄得久了,渴得厉害,你去给我倒盏茶来。”
小宫女抬起头,面露犹豫之色,微微福身,“王妃,奴婢职责是在此侍奉您抄经,若是擅离……”
“那就渴死我么?”沈星晚挑眉,“皇贵妃宫里,便是这样待客的?”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再次福身道:“王妃请稍候。”说罢,两个小宫女转身匆匆离去。
沈星晚心下了然,定然是一个去倒茶,一个去告状了。
她理会不了那么多,瞧着小宫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迅速起身几步跨到窗边,双手轻轻拨开厚重的帷幔,眼睛贴近缝隙向外窥探。
外边的石板路上,一队守卫正整齐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她仔细望向那处被遮挡的角落,透过帷幔的缝
隙向里窥探。
只见那角落里有一扇厚重的石门,石门两侧各有两名守卫笔直地站立着,神色警惕。
看来这便是皇贵妃的私库了。
她强压下忽然加速的心跳,手心微微泌出薄汗,打起精神迅速在脑海中记下了私库的位置以及守卫的布阵。
书案上的《女戒》还未抄完,可她已无心再继续抄写了。
她得赶紧离开这儿,去告诉燕景焕这个发现。
沈星晚端坐于案前,眉头轻蹙思索着脱身之策。
忽地,她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香炉,袅袅青烟正悠悠飘散,不禁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她缓缓起身朝香炉走去,巧妙地用衣袖带翻了香炉。
刹那间,香料洒了一地,浓郁香气弥漫开来。
她捏着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咳嗽几声,紧接着,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神色。
小宫女端着茶回来,刚踏入房门,看到这一片狼藉和满脸痛苦的沈星晚,顿时慌得险些跌了手中的茶盏。
沈星晚神情痛苦,虚弱地说:“方才我不慎打翻了香炉,这香气闻着竟令我腹痛难忍,怕是这其中香料与我体质相冲。你快些去禀管事嬷嬷,就说我突发恶疾,急需回府医治耽搁不得,否则有性命之忧。”
小宫女面露难色,犹豫道:“王妃,这......这直接回府,未经娘娘允许,怕是不妥。”
沈星晚眸光一冷,强撑着身子啐道:“我身为摄政王妃,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快去!”
小宫女被这一吓,忙不迭点头,转身匆匆朝着皇贵妃所在的主殿奔去。
到了主殿外,她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向门口值守的嬷嬷说明情况。
嬷嬷往殿内瞧了瞧,皇贵妃正和太子相谈甚欢,她深知此时打扰定是不合时宜。
思忖片刻,嬷嬷眉头轻皱,转身对小宫女叮嘱道:“既然王妃身体不适,你且回去告诉她,皇贵妃娘娘准她回府调养,但务必好好养病,等身子大安了,再亲自来向娘娘赔罪。”
小宫女得了准信,又匆匆跑回偏殿,将嬷嬷的话如实转达。
沈星晚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虚弱模样,在小宫女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翊坤宫。
摄政王府的朱门刚缓缓打开,沈星晚便心急如焚地跳下马车。
几缕碎发凌乱贴在微汗的面颊上,裙摆被她匆忙的脚步带起,险些绊住自己。
她此刻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将私库的秘密告诉燕景焕。
一路小跑着穿过曲折的回廊,沈星晚来到燕景焕平日议事的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透出些许光亮。
她来不及整理自己略显狼狈的仪容,抬手推开了门扇。
门扇被推开,沈星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面上带着奔波后的红晕和焦急。
正在屋内翻阅议事卷宗的燕景焕闻声抬眸,手中的动作一顿,眸中划过讶异,随即起身快步走过来,双手稳稳托住沈星晚双臂,“何事如此慌张?”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紊乱的呼吸平复下来,急切地说道:“王爷,我在皇贵妃宫中抄书时,发现了她的私库!”
说着,她从袖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简略的守卫布阵图和私库位置标识,“我记下了守卫布阵和位置,那里头肯定藏着对我们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能成为扳倒皇贵妃的关键。”
燕景焕闻言,眸色渐厉,他揽过沈星晚回屋内在桌案前坐了,接过她手中的图纸,认真听她讲述每一个细节。
沈星晚语速极快,像是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将发现私库的经过、守卫的巡逻规律、私库的隐秘位置,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燕景焕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轻响,眸光深邃而专注,显然在思索着其中的利弊与谋划。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沈星晚偶尔因为激动而加重的呼吸声。
良久,燕景焕抬起头望向沈星晚,“你想不想去天牢见一见你哥哥?”
第29章 天牢你去皇贵妃宫里到底见了谁?……
沈星晚眸中泛起滚烫热意,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仰起头,急切又笃定:“我想去,哪怕只有片刻,我也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眸中还有想要探寻真相的决绝。
她深知哥哥或许知晓诸多隐秘,这对揭开这些阴谋至关重要。
燕景焕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道:“好。”随后,他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星晚在燕景焕的安排下,立刻更衣前往了天牢。
一路上,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哥哥的面容,那些儿时赖在哥哥身边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踏入天牢,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腐臭和霉味。
沈星晚眉头微蹙,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由狱卒引着来到哥哥的牢房前。
隔着冰冷的栅栏,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清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哥哥!”她有些哽咽。
沈云朝缓缓抬起头,眸中划过惊喜,继而转为担忧之色,疾步跨到栅栏前,双手紧紧握住栏杆:“你怎么来了?”
沈星晚急切打量着沈云朝全身,见他虽面色苍白,但并无明显外伤,这才心下稍安,哽咽道:“哥哥,你受苦了。”
沈云朝勉力笑了一下,“我没事,没有受刑,阿母和父亲如何?可还好么?”
“家里人都惦记着你,阿母身体还好,只是日夜担心,头发白了许多。”沈星晚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云朝望着她,也渐渐红了眼眶,嘴上仍安慰着:“星晚别哭,哥哥没事。”说罢,他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琳儿她...可还好么?”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她太子侧妃当得很好,有太子庇护,哥哥你放心好了。”
沈云朝神色黯然,落寞垂下眸去。
沈星晚见状心中一酸,顿了顿,轻声说道:“哥哥,这些日子,广安公主为了你,把内务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她在那堆积如山的账本里,找到了对我们有利的关键线索,还四处拜访朝中大臣,哪怕被拒之门外也不肯气馁,仍然为了救你四处奔走。”
沈星晚恳切望着沈云朝:“她对你的这份情意,你可曾看见?她才是你的良人啊。”
沈云朝讶异抬起头,眸中情绪复杂。
沈星晚也不好多劝,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纸上勾描着双面暗针法雀金纹样,神色凝重:“哥哥,我有要紧事问你。你可记得这纹样?”
沈云朝面色一沉,仔细端详后皱眉道:“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几年前,你协查那桩江南织造贡品失窃案时见到过?”
沈云朝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正是那批赃物特有的针法纹样,当年皇上震怒,从此江南织造再不出产这纹样的织物了。”